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畢業告白
趙思麥的畢業大戲排的是《牡丹亭》,她不出意外地獲得了杜麗娘這個角色。
那天上午,畢易安特意推掉了一個重要會議來參加她的畢業大戲。趙思麥人生中的重要時刻,他必須在場。況且,如果他不在場,那麼就沒有人會來看趙思麥的畢業大戲了。
表演前一天晚上,畢易安打電話過去安慰她,讓她不用緊張。趙思麥說她不緊張,她經歷的大場面多了,這個不算什麼。不過她說,如果媽媽在就好了。雖然趙思麥並未與媽媽相處過,但沒有媽媽的孩子,心裡總是缺一塊什麼。而她的畢業大戲,只有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去看。
舞台打著燈光,觀眾席的視線比較昏暗,畢易安在家長區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大哥,你家孩子表演的是哪部戲?」旁邊有位女家長很外向,主動地向他聊磕。
「《牡丹亭》。」畢易安雖然不想與旁人說話,但還是禮貌回復了。
「哦——,我兒子演的《桃花扇》,還是主角。」那中年婦女見畢易安沒搭話,又繼續說道:「你看著挺年輕的,孩子生得比較早吧!」 ……
「我是她哥哥。」沉寂片刻,畢易安緩緩開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怎奈何,如花美眷,終不敵,似水流年.……」表演完成得很順利,趙思麥的舞台表現也很完美,在觀眾席上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時,畢易安起身離席,向後台走去。
「畢業快樂,寶貝。」趙思麥剛下舞台,還在一群人中間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麼。畢易安走到她跟前,將一大束百合花送進她懷裡,給了她一個溫柔的擁抱。
「哥哥,怎麼樣?怎麼樣?」趙思麥的眸子清澈,仰著小腦袋急切地想聽取他的點評。
「完美。」畢易安笑著說道。不管趙思麥在台上的表現如何,在他眼中都是完美的。
聽到畢易安的稱讚,趙思麥開懷地笑了。
「一會兒會跟同學們聚個餐吧?」畢易安問道。
「是有,不過我可以請假。」趙思麥見畢易安來了,自然是想和畢易安呆在一起了。
「這樣不好,今天這個聚會很重要,你不應該缺席。」畢易安教育道,他的聲音輕柔又不失嚴厲。
「可是我想跟你一起。」
「那這樣,等你吃完飯,哥哥來接你。」
「好!」趙思麥聽了高興得蹦噠了一下。
「不可以喝酒哦。」畢易安又不忘囑咐她。
「知道了!」趙思麥乖乖地答應道。
三個小時后。
趙思麥:「華數,不會吧?就喝這麼點兒?」
趙思麥:「享哥,來!咱倆把這杯乾了!」
趙思麥:「那我敬康哥大紅大紫走花路!」
趙思麥:「不行不行,就這一杯了,我得少喝點兒。」
趙思麥:「待會兒有領導檢查,真的最後一杯了。」 ……
散會後,趙思麥為了讓酒氣淡一點,去洗手台前洗了臉,漱了口,還噴了香水,不過身上的酒氣還是很大。
「你說你,你哥都說了要來接你了,你幹嘛還給自己灌這麼多酒?這不是存心找罵嗎?」兩人在洗手台前補妝時,施安迪說道。
「我得多喝點兒酒,給自己壯壯膽。」
「壯什麼膽?」
「我一會兒要告白。」
「你又要告白?」
「什麼叫又?離上次正兒八經地告白已經三年了好嗎?我說了讓我哥等我三年,再晚點兒告白我就要憋死了。你說我一個大美女,這麼大把年紀了還是母胎solo,多遺憾!多荒唐!」
「您說得對。」施安迪一時不知如何反駁,聳聳肩只好附和道。
趙思麥上了車,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夾雜著隱隱約約的酒氣撲面而來。
「你喝酒了?」畢易安問,臉上有一絲絲不爽。
「只喝了一小杯。」趙思麥豎起自己的食指,怯怯地解釋道:「導師敬我的,我真的推辭不過,畢竟這是散夥飯了……」
明顯不是一小杯,但畢易安沒有拆穿她。
「算了。」畢易安嘆了口氣,無奈做出退讓:「喝了就喝了吧。」
「哥你最好了!」趙思麥獲得了免死令,鬆了口氣,抱著畢易安撒嬌。
「我能怎麼辦?一會你又說你哥小氣,散夥飯都不讓你好好吃。」
「不會的。」趙思麥諂媚地沖他一笑。
車子停在了小區門口,但趙思麥扣著畢易安不讓他走,又開始鬧他。
「你今晚就在我那兒睡好不好?」趙思麥覥著臉問道。
「不行,一個大姑娘了怎麼老是想著和男孩子住一屋?你這麼大了,要知道避嫌。」畢易安撥開她的手,教育她。
「哎呀,又不是別人,就只有你嘛,只有你我才留的。」趙思麥的手剛被撥開又附了上去,用軟軟糯糯的小奶音纏著他。
「我也不行,雖然我們不覺得有什麼,但旁人不會這麼想啊。你以後要是交往了,有了男朋友了,你讓你男朋友怎麼想?」
「我有解決這個問題的好辦法。」趙思麥掩飾不住那抹淺笑。
「什麼好辦法?」
「你當我男朋友。」趙思麥貼在他耳旁輕輕說道,然後沖著他傻笑。
面對趙思麥的挑逗,畢易安並不想深入這個話題,亦或者是他要故意迴避這個話題。
「快下車吧,我懶得跟你說。」他表情淡淡道,幫趙思麥解開安全帶。看不出驚喜,亦看不出驚嚇,彷彿只是聽了個冷笑話般。
「我認真的!」面對畢易安冷淡對待,趙思麥抓住他的胳膊,睜著大眼睛正經說道:「哥,我已經畢業了,這大學四年裡,我沒交過一任對象。我用行動證明了我對你的喜歡真的不是一時興起。而且,我發現我對你的喜歡只增不減。我已經二十二歲了,你看人家安迪孩子都有了,而我還是母胎單身,你就可憐可憐我,和我處處怎麼樣?」
「這事你別想了,不可能的。」趙思麥怎麼也沒想到,畢易安會這麼冷酷地與她說話。她知道畢易安有可能不會答應,但哪怕是苦口婆心地勸她他都沒有做。
以前畢易安可以心平氣和地勸她,是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是毫無發生的可能性,他只當自己是個局外人,以長者的身份給出意見。而現在,他對趙思麥的感情變得捉摸不定,一個局外人變成局內人了。趙思麥提出的假設,有了發生的可能性,這種可能性讓畢易安惶恐不安,所以他想本能地排斥這種可能性。
「為什麼不可能?你說了等我三年的,為什麼現在又不答應?」趙思麥現在的心情,就像自己辛辛苦苦複習了幾個月的考試被打上了零分。
「我只說等你,可從來沒說答應你。」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我?」
「因為我不能把你當戀人看待。你對我來說,就是我的妹妹,是我需要照顧的小孩。我對你不可能產生那種對戀人的感情!」
違心話得說得堅決一點兒,才能狠下心來打消心中那股不該有的念頭。
「為什麼不能?」趙思麥以往在他身邊撒嬌打混慣了,今天卻只是怯怯地問他。她眼裡蓄著淚水,被畢易安抗拒的模樣嚇到了。以往的畢易安對她說話都輕言細語的,溫柔極了,從未像今天這樣反常過:「我二十二歲了啊,我是大人了,雖然我叫你哥哥,但你並不是我真哥哥啊。年齡大一點也沒關係,你看我們身邊都有好多年齡差大的……」
「對,這些都不算問題,只是我不能像戀人一樣喜歡你,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畢易安粗暴地打斷了她,其實趙思麥說的都是他恐懼的理由,但他不願意在這方面與她多做糾纏,他怕這將是一場持久戰,於是用了最快速的方式拒絕了她。
「果然,沒人會喜歡我。」趙思麥紅了眼眶,眼淚順著臉龐流了下來。如果問這世界上誰會無條件地永遠愛著趙思麥,趙思麥心中的答案一定是哥哥。這種愛一般只有親人才會給予,但趙思麥從小沒了媽,父親另組家庭,對她不聞不問,外婆整日在外花天酒地,對她不管不顧。唯一像個稱職的「親人」,就只有她「哥哥」畢易安吧。但現在,她似乎體會到,畢易安對她的感情也並非牢不可破。他對她好,也許只是憐憫她,畢易安善良又熱心,這像是他會做的事。
「不是的,哥哥當然喜歡你。」見趙思麥流淚,畢易安心裡也很不是滋味,他的語氣軟了下來:「但哥哥對你的喜歡和對情人的喜歡完全是兩碼事。」他扯了一張紙遞給她,並沒有選擇幫她擦眼淚這樣親昵的動作:「喜歡分很多種,你可以把我對你的喜歡劃分為親情也好,友情也罷,但絕不會是愛情。你很漂亮,哥也知道,追你的男孩子很多,他們中隨便挑一個都比哥哥好,你怎麼就非纏著我呢?」
「沒人比你好,真的。」趙思麥抽噎著說道。
「那是因為你把他們都屏蔽了,你應該試著去與那些男孩子接觸,交流溝通,發展感情,而不是整天纏著我。」
「我試過了!我喜歡不起來!我知道那些男生很優秀,但是我的心就這麼大,裝下一個人就再也裝不下其他人了!」
趙思麥情緒爆發后,車裡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得能聽見車外的蟲鳴。昏黃的燈光下,兩個人不知所措。
「這樣吧。」畢易安打破了安靜,緩緩地開口道:「咱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你試著忘掉我,去與那些男孩子接觸接觸。」
這話在趙思麥看來,無疑是宣布他倆斷絕了「兄妹」關係。
他可能是真的討厭自己了吧,他可能真的很厭惡自己的糾纏吧,她想。雖然她知道,將喜歡畢易安這事兒一直埋在心裡是最保險的一種方式,但她也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早一點知道答案,就早一點安心。
「不想看到我了是吧。」趙思麥抹了一把眼淚,決絕地下了車:「對不起,這麼多年打擾你了,咱們以後就當不認識吧,本來我們也沒什麼關係。」
她走了,頭也不回地駛出了她所依賴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