第十七章：風起竹林（二）
「姐姐。」良久，暗蛟咬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開口了。
暗蛟也不知道面對沐靈自己怎麼會變得如此怯懦，當初拒絕凝眉的那份決絕與果斷此時不知被丟在何處。
「你終於肯承認自己是暗蛟了么。」沐靈公主直勾勾的盯著他說道，言語中有些哀怨。
暗蛟直視著她，雙眸中跳動著一股炙熱的火焰，但他卻始終沒有言語。
「說好的以後不管在哪裡，再次見面時你會第一個打招呼的呢！」沐靈的雙手攥成拳頭，不住地顫抖起來，眼眸中升起一層雲霧。
這是她與他之間的約定。
一萬五千年前，望月台。
小暗蛟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眼眶有些紅了。
看到沐靈送他的青藤戒指，他倏地想起了凝眉。
暗蛟此刻多希望這枚戒指是凝眉送的，凝眉才是他的第一個好朋友。
「以後你會不會忘記我呢？」小沐靈踱到他身邊，揚起腦袋瓜問道。
「不會。」暗蛟抬起頭來，眼神卻有些迷離，凝眉也曾問過他同樣的問題。
他是不會忘記凝眉的。
「真的么？」小沐靈有些不相信的說，「我之前有過好多好多好朋友，分別時她們都說不會忘記我，可是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言語中充滿落寞。
「我跟他們不一樣。」小暗蛟的語氣很是堅定，「以後不管在哪裡，再次相見我會第一個打招呼。」
小沐靈開心的笑了。
氣氛一度尷尬起來。
小蝶和小狐面面相覷，不知道他倆在搞些什麼。
「你們不是有事情要問我么。」韶華老人打破了僵局。
他捋著鬍鬚笑盈盈的望著兩人。
「不必了！」暗蛟和沐靈又是異口同聲。
他們相視一笑。
韶華老人的眼中卻閃過一絲憂慮。
「小蝶姐姐，公主這是怎麼了？」小狐輕聲的問道。
「她呀，和你一樣！」小蝶蹲下身子敲了一下它的腦門。
「和我一樣？」小狐有些疑惑，突然間明白了，害羞的低下了頭。
正當沐靈她們準備與韶華老人作別時，院外的竹林突然猛烈搖晃起來。
殺氣四起。
「你們暫時怕是走不了了。」韶華老人搖了搖頭，一聲嘆息。
是他！小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未幾，一個手持長槍的男子出現。
他便是不久前救了沐靈的那個男子。
此時的他身著一套銀灰戰甲，龍口吞肩，蟒帶束腰，手腕、雙膝各有一塊太古玄銅鍛造而成的六角龍鱗遮擋，手中拿著一桿九龍玄天攝魂槍。
「韶華居可是有些日子沒這麼熱鬧過了。」韶華老人的臉上沒了絲毫愁緒，相反的倒是輕鬆了許多。他手指朝著房內輕輕一勾，一座藤椅兀自飛出，穩穩落在他的身後。
「終於找到你了。」那男子長槍一橫，冷光閃閃。
暗蛟收起笑容，直面對方，腰間的幽孤鯊齒劍隱隱錚鳴。
「你們？」沐靈愣了一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姐姐，你且退到一邊，待我與他兩清之後再做解釋。」說完，暗蛟右手一翻，道了聲「出！」幽孤鯊齒劍應聲出鞘，飛入半空。
「胤曄，今日便將所有恩怨了清！」暗蛟手指一橫，幽孤鯊齒劍直指那男子。
他正是胤曄，中原天子胤天的次子，胤辰的親哥哥，修為中神。
「怕是清不了咯。」韶華老人半躺在搖椅上望著眼前這兩位兵戎相見的年輕人搖了搖頭。
「老爺爺，您不上去勸架倒也罷了，為何說此風涼話！」沐靈氣呼呼的望著韶華老人。
「丫頭，今世果，前世種，一切皆是定數。」韶華老人緩緩說道。
「看槍！」一聲喝畢，胤曄手掄長槍跳至暗蛟跟前，槍頭生出一波月牙氣旋飛向暗蛟。
九龍玄天攝魂槍長有八尺，通體玄色，由太古玄鐵打造而成，槍桿處一條黑龍盤旋，槍頭自口中噴出，寒氣逼人。槍桿上刻有九龍滄海奪珠圖。槍頭則是由上古玄鐵經歷千年真火淬鍊而成，必殺技乃是攝魂索命。
「弟弟小心！」沐靈公主話音未落，九龍玄天攝魂槍已抵至暗蛟眉間。
暗蛟不慌不忙，雙指夾住槍尖，輕輕一捻，一股強大氣旋從其體內爆涌而出。
胤曄只覺雙臂一陣酸痛，不由得後退數步。
「不想三日未見，你的修為竟提升如此之快！」想起三日前的那場大戰，胤曄憤恨不已。
三日前的雪域斷木崖上，胤曄與暗蛟相遇。
狂風怒卷，烏雲低垂。
一個雙目充血，長槍凜冽；一個怒目圓睜，寶劍錚鳴。
「找了你整整五千年！」胤曄青筋暴起。
「是為了你的母妃吧。」暗蛟淡淡地說道，睥睨一眼。
胤曄的母親雖是胤徽所殺，但他知道如果背後沒有蒼蛟的指示、蠱惑，他一個五六歲的孩童哪裡分得清什麼妖魔。
既然蒼蛟讓他失去至親，那麼他便要讓蒼蛟失去至愛。
槍如游龍，直挺挺的刺向暗蛟。
暗蛟念起引雷訣，頓時電閃雷鳴，落在胤曄周遭。
胤曄長槍一掄，雷電遁形。
「受死！」胤曄將長槍往空中一拋，自己一躍而起，口中念起幻化咒，那長槍瞬間化作一條玄龍，張牙舞爪撲向暗蛟。
暗蛟見狀，嘴角輕輕一揚，手中幽孤鯊齒劍化作一條繩索丟向玄龍。
那玄龍口中飛出八柄利刃從四面八方刺向暗蛟。
暗蛟卻不慌不忙，手指一動，幽孤鯊齒劍變身的繩索立刻分成八段，將八柄利刃乒乒乓乓打落在地。
「天地莽蒼，九泉湯湯！」咒聲一起，玄龍全身蜷縮，化作一道玄色符文，射出萬道玄光將暗蛟困住。
「回！」暗蛟大喝一聲，幽孤鯊齒劍復原本體。
他縱身一躍接住寶劍，而後全身運氣，雙目變色，幽孤鯊齒劍隱隱作響。
未幾，他單手持劍，朝著天際一劃，一道驚雷打在劍鋒，引來閃電無數。
「看招！」這邊言罷，那邊閃電分做數處將符文擊得粉碎。
胤曄心中一震，只覺喉頭一熱，九龍玄天攝魂槍仆然墜地。
颯颯風聲將暗蛟、胤曄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韶華老人緊緊的盯著暗蛟，臉上掠過一絲陰雲。
「哼，下面到我了！」話音未落，暗蛟雙臂張開，身後黑雲重重，一塊塊砂石在其背後形成一道屏障。
胤曄冷冷一笑，滿不在乎，他咬破嘴唇，將血拭在槍頭，體內真氣全都集中於掌心之中。
「不好，這傻孩子要使用攝魂索命！」看到他這番動作，韶華老人猛地從藤椅站起，想要阻止卻已然來不及了！
「天地朗朗，幽冥昏昏，無常索命，厲鬼取魄！」一聲咒落，一束束亮光從胤曄體內飛出射入天際，照亮了整個夜空。
未過多久，胤曄的身體竟消失不見！只留一顆熠熠閃光的珠子懸浮空中。
那是胤曄的精元！
精元不斷的吸收著天地靈氣。
「玄蟒，上！」暗蛟召喚出震冥玄蟒，玄蟒得令，張開血盆大口就撲向胤曄精元，妄圖將其吞入腹中。
就在此時，一隻大鵬鳥鳴叫著從天而降，死死護住精元。
它是胤曄的靈獸，三目玄鵬。
它墨羽金瞳，雙眉之間豎有一隻天眼，雙足各掛有一個金圈。
大鵬鳥張開雙翅，羽毛似利箭一般射向玄蟒。
玄蟒扭轉身體閃躲，大鵬鳥趁機將精元叼起，飛向高空，而後俯急速俯衝，嘴巴一張，胤曄的精元竟進入九龍玄天攝魂槍之內，與其融為一體！
九龍玄天攝魂槍猛烈震動起來，俄頃飛升半空，烈焰刺目。
旋即數道真火熊熊躥向暗蛟，暗蛟手運真氣形成結界，卻不由得後退幾步。
玄蟒見狀立刻擺尾上前，卻不料一道白光飛出，打在它的天靈蓋上昏死過去。
暗蛟體力漸漸不支，結界上顯露出裂痕。
沐靈想要上前助他，卻被韶華老人一手拉住，朝著她搖了搖頭。
「九幽泉出，大地顫抖！」暗蛟口中念念有詞，不多時從地底湧出幾道泉水沖向九龍玄天攝魂槍。
泉水尚未近身便已被蒸發乾凈。
「砰！」只聽一聲巨響，結界破碎，暗蛟被震到一旁，久久不能起身。
九龍玄天攝魂槍調轉方向，槍頭已被燒得通紅炙熱，那是胤曄的復仇之火！
尚未來得及反應，九條巨龍從槍內飛出，將暗蛟團團圍在中央。暗蛟冷喝一聲，雙拳緊攥，而後奮力前沖，懸於半空的幽孤鯊齒劍嗖的竄向九龍玄天攝魂槍。
九龍玄天攝魂槍一聲嘶鳴，九龍身體同時發出紫色幽光，照的眾人無法睜眼，只聽哐當一聲，幽孤鯊齒劍竟被紫光打落在地。
韶華老人見狀，頓感情況不妙，急忙運起真氣將暗蛟護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保護罩形成的那一剎那，九條巨龍竟化作九柄利劍與其撞擊在一起。
韶華老人，口念咒語，召喚出問天劍，組成七星劍陣將九龍玄天攝魂槍困在其中。
問天劍，韶華老人的摯愛兵器，長約三尺，金龍形象。龍首為劍柄，龍身為劍身。劍柄頂處有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含在龍嘴。劍身龍鱗閃爍日光，耀人雙眸。劍鋒處華光縈繞，鋒利無比。
長槍左奔右突均是無果而終，漸漸地平靜下來。
「莽莽蒼蒼，崑崙聖光。」韶華老人念道，不久七道金色光芒飛出將九龍玄天攝魂槍緊緊纏繞。
九龍玄天攝魂槍劇烈搖晃，試圖掙脫束縛。
「天降大任，救世安邦！」又是一句咒語化作金符將九龍玄天攝魂槍鎮住。
韶華老人揚起右掌，一道真氣倏地飛出，直直注入金符中，未過多久胤曄精元被逼出槍體，復歸元神。
「我與你無冤無仇，何苦阻撓！」胤曄厲聲問道。
此時的他頭髮披散，雙目如同熾焰一般，雙拳緊握，全身骨骼吱吱作響。
韶華老人並不言語，手中寶劍寒光一現，胤曄登時動彈不得。
「今日我不傷你性命，速速離去！」說罷，手指一挑，放開了胤曄。
胤曄知其法力高強，若是硬拼，只能是兩敗俱傷，遂拘起祥雲憤然離去。
「弟弟，你怎麼樣？」沐靈急忙去扶暗蛟。
「不要碰我！」暗蛟一聲吼將沐靈公主嚇得頓時撒了手，不知所措的望著他。
此時暗蛟面目猙獰，雙目血紅，像是著了魔一般。
「弟弟——」
暗蛟尚未答話，突然覺得腹中滾燙，似有烈火燃燒一般，耳邊嗡嗡作響，頭也越發的疼了起來。
血冥丹發作了！
他掙扎著起身，踉踉蹌蹌的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