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個女人鵝已
彼時，宋靜姝靠在一個弧頂的鐵籠子里，籠子四面都被深色的籠布料遮住。依稀有一縷光線從縫隙灑進來，讓她勉強能看清，這大約是個白色鐵條的鳥籠。
她嘴角抽了抽，心想：這人真會玩啊。活人當寵物賣，也是非常敢了。
徐姨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
「……黑貓的附加價值，我想各位客人也都在宣傳頁上看見了。是的，整個華夏黑道都聽說過卻從未見過的存於緬北通道那份寶藏唯一的地圖，就在她手裡！十幾噸的黃金和翡翠，就是她的附加價值。」
這女人的聲音格外的有煽動力，一聽就是干慣了這種事的。
鼎沸的歡呼聲從她腳下掀起來，震得那鐵板都跟著顫動，聽起來，似有成百上千人在底下。
宋靜姝有些煩躁地捂住了耳朵，心想：沒想到所謂附加價值竟然真是那地圖，但這裡傻逼可真多啊，老真有圖，老女人自己不會奪寶嗎？
等歡呼聲漸漸弱下去的時候，忽然有道經過處理的聲音響起：「地圖是真還是假？如果是真的，徐掌柜何不自取？十幾噸的黃金加翡翠，夠買你這夜城了吧。」
「138號客人問的好！」徐姨如同打了雞血一樣，聲音高昂道：「我想在座的都想知道，既然此女有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鄙人不親自取，是不是其中有詐？」
底下一片嗡嗡聲，宋靜姝也是豎起了耳朵來，想聽聽她到底什麼說辭。
「華夏有句老話，叫『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少飯』，我蜘蛛能力有限，撐著斗寶樓這小本買賣，每年替大家找奇珍異寶已是心力交瘁，實在是沒餘力做個奪寶的奇兵；再者，商品就是商品，我一個售貨員私自摳商品上鑲嵌的寶石或零件兒算怎麼回事？『誠信為本』是我斗寶樓生存之基，立足之本。我蜘蛛再愛錢，也不至於殺雞取卵砸自己招牌。」
她話音落，底下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更有甚者大聲叫好。
宋靜姝直翻白眼，心說：這女人真是下了血本了，肯定找了托兒給她叫好。話說的漂亮，可對方想知道的「地圖是真是假」、「寶藏是不是有圖也難取」，她是一個也沒回答。
「徐掌柜高風亮節，但圖呢？怎麼斷真假？既然是附加條件，你總要說明白的。」
那人顯然不好糊弄，咄咄逼人地非要徐掌柜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不可。
宋靜姝心裡為那人叫好，就是這樣，懟死這王八蛋。我其實什麼都不會，什麼都沒有，她都是騙你們的，不要買我。
不想，底下那老女人竟然低笑一聲，從容道：「挑剔是買家，叫好屬看客。多謝138號客人對此女表達的興趣。您誠心問，那我也誠心答。這圖，青龍幫的龍秋亮親口認過，但除了這個，我沒有更有力的證據證明它的真假。所以，這相當於賭石，就看先生敢於不敢。」
那人低笑一聲：「起拍價金條一百斤，買的竟然是個『不確定』，你當我們好糊弄嗎？」
徐掌柜道：「客人別急著失望，這款不適合您，還有另外一款嘛。我們後面還有位紅蓮會後裔，也是千嬌百媚的可人兒，買了她就是買了紅蓮會的人脈和勢力。」
宋靜姝不知道什麼「紅蓮會」，但是聽底下的騷動，顯然這幫會有點厲害。
徐掌柜一個個介紹完了之後，紅蓮會後裔的呼聲最高，就先拍她了。最後以六百斤金條的價格成交，宋靜姝算了算，按照現在國際金價，好像踏馬的近一個億軟妹幣。
接著是另外一個據說是人類頂尖科學院里的研究員，以五百四十多斤的黃金成交。
宋靜姝還沒感慨底下這群傻逼不識貨，科技竟然比不過勢力，就輪到她這個因為「附加條件不確定」而留到最後的人了。
「有人願意為最後一個出價嗎？」徐掌柜大聲喊：「如果沒人出價，那可是要當場銷毀的喲。大家忍心嗎？」
啥？當場銷毀是幾個意思？
在宋靜姝的震驚和懵逼中，黑色的帷帳被緩緩揭開，聚光燈從頂上射下來，她有些不適地擋住了眼睛。
等漸漸適應光線后，她先看見的是舞台正中間高懸著的多面向巨幕屏上，正在放一個貓女郎的照片，從她那角度看，有點反光，只能勉強看個大概，卻看不清臉。
似乎就是她之前拍的那些，但又好像不全是，很多動作她很陌生。不過拍照時她一肚子氣，動作記不全也是可能的。
暗處的買家她是看不見的。但舞台正中央，穿著旗袍端著煙斗的徐掌柜她看的清清楚楚。更清楚的是，徐掌柜身後那一排端著槍的人，以及正對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口。
宋靜姝的後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擦，這老女人所謂的「銷毀」，就是字面意思。
想想也是，擄個人來拍賣，前兩個已經夠她回本了，剩下沒人要的拿來做一場殺戮秀當彩蛋，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這時候，有人高喊道：「這妞兒和我胃口，殺了可惜，我出一百零一！」
又有人接：「一百零二！」
之後陸續有抬價的，但一直都是這樣一點點往上加，和之前那兩個籠子里的女人比起來，可以說是十分寒酸了。
宋靜姝一貫冷淡的表情一點點放空，考慮到底是直接去死好一點，還是被人買走好一點。
底下人聲鼎沸，接二連三地加價，宋靜姝靠在欄杆上想：原來，這才是被當做商品出售的感覺。
她回憶起不久前宋明峰那句「你是我女兒，不是什麼商品、工具、棋子，讓你嫁給陸天辰，是因為他陸天辰能給你幸福」，終於品出了幾分真心實意。
這麼多年，那男人再混再懦弱，也是寵她的。除了在梁一澤的事情上一反到底，她說要星星，他就不會給月亮。
而她，似乎都沒給過他什麼好臉色。有開心的事情找媽媽，有難過的事情找媽媽，只有缺錢了，才會找爸爸。
可這種時候想通，是不是太晚了？
她馬上要被賣，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父母都成了未知數。
沒走到這一刻的時候，她總覺得一切都會有轉機，或者出了那沒有窗戶的房間，她就有機會逃跑；或者下了飛機人多的地方她能求救；或者……陸天辰在這些拍賣的人中。
如果他在，他就會知道那地圖是真的，所以完全可以加價到讓別人望而卻步的地步，救了她之後，就去緬北尋寶補損失……
宋靜姝斜倚在籠子的鐵欄杆上，居高臨下地逡巡底下那黑壓壓的人頭，企圖找一個眼熟的。
可光線的明暗對比真是太強烈了，所有腦袋在影影綽綽中看起來都差不多。
這時候忽然「滴——」地響了一聲，正對著舞台的一個小包廂前面亮了一盞紅燈。
徐掌柜驚喜道：「2號客人，紅燈翻倍，四百五十金！」
鳥籠里的宋靜姝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那包廂，心道：原來真正的土豪買家在上面。
她心裡的希望又漸漸地燃起來。
之後，樓上那七八個小包廂先後競價，原本無人問津的她，竟然被叫到了千金。
舞台上那拿煙斗的老女人喜不自勝，抬起手來豎著一個指頭，一邊繞場，一邊尖著嗓子問：「還有沒有？還有沒有比一千更高的？」
底下雅雀無聲。
宋靜姝心裡有點忐忑。是他嗎？她皺眉望向唯一亮燈的7號包廂，可那帘子遮得嚴實，根本看不出什麼來。
徐掌柜高叫：「一千一次……」
這時，那七號包廂帘子一挑，探出個鋥光瓦亮的腦袋來，用貪婪又猥瑣的眼神盯住宋靜姝，賤兮兮地大聲喊：「成交啦！不闊壬有比喔更高價的啦！附嘎不行，就一個女人鵝已，都不要跟喔搶啦！」
宋靜姝喉頭一甜，整個人都如被抽去所有力氣般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