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安慰與謝罪
裝在飲料瓶里的不明液體是尿,可笑的是,如果那女生要將飲料瓶帶入會場,就必須當著保安的面喝一口裡面的液體。她為了能將尿滋在趙思麥的身上,竟不惜自己親自喝一口。
瘋女人被押送進了派出所,雖說她看著像個精神病,但確實沒有精神病史。不過大家猜得沒錯,這個瘋女人就是華數的粉絲。
趙思麥被一群人圍著護送回了公司,她在公司的洗澡間里足足呆了兩個小時,被滋上尿的臉反反覆復地洗了幾十遍。
當她出來時,公司的休息室里站滿了人。齊天、周華露、小吳、剛才在場的新片工作人員、特意趕來的心理醫生等,華數在北京郊外拍戲,也急忙趕來了。
休息室里的氣壓很低,每個人心裡都醞釀著一大段安慰趙思麥的話,但誰也不敢先開口。
「李醫生,還是你先吧。」齊天碰了碰身邊的李醫生,悄聲說道。
「笑笑,現在感覺怎麼樣.……」那醫生坐在她旁邊的沙發上,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他問什麼,趙思麥便答什麼,她臉上看不出有什麼驚恐或是悲傷的表情,只是有些獃滯。
醫生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這些話對她的心理造不成任何的變化,她只是覺得他很煩。她情緒一直綳著,在場的人很多,她不能大哭,不然這樣太失態了。
一通電話打了過來,打斷了她與醫生的對話。她急忙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卻不免有些失望。
「喂?」
「喂?笑笑,我剛才在新聞里看到說你被襲擊了?怎麼回事啊?你還好嗎?沒有大礙吧?那瘋婆子給你潑了什麼在臉上啊?」打來電話的是遠在俄/羅斯的陳若芸,她一上來就是一連串的問題。
「沒什麼,芸姐,就是滋了一點兒尿。」趙思麥故作輕鬆地笑著回答。
「媽的!尿?我操!他媽的×××……」後面,陳若芸入鄉隨俗飆的俄語,雖說趙思麥聽不懂,但她知道那是罵人的話。
「好了,芸姐,我沒事兒,消消氣。」趙思麥被她飆的俄語逗笑了,反而勸慰起她來。
「這下華數那群粉絲總該消停了吧?一群瘋婆子!」陳若芸沒好氣地罵道。
趙思麥下意識地看向華數,他站在那裡,表情很尷尬。
「笑笑,沒事兒的,人生的道路上難免會踩上幾坨屎,這不是你的問題。你就當……」
陳若芸正想進行長篇大論的安慰,卻被趙思麥阻止了:「好了,芸姐,我沒事。我不跟你說了,現在等著安慰我的人還排著隊呢。」趙思麥看了眼休息室里站著的那幫黑壓壓的人。
待趙思麥打完電話,醫生退下了,《悲情歲月》的導演和演員們便來慰問她了。他們待會兒還有事,本來等趙思麥收拾完就花了兩個小時,先安慰完好先走。
其實這次意外對這部劇的宣傳利遠遠大於弊,這個道理全劇組的人都心照不宣。他們滿懷同情地關切著趙思麥,心裡卻是為她的不幸而感到慶幸。
劇組人員走後,齊天作為老闆,接在他們之後開始安慰趙思麥。因為這個突發事件影響很大,他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他安慰完趙思麥之後,便去辦公室處理事務了。
齊天安慰完之後,電話又響了,並且一個接一個,沒完沒了。施安迪、畢姝因、梅享、畢圖善、周雨曦、丁可欣……趙思麥反覆地向她們報平安,最後,電話打得直接關機了。
當不再有電話鈴聲響起時,房間變得異常安靜。在那裡苦等多時的華數走上前來,開始向她道歉。
「對不起,笑笑。」他單膝跪在她跟前,說道。他不知道該如何道歉,笑笑才會原諒他,這次傷害,對她來說太大了。他寧願將自己泡在尿桶里,也不願笑笑遭遇這種事。但那些所謂愛他的人,卻用愛他的名義一次一次的傷害他,一次一次傷害他所愛的人。
「我知道我現在怎麼做都不能彌補我對你的傷害。這件事不會這樣結束的,我不會讓你白受這個罪,她們會受到教訓的。」他說,眼神帶著堅定。
「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向我道歉。」趙思麥出道了十幾年,是知道這些道理的,她的粉絲又何曾沒傷害過其他人呢?對於粉絲惡意攻擊其他人的行為,作為偶像,只有深深的無力感。
「是我的錯,她是我的粉絲,那些罵你的人也是我的粉絲,她們應該為傷害你付出代價。」
「怎麼付出代價?難道你要把她們一個一個抓起來?」
「會付出代價的。」華數重複道。對她們最好的懲罰,就是傷害自己。
「好了,華數,你走吧,我真的沒事兒。」趙思麥應付了一個又一個前來關心她的人,她實在是身心俱憊,無心再與華數糾纏。
「笑笑,我.……」趙思麥真的累了,她只想好好地休息,可是她這樣迴避華數,不免讓華數覺得她在生他氣。
「好了,你快走吧,她現在應該不太想看見你。」華數還想說些什麼,但被旁邊的周華露打斷了。周華露看著華數就心煩,她之前只想炒炒華數與趙思麥兩人的緋聞,沒想到這事兒越鬧越大。華數的粉絲們將趙思麥的綠茶人設扣得死死的,嚴重影響了她以後的戲路,這讓周華露很頭疼。
華數看了眼周華露,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便對笑笑道別:「笑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
華數走後,屋裡就只剩下趙思麥、周華露和小吳了。休息室里更加安靜了,趙思麥呆坐在那裡,雙臂抱著膝蓋,不言不語。不過她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悲傷也看不出害怕,好像在專心想著什麼。
等了一會兒,周華露說道:「走吧,笑笑,回家吧。我給你放兩天假,你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
趙思麥搖了搖頭,垂著頭沒有看她,說道:「我再坐會兒。」
她們都知道,她在等誰。
為什麼他還不來看我呢?就因為以為我有了男朋友?如果有了男朋友,他就可以甩掉我這個麻煩精了吧,他終於可以脫身了.……
趙思麥的思緒越飄越遠,正當她打算放棄等他的念想準備起身離開時,門「砰」地一聲被打開了。
她終於等到他了。
畢易安走到她跟前,將她攬入懷中。在海上絕望漂泊的小船,終於到達了自己的港灣。
在面對網友的謾罵時,她沒有哭;在被歹徒襲擊時,她沒有哭;在大家圍著她安慰時,她沒有哭。但當她看見畢易安的那一刻,眼淚如決堤般奔涌而出。眼淚,終於等到了自己歸屬的地方。「嗚哇.……」她埋進他的懷裡,如小鳥投林,放肆地大哭起來。在畢易安的懷裡,她才可以哭得這樣放肆,這樣暢懷,這樣不管不顧。
「沒事,哥哥在這兒呢。」畢易安摸著她的後腦勺,安撫她。他不需要做什麼,只要他人在這兒,就是對趙思麥最大的安慰。
「你怎麼才來呀——」趙思麥哭得泣不成聲,但她實在太生氣了,大哭時還不忘責怪畢易安。
「對不起,都是哥不好,哥開了一個很長的會,沒看到消息。對不起,笑笑,哥哥來晚了。」他輕拍著趙思麥的背,給她順氣兒,嘴裡不斷解釋、道歉。「哥一看到消息馬上就過來了,我都快急死了。打你電話又打不通,打周華露的電話也打不通,我還以為很嚴重呢,幸好在路上問了你老闆,他說沒事。對了,為什麼我打不通你電話?」
「關機了,沒電了。」趙思麥依舊埋在他懷裡不肯抬頭。
「那周華露呢?」說到這時,畢易安抬頭看向周華露,眼神中已帶著鋒利。
「我手機也沒電了,這個事發突然,好多人都來問我情況,打電話打到關機。」周華露連忙解釋道,但事實是,她閑好多人打電話過來詢問才關的機,手機是有電的。
畢易安沒說什麼,但眼神中還是帶著不爽。他曾三番五次地告訴周華露,手機要二十四小時開機,當他聯繫不上趙思麥的時候一定能聯繫上她。
「你這一個多月來都沒給我打個電話!」趙思麥終於把頭抬起來了,責備他,沖著他吼。她眼裡還裹著淚,眼睛哭得腫腫的,被淚水沾濕的小臉兒就像一個白白的灌湯包。
「那你也沒給我打呀!」畢易安嘴上雖硬氣,但手上卻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著眼淚。
「我、我不給你打,你就不給我打!?」趙思麥雖然現在哭得泣不成聲,但絲毫不影響她氣勢凌人地與畢易安吵架。
畢易安看她哭成這樣,也無心與她鬥嘴,便放低姿態跟她解釋道:「你都有男朋友了,我聯繫你不合適。」
「那我有了男朋友你就不要我了是嗎?」她逼問道。
「不是,笑笑。我們倆的關係不是誰都能理解的。如果你有了男朋友,我們太親密,他肯定會吃醋。雖然你覺得我們是兄妹,你不會這麼想,但是你男朋友不一定啊。」
「所以這就是你一個多月不聯繫我的理由?」
「我……」畢易安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即便是要保持距離,也不必一個月都不聯繫她,這確實不該當作理由。「對不起,笑笑。」他向她道歉。
「我沒男朋友!」趙思麥朝他吼道。
「你沒有男朋友?」畢易安有些吃驚,心中泛起不敢回味的欣喜。
「沒有!我沒談戀愛!華數跟我告白時我當場就拒絕了!我這輩子就喜歡你!我喜歡不上別的男人了!」趙思麥向他吼道,心裡想說的話全都吐了出來。
「笑笑.……」畢易安被她一連串的表白驚得不知如何回應。
「所以,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嗎?」趙思麥現在氣勢很足,像是在逼婚。
「不、不可以,笑笑。」畢易安愣愣地看著她,回答道。他沒有足夠的勇氣,去突破自己的底線,也沒有足夠的能力,去療愈愛情上的傷口。
「操。」趙思麥早知道是這結果,低聲咒罵一聲。
華數回去后不久,發了一條微博,而這條微博讓多少粉絲在夜裡鬼哭狼嚎。
他在微博中寫到:【趙思麥是我大學同學,現在也成為了我同事。但是,她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她是我朋友。
我性格內向,沉默寡言,剛來大學時,也不善交際,是她主動地走向了我,成為了我的朋友。她很善良,像小太陽一樣普照在每個人的身上。對她來說,做好事不需要動機,她想幫助你,僅僅是想讓你過得更好。我單槍匹馬地闖蕩北京,沒權沒勢,一無所有。她擔心我、關心我、幫助我。我教我如何在業內生存,她帶我去交際,她讓我在她保姆車裡避寒,她甚至幫我爭取角色。她對我好,不是因為喜歡我這個男人,而是因為喜歡我這個朋友,我這個演員。
她這般對我好,而我卻傷害了她,害她遭受了長期的網路暴力,害她被歹徒襲擊。這件事我必須負責,我必須因為這件事而受到懲罰。
藉此平台,我宣布,在今後的一年裡,本微博暫時停更,相關的信息將由本人工作室官方微博發布。這一期間,本人不再參與任何綜藝、廣告、公演和採訪,專心拍戲,磨練演技。】
華數對自己著實太狠了些,不接廣告等活動賺不到錢都是小事,在這個日新月異的娛樂圈裡,不營業就等於失去商業價值,失去商業價值就等於被淘汰。更何況,他終止了營業活動,有些不能協調的合同將面臨著巨額的違約金。
第二天,趙思麥便去找了他,勸他終止這種行為。但好說歹說,他都不願意。
面對趙思麥焦急地勸說,華數表現得很平靜,他笑著說:「笑笑,自從我做了這件事,心裡好受多了,也能睡著覺了。」
趙思麥便不再說什麼了。
他又說:「笑笑,我要贖罪,她們的錯就是我的錯。」
這是《奉晚亭》里慧涯對佛祖說的話,而如今在現實生活中,華數又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