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風起雲湧
剛剛進入樹林，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外，暗蛟便一把將凝眉推開，緊接著雙膝著地，一口黑血從口中噴涌而出。
暗蛟畢竟大病初癒，剛剛為救沐靈又耗費了他大量真氣修為。
「暗蛟哥哥！」凝眉見狀急忙上前扶住暗蛟，將他端坐安置好，從懷中掏出一粒褐色幽魂丹讓其服下，之後開始將真氣輸送給暗蛟。
沒過多時，兩人身體被一團熱氣圍住，暗蛟蒼白的臉頰漸漸有了血色，身體慢慢的有了反應。
「噗——」凝眉突然手捂胸口，額頭滲出汗珠，一股鮮血吐出。
她被暗蛟體內的邪氣反噬了。
凝眉即刻端正身體，雙手平放胸前，喚起體內真氣，將邪氣慢慢逼出體外。
此刻暗蛟也已趨於平靜，凝眉小心翼翼的將他扶到一顆老槐樹下休息。
暗蛟雙目緊閉著，額頭汗珠密布，慘白的嘴唇有了一抹赤紅，他的手指微微動著，有了些知覺。清風吹來，暗蛟鬢角處的一縷長發飄起，使他冷峻的外表平添了一絲俊秀。望著暗蛟的這幅模樣，不知怎的，凝眉心中莫名的一酸。
老槐樹旁靜靜的趴著一條黑蟒，看到凝眉，它抬起頭來，赤色的信子舔舐著周邊的空氣，對著凝眉發出嘶嘶的聲音。
「都是你，都是你將暗蛟哥哥害到這般田地！」凝眉越說越氣，右手一揚，一股氣流飛出，周圍草木隨之而動，強大的氣流竟將那黑蟒攔腰斬斷。
這黑蟒是暗蛟剛剛捕獲的，他打算將其訓成靈獸以替代震冥玄蟒，可是修為受限的暗蛟竟一時無法將其控制，險些釀出大禍。
自從震冥玄蟒被清靈道長收了去，暗蛟便像失了魂魄一般六神無主，他需要找一個新的寄託。
凝眉輕輕擦拭著暗蛟嘴角的血跡，他胸口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引起了凝眉的注意。
她小心翼翼拉開暗蛟的衣襟，當看到他懷裡的東西后，凝眉瞬間淚崩了。
那是一串已被擠壓變形的糖葫蘆。
「他還記得，他還記得！」凝眉哭的更厲害了，胸口不斷的起伏著，兩隻眼睛已然紅腫了。
這串糖葫蘆是暗蛟在迎客樓旁的糖葫蘆攤搶來的，因為他已經沒有了銀兩。
這是暗蛟第一次主動做壞事。
「這是哪？」未過多久，暗蛟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的摸了下胸口，突然臉色驟變，四處張望，好像在尋找著什麼。
「暗蛟哥哥！」看到他醒來，凝眉欣喜異常，她自然知道暗蛟在尋找什麼，但她沒有說出，而是悄悄的將那串變了形的糖葫蘆藏在身後。
「你殺的？」暗蛟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身首異處的黑蟒身上，冷冷的問道。
「我殺的。」凝眉的回答乾淨利落，一對秋水盼盼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暗蛟。
「以後不要再跟著我了。」暗蛟站了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就要往外走。
「為什麼？」凝眉一下子愣住了，「是我哪裡做的還不夠好嗎？」她攔住了暗蛟，秋眸含霧，淚眼婆娑。
「一萬年了，整整一萬年，你知道我這一萬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凝眉有些崩潰了，沖著暗蛟大聲的吼了起來。
暗蛟默不作聲。
「你可知與你分別的這一萬年我又是怎麼過的嗎？」這句話堵在暗蛟的喉頭，但他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
暗蛟與凝眉的生疏正是從凝眉從絕境之城歸來開始。
原本以為再次相遇，暗蛟會給自己一個暖暖的擁抱，可是沒想到他強行將自己推開，冷冰冰的說了句「你不再是我原來的那個凝眉妹妹了」之後便不再言語。
這對凝眉來說無異于晴空霹靂，猶如一盆涼水將她從頭澆到了腳。她怔怔的望著暗蛟，他變了，變得更加冷漠、不近人情了。凝眉不知道，在暗蛟的眼中，她也變了，變得冷血，變得無情，變得殺氣比暗蛟還要重。
當時凝眉沒有言語，她決絕的轉身離去，淚珠卻早已不爭氣的奪眶而出。
她清楚地看到暗蛟的左手食指上帶有一顆用青藤結成的戒指。
一直以來，凝眉的心中充滿了怨念，在她看來暗蛟根本不知道這一萬年她經歷了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了抗拒洗去和他的記憶而受到了多麼殘酷的懲罰——絕境之城的守衛者們每夜都用利刃穿透她的身體以逼其就範，可是她扛住了，這一扛就是一萬年。
每每想到這，凝眉的嘴角都會掠過一絲苦笑，她萬般沒想到，自己咬緊牙關扛了一萬年竟換來如此結果。
「如果你已決意不與我親近，那它又算怎麼回事？」凝眉拿出了那串變了形的糖葫蘆，皓齒咬著朱唇問道。
暗蛟一時語塞起來。
「誰讓你動我東西的！」暗蛟終於找到了借口，「還給我，不是給你的！」
暗蛟說著便伸手去奪。
「給你，給你，都給你！」凝眉突然像瘋了一般將糖葫蘆丟向暗蛟。
暗蛟沒有伸手去接，任憑它掉落在地上。
他抬起腳從上面踩過，頭也不回，決絕的朝著昆崙山深處走去。
「你——」凝眉渾身顫慄著，她努力的剋制著，不讓眼淚流出。
望著暗蛟遠去的背影，凝眉蹲下身子撿起了已被踩得面目全非的糖葫蘆，她伸出手去，想把它丟掉，但手懸停在半空，來來回回好幾次，最終她還是小心翼翼的吹去上面的灰塵，將糖葫蘆收了起來。
淚，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暗蛟，你混蛋！從此我們兩無相欠，再無干係！」凝眉沖著空蕩的樹林嘶聲力竭的吼著。
端木月如的到來讓沐天提前結束了狩獵。
謹安殿中空氣凝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嚴肅。
「大哥，有件事原本想在你離開之前再告訴你，以免壞了興緻，可是依今日情況來看，是不得不說了。」沐天望著胤天說道，眼神中流露出一絲焦慮與不安。
「二弟，有何話你儘管說便是。」胤天盯著他，把玩扳指的手停了下來。
「前些日子靈兒去昆崙山中給你尋找禮物，卻碰到一夥黑衣人正在密謀，據了解他們是來自鬼方國的烏羽刺客。」
「十弟的人？」胤天平靜的問道，臉上沒有絲毫波瀾。
「是十叔的人。」沐靈點了點頭接過沐天的話說道，「靈兒聽到他們說進攻華夏的大軍已集結完畢，他們已在華夏募集了很多亡命之徒，只待十叔一聲令下，他們便將在三界九族掀起風浪。」
聽了沐靈公主的話，胤天沉默不語。
胤斌此時也說出了他們在昆崙山下遇襲的事情。
「竟有這等事！」聽到此事，沐天右掌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通紅，怒氣衝天，「大哥為何不對我講！」
「區區小事，何必鬧的興師動眾。」胤天望了沐天一眼緩緩說道，「二弟你且坐下，眼前之事最為重要。」
「百越禍起，八弟下落不明，臣弟願率精兵十萬前去平亂。」沐天立即說道。
「不急，你這裡現在已是暗潮湧動了，百越之事就交由斌兒去辦好了。」胤天轉了一下手中的扳指淡淡的說道。
「大哥，臣弟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講無妨。」
「自父神回歸混沌，天下太平久矣，無論黎庶甲士皆心生惰意，若鬼方國舉兵相向，恐一時難以抵擋。臣弟之意，大哥敕令天下，召華夏諸國至我雪域參選鬥法大會，從而挑選武藝高強、法術高等者填充守備，以備不虞。」
「甚好，甚好。」胤天聽后連聲道，「某正有此意。此番至此，除你我兄弟許久未見之外，還有一事欲與二弟商議。」
胤天望了一眼沐天，長嘆一口氣：「方才二弟也講了，鬼方國蠢蠢欲動，華夏其他諸國都在觀望，若僅靠雪域一己之力恐難以對抗。某欲譴斌兒率十萬金甲翎羽軍進駐太古玄關，以助二弟一臂之力。」
沐天聽后愣了一下，他望著胤天，欲言又止。
「二弟不必多慮。」胤天看出了他的顧慮急忙解釋道，「我並無他意。若有難處，此項提議就當我沒說過。」
「大哥誤會了。」沐天急忙起身，「儘管讓斌兒來就是了，莫說十萬，就是百萬，我雪域也是容納的了得。」
「父神說的沒錯，二弟秉性忠厚，持重有加。」胤天舒了口氣，「那此事便就此定下，待斌兒平定百越之亂后便進駐太古玄關，屆時還望二弟多加關照才是。方才二弟講到與舉辦鬥法大會，我想趁此機會請其他兄弟一起來此，商議組建聯盟，對抗鬼方國大軍，不知二弟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沐天道，「雙木成林，越是團結，勝算就越大。」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是夜，胤天、沐天兩兄弟又是一夜暢飲。
「蛟兒還沒消息么？」酆都城樓上，蒼蛟朝著南方眺望，太古玄關中的盤古大神雕像是那麼醒目。
他的肩頭早已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站在一旁的烏里術搖了搖頭。
就在胤天、沐天商討組建聯盟共同對抗鬼方國大軍的同時，蒼蛟第八次進攻太古玄關的計劃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著。
「大軍準備的怎麼樣了？」蒼蛟回過頭來，望著在一旁候命的烏里術問道。
「回陛下，南下三十萬大軍現已集結二十萬。」
「剩餘的十萬是怎麼回事？」蒼蛟眉頭緊蹙，凌厲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烏里術，令其脊背發涼。
「那十萬是大殿下所統領的揚威軍。」烏里術頓了頓，「揚威軍只認大殿下手令。」
蒼蛟心頭一震，字字誅心。
「父王，鬼王、邪王已至酆都，現正在統一殿候命。」幽蛟上前奏道。
「來的正是時候。」巫王蒼蛟嘴角輕挑，一絲獰笑掠過臉龐。
統一殿坐落於酆都王宮的中央，是蒼蛟平時處理政務的地方。
此殿坐北朝南，高約一丈八，一條碩大的玄色蛟龍盤踞大殿四周，蛟首高揚，口中含著一顆閃著幽色光芒的珠子，兩隻眼睛露著凶光，惡狠狠地瞪著太古玄關。四隻爪子直直按在地面上的四尊青銅鼎上，寓意震懾四方。蛟首之下有一塊額匾，黑底金字，上書「統一殿」三個大字，問鼎華夏之心昭然若揭。
蒼蛟疾步走入大殿，竟將殿內的熠熠火燭帶滅。
「小王見過陛下。」鬼王、邪王畢恭畢敬的站著。
人死之後成為鬼族，鬼族的最高統治者便稱之為鬼王。
修鍊邪門法術而走火入魔的修鍊者稱之為邪族，邪族的最高統治者便是邪王。
「想必二位已知曉此次會盟所謂何事了。」蒼蛟開門見山，毫無半點客套。
儘管鬼王、邪王也是「王」，但他們徒有名號而無封地，在蒼蛟面前自然低上一等。蒼蛟答應他們，待一統天下後會分封領地給他們，做名符其實的「王」。
「九日後我將再次攻打太古玄關，汝等需早日做好準備。」
「陛下放心，我等定全力以赴！」
「出兵太古玄關，此次我志在必得。」蒼蛟說著眼角餘光瞥了鬼王、邪王一眼，頓了頓，繼續說道，聲音明顯加重，「為方便行動，一統華夏，所有兵馬將士均受我一人節制。」
「一切均從陛下主意。」儘管心中一萬個不願意，此時他們已別無選擇。
「陛下。」烏里術賊頭賊腦的走了進來，他望了望鬼王、邪王，臉上掠過一絲獰笑，「您找我。」
蒼蛟道：「你即刻啟程前往雪域去尋蛟兒和凝眉，告知他們伺機而動，切不可感情用事，壞我大計！」
「小人明白，只是大殿下和凝眉公主性子剛硬，若是不從——」
「朕授你臨機處斷之權！」說罷，蒼蛟大手一揚，一個黑色璽印出現在烏里術手中，望著黑色璽印，烏里術的心中欣喜若狂，這璽名字叫做玄龍黑蛟璽，代表著蒼蛟。
殿外，已是烏雲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