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二）最終章 中

  「聖意？」衛胤宸疑道。


  「沒錯。


  聖上登基之後，便就頒下密令清剿孟家餘孽，以永絕後患。


  而流有孟家血脈的順親王，本身就是對聖上最大的威脅。


  聖上早有意除之而後快，只是顧及譽親王您的顏面，才一而再的手下留情。


  怎奈順親王不但不感念聖上之寬仁，竟特反其道而行之，屢生事端。


  此一次，聖上絕不會再心慈手軟，必定對其嚴懲不貸！」


  那姓馮的一撇嘴角，趾高氣昂的接著又道：「現在還為時未晚，譽親王若是明白人，便就此將順親王交予卑職。


  待回宮復命之時，卑職定會以鼎力協助追捕之名，在聖上面前為譽親王請功。


  屆時……」


  話音還未落，只聽一陣不遠處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細細聽去，除了馬蹄聲，其中似乎還夾雜其什麼聲音。


  聲音逐漸由遠及近，只因是深夜裡，沒有火把照明的地方，不過黑壓壓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眾人只聽馬蹄聲、雜亂聲呼嘯而過，竟並未停駐。


  隨即，烏煙瘴氣四起，漫天塵土飛揚。


  揚塵迷了眼，更阻礙了視線。即使有火把在手，只要兩步開外，也是什麼都看不清的了。


  正是這時，夏卿雲與鈴蘭以巾遮面徒步潛入包圍圈內，叫衛胤宸一行棄了馬匹，隨著他二人趁亂逃離。


  就在揚塵漫天，衛王的親軍們還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的時候，鈴蘭一行人已經拚命的跑出了一大段路去。


  「不行了、不行了……我實在跑不動了……」衛胤熙呼哧帶喘道。


  夏卿雲拉著鈴蘭，領頭跑在最前。聽聞身後傳來衛胤熙聲聲抱怨，忍不住怒斥道：「跑不動了也得給我跑！被衛胤玹的人抓去，你就是死路一條！」


  「死路一條？再這麼跑下去……不死也就剩半條命了……」


  「哼！那你應該慶幸自己還能剩下半條命。」夏卿雲沒好氣的回道。


  而此時鈴蘭的體力也有些跟不上，明顯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咱們……這麼個跑法……真的……能逃得掉嗎？等一會兒……揚塵散了盡了，他們……不還是會……會追上來的么？畢竟……畢竟兩條腿這麼跑……再快……也總是跑不過人家騎馬呀……」


  夏卿雲自信滿滿的說道：「放心，現在就是追上也不怕。方才亂作一團，他們不可能知道咱們往哪個方向逃，定是兵分四路來追。


  雖然那便陣仗大，咱們寡不敵眾。但若他們化整為零，咱們這幾個人只對付一路人馬，還是有勝算的。」


  緊隨其後的衛胤宸聽聞，心知夏卿雲定是心中有所計劃的，那麼逃跑的方向，一定也不是隨機的。「咱們如今可是向東南去的？」


  「大致是向東南，怎麼？」夏卿雲反問道。


  「沒什麼。如此甚好，咱們只要拖延時間，事情或許還不至絕境。」


  「怎講？」


  「我先前為保完全，便也一併將鈴蘭的消息送了去岳國。


  計算著時日，那邊的人馬也差不多該到了。


  若能得岳國庇佑，說不定能保我四弟躲過此一劫。」


  「什麼呀？有援兵啊？那你不早說！」夏卿雲埋怨道。


  「我以為你是知道岳國也派了兵來，才往這個方向逃的……原來竟是歪打正著。」


  話正說著，身後陣陣馬蹄踢踏。果不其然，是有一小隊親軍追趕而來。


  夏卿雲忙附在鈴蘭耳邊輕聲說了句什麼，隨即，一把抽出腰間佩劍，腳下步法逆回，一個轉身，將劍刃架在了衛胤宸的頸間。


  其餘眾人見狀，皆停下腳步，震驚的望著眼前這一幕。


  唯鈴蘭知曉內情，站在一旁淡定從容，眸間並不顯驚異之色。


  夏卿雲聽著馬蹄聲，分辨著馬匹的數量，從而猜側著追兵人數，判斷著一會兒動起手來是否會有勝算。


  正是這時，衛胤熙將手指著夏卿雲大喝道：「夏卿雲！你瘋啦！你想幹什麼？」


  夏卿雲緊緊蹙著眉頭，抬眼一瞪衛胤熙，「你給我閉嘴！別吵！」


  「來者一行，八人八馬。」衛胤宸低聲道。


  夏卿雲聞言一愣。隨即，小聲說道：「事出突然，此乃權宜之計。


  咱們人少，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你就先忍忍吧。」


  衛胤宸會意，只淡淡應了一聲。


  而站在一旁的衛胤熙，見這二人眼前這般架勢，竟還是有商有量，也大概明白了二人定是有什麼計劃。


  而前來追緝的小隊人馬，是由馮統領手下的一位副官帶隊。可待逼近之後，見了這邊的架勢，那副官忙警惕的抬手一揮，制止手下人馬繼續靠近。


  見時機正好，夏卿雲向狄睿使了個眼色。


  狄睿立即領會其意，拔出了腰間佩劍，將劍直指夏卿雲道：「順親王！我家王爺一向待你不薄。如今知你有難，更是不顧安危以身犯險。你何以反眼不識，恩將仇報！

  速速命你手下將我家王爺放了，否則你先意欲行刺當今聖上，再又挾持親王，便是罪加一等！」


  衛胤熙聞言，先是稍有遲疑，愣了片刻。而後心下細細一琢磨，便明白過味兒來了。於是也忙配合著開口回道：「你嚇唬誰啊！謀逆都已經是死罪一條了，再加一等，又能如何！」


  衛胤熙這一句乾脆利落的回懟過來，倒是給狄睿聽得一愣，好半天也沒能接下話來。


  而對面的一行追兵也在一旁觀察了這一會兒，也差不多弄清楚了眼前究竟是怎樣一般情形。


  這時，領頭副官身旁的一名親兵開口說道：「大人，眼下還是捉拿順親王更為要緊。」


  副官聞言，心中思量半晌，「不行，切勿輕舉妄動。」


  「大人，他們起了內訌，正是絕好時機。何不一舉殲滅，咱們也好領個頭功啊！」


  副官聽聞，一巴掌糊了上去，低聲怒斥道：「你個混賬東西！糊塗玩意兒！

  一舉殲滅？還領頭功？這譽親王可是聖上跟前兒的大紅人，當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你沒看那姓馮的在他面前都要讓上三分，你叫我連順親王一塊兒端了？你她娘的是不是想害死老子呀！啊？」


  「可、可是大人，咱們的任務就是出來緝拿順親王的呀，眼前擺著這麼一個立功的絕好機會，咱們可不能在這節骨眼兒上畏首畏尾啊！

  咱們這隊的弟兄，都是跟著大人您進的親衛軍營。過去那些出生入死、以身犯險的差事，全讓咱們這隊人往前沖。可這麼多年來，咱們卻處處受那姓馮的擠對。


  他不但私下剋扣咱們的餉銀，就連咱們外差的賞銀都要摻上一手。


  宮裡的兄弟們都羨慕咱們親衛軍營，可哪裡又有人知道，咱們卻混得連出門兒打個酒都囊中羞澀。」


  那副官聞言，也不禁重重一嘆，沉吟半晌。


  而一旁的親兵又適時再勸道：「大人，您別忘了，是聖上自己說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咱們這麼做也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就算到時真出了什麼岔子，那也算不到咱們頭上。」


  「不行不行，我說了不能輕舉妄動就是不能輕舉妄動，沒得商量。」副官態度依然堅決，但語氣卻緩和了不少。


  而後，那副官轉又開口向衛胤熙說道：「順親王，快快束手就擒，尚可求得一線生機。」


  「開玩笑！你說束手就擒，就束手就擒啊？本王不要面子的呀！」


  「順親王！若再不及時回頭，就罪上加罪，再無可赦！」副官又道。


  這邊衛胤熙聽完剛想回嘴，一旁的夏卿雲開口說道：「少跟他們廢話！咱們走！」


  衛胤熙聞言，低聲湊上前說道：「喂！你現在好歹是我手下！怎麼比我還凶！一會兒穿幫了怎麼辦！」


  夏卿雲不耐煩的頻頻點頭，隨即低聲說道：「行行行，我知道了。你跟他們說，他們就算抓不著咱們也不會怎麼樣，而衛胤宸要是因為他們而死在咱們手上，他們就罪責難逃了。然後試著談條件，讓他們放咱們走。」


  衛胤熙點了點頭，轉而向對面追兵高聲說道：「今日你們抓不到本王，頂多算是辦差不利，上頭也不能拿你們怎樣。


  但若是因為你們的失職，而讓衛胤玹最看重的弟弟死於非命。恐怕這個罪責，你們上頭的人也不會為你們擔著的。


  到時衛胤玹生氣起來，恐怕你們有幾顆腦袋也不夠他砍的！該怎麼做，你們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聽完衛胤熙此番所言，敵方心中明顯更為猶豫。


  衛胤熙連忙向夏卿雲遞了個眼色，隨即接著又道：「只要我能安全退到十字坡郊外，我自會命人放譽親王回來。


  但你們若是膽敢往前再追一步，那便就只能帶著譽親王的屍身回宮復命了！」


  適時的，夏卿雲手腕輕輕一抖，劍身映著對面追兵手中的火把，劍光虛勢一晃，造成了視覺上的假象，配合著衛胤熙談判。


  「且慢！」那副將權衡利弊，心覺衛胤熙方才那話有些道理。想來，抓不到人他們至多也就是挨兩句罵而已，最多也就是罰俸一月份。更何況，這一隊都是他的親信，若是大家三緘其口，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在半路追上了這一行人。


  但是，若萬一譽親王在他們面前有個三長兩短，那他的罪責可就大了。


  而且，到時上頭那個姓馮的一定會與他們極力撇清責任，將他們這一隊人綁上殿前請罪。


  若是如此，他又何必讓自己的弟兄去為那姓馮的賣命，倒不如就將人放了，也不必由他這一隊兄弟來承擔什麼後果。


  想至此處，那副官一聲令下，掉轉馬頭，率部下往正南方向去了。


  這邊鈴蘭一行人見狀，也忙繼續向東南方向撤離。


  只是剛走不多遠，衛胤宸突然急止住腳步，高喝一聲，「小心暗箭！」


  說話間，衛胤宸一個轉身護在鈴蘭身前。


  緊接著，便打由北面『嗖嗖嗖——』飛來數支冷箭。


  夏卿雲與狄睿也是習武之人，反應比常人敏捷許多，只聽方才到衛胤宸出聲警示之後，便早已做好了防禦的架勢。


  夏卿雲、狄睿與餘下幾名夏國侍衛紛紛抽出腰間佩劍，揮劍抵擋飛馳而來的羽劍。


  奈何天色昏黑，要在黑夜之中憑著聲音來辨別羽劍的位置，縱使夏卿雲與狄睿的武藝再高強，也只能勉強抵擋。


  似乎放箭一方也只隱隱能看見這邊人影晃動，所以飛襲而來的羽劍並無什麼章法可言，幾乎就是一通亂射。


  突然三支連環箭直向夏卿雲飛襲而來，夏卿雲聽聲辯位，揮劍拆檔，只可惜視線不及，並未能及時察覺是三箭齊發。


  夏卿雲在揮劍擋去迎頭一支羽箭之時，才有所警覺。但當他急忙收回劍勢想要還劍再擋之時，卻已經太遲了。


  而在第二支羽箭徑直向他襲來，他急忙敏捷的一閃身形，但就是如此，因為避得太晚，羽劍與之擦肩而過之時，還是划傷了他的手臂。


  夏卿雲的另一隻手下意識的扶上了手臂的傷處，不禁悶哼一聲。可他萬萬沒想到，這還並不算完，在第二支箭之後竟還緊緊跟著一支。


  且更令夏卿雲更加意想不到的是，他這一躲閃，竟釀成了一場大禍，只是在這個褃節眼上，他還未能察覺。


  夏卿雲驚悸之餘，忙急聲去喚鈴蘭。


  聽鈴蘭出聲應了，確認鈴蘭仍然安然無恙，才松下一口氣來。


  夏卿雲一干人等奮力抵禦來襲，雖各自負傷卻都未攸及性命，但箭勢如雨，如此抵擋下來，體力耗損不少，漸漸開始顯露不敵之勢。


  正執危機存亡之時，忽然打由東南方向傳來陣陣鐵蹄之聲。


  隨即只聽，殷韶高聲指點布陣，百餘岳國鐵騎疾行衝鋒，猶如破竹之勢，輕而易舉的便擊潰了衛國這隊放出暗箭追兵。


  當大局已定之時，夏卿雲急忙回過頭來去尋鈴蘭。


  而此時他才發現，仍就緊緊護著鈴蘭的衛胤宸，后心正中一箭，已是血流成河。


  只是鈴蘭被衛胤宸緊緊禁的錮在懷中，還並未察覺什麼異樣。


  直到片刻之後，衛胤宸仍是緊緊抱著她沒有打算要放開的意思，而夏卿雲與狄睿等人，全都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的望向這邊，她才略覺得事情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