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停屍房的巧遇
她整個人都抖起來,捂住嘴巴,卻根本捂不住那種因為痛苦而發出的哀嚎。
她死死盯著那隻蝴蝶。
猶記得,她為了蓋住腳踝上的傷疤而紋身,但那時學校不允許,老師讓她洗掉,不然就一直罰站,結果第二天他就陪她罰站,因為他在左腳踝同樣的位置,紋了一個和她一樣的蝴蝶。
她笑他傻,他卻說:「我陪你啊。而且這是我們愛情的見證,梁祝不就是化蝶也要雙宿雙飛么,咱們有蝴蝶加持,以後也一定會一直在一起。」
如今,那話彷彿還響在耳邊,可他人已躺在冷冰冰的鐵櫃里。
她抖著手想要去摸那個紋身,卻被張律師拉住。
「宋小姐,這個不能直接碰,有細菌的。」說著就給工作人員使眼色,工作人員馬上要把柜子推回去。
宋靜姝卻猛地拉住,視線一直還在屍體上。
她張了張嘴,想說「你醒一醒」,想說「我恨你」,想說「你怎麼能這麼報復我」,可最終抖著唇,哆哆嗦嗦說出來的卻是:「你怎麼……就走了呢?」
沒有歇斯底里地咆哮,也沒有痛不欲生的低吼,語氣很遺憾卻極盡溫柔,溫柔地就像他倆最好的時候在彼此耳邊的絮語。眼淚終於決堤,滾過她臉頰,一滴滴落在那鐵櫃的邊沿,濺起一朵朵水花。
避忌死人躲得遠遠的張律師見了,也忍不住鼻子發酸。
而見慣了生死的工作人員固然見怪不怪,卻也動容,紅著眼圈小聲安慰:「節哀順變。」
宋靜姝儘力地壓抑哭聲,嗚嗚咽咽地卻停不下來,整個人更是抖得如風中荷葉。
停屍房裡還有其他家屬,來這裡的人,大多是傷心人,各有各的的悲切。但年輕好看的小姑娘哭起來,總是比年歲長的要招人注意,有好事的圍上來,似是要打聽,但到底沒敢在這種地方開口。
宋靜姝涕淚縱橫,卻因為極力地控制情緒而有些缺氧,眼前一陣陣發黑,自然是不知道身邊境況的。悲傷來的兇猛,她連換氣都來不及,深深抽了一口氣,沒倒上來,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啊……宋小姐!」張律師隔得遠,伸手要接沒有接到。
而就在她身邊的工作人員卻慢了一步,圍觀者里有個穿著黑色西裝,胸口帶了一朵白花的冷峻男人後發先至,上前一步就把人接住了。
這人工作人員知道,是另一個客戶的家屬,她有些驚訝地叫了句:「陳先生。」
陳默沒說話,朝工作人員一點頭,就直接把人打橫抱走了。張律師忙追上去。
見人走了,工作人員鬆了口氣,就打算把冷櫃推回去。
可這時候,他又被阻止了。
「我看看。」一個眉目狹長的年輕男子,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這個他也認識,跟那位陳先生是一家的。
「李先生,您和這位死者也認識嗎?」不然,屍體有什麼好看的呢?
李少艾神色陰鬱地哼了一聲:「算是吧。」
他的視線也落在死者腳踝的蝴蝶紋身上,看了良久。久到工作人員忍不住提醒:「李先生,我們認屍也是有時間的,再不推回去恐怕不好。」
「這個編號,死者是叫梁一澤?」
儘管把客戶信息告訴家屬以外的人是違規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回答:「是。」
李少艾又是一聲冷哼,繼而嘴角挑了一個詭異的冷笑,轉身走了。
工作人員被他那冷笑弄得打了個寒顫,而後愣在原地,有點後悔自己多嘴。
家屬休息區,宋靜姝接過了對面男人遞來的水和紙巾,低著頭一言不發。她真是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上陳默和李少艾。
震驚是有的,擔心也是有的,但一切都還抵不上因為確認梁一澤死亡而引起的情緒波動。
「裡面,你的朋友?」陳默問。
她打著哭嗝,也沒開口,只是點點頭。
李少艾從門外進來,用一種帶著嘲弄的語氣說:「哭成這樣,我看是男朋友吧。」
陳默冷聲呵斥:「少艾,你閉嘴!」
李少艾神色陰鬱,恍若未聞。
他盯著宋靜姝,好像某些無處安放的情緒忽然有了著落點,他嘴角勾起一絲嗜血的笑容,惡意滿滿地問:「宋靜姝,你為別的男人哭成這樣,我二哥他知道嗎?」
「李少艾!」陳默的語氣,警告意味十足。
「大哥,女人重要還是兄弟重要?陸天辰人是陰險了點,但那也是和你一個頭磕地上的兄弟。她背著二哥給別的野男人哭墳,你看得下去?」
李少艾的話里,慢慢都是挑釁和鄙夷。
宋靜姝聽的火大,一抬眸就瞪他:「我……我朋友、死了,我就不能……不能哭了嗎?」
李少艾冷笑:「朋友會有情侶紋身嗎?」
宋靜姝心裡一怔,但很快鎮定下來,張嘴就想回,但陳默卻先一步開口了:「那是天辰和她的事,你管不著。」
「呵呵。」李少艾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來。「好啊,我現在就喊陸天辰過來,問問他……」
陳默一把將他手機打掉,眸色沉沉地發出警告:「李少艾,你過了。」
李少艾看著地上那手機,手攏在身後,一點點收緊握地骨節泛白。
而宋靜姝是很不解的,她完全搞不懂為什麼李少艾忽然對她這麼有敵意。自己是來認屍,又不是來幽會!他話里話外說自己綠陸天辰,這理由根本站不住腳跟。
既然站不住腳跟,那就很可能是借題發揮了。
明明剛入攬月小居的那天,他像只花孔雀一樣討好賣乖,怎麼忽然就這樣了呢?
想到這裡,宋靜姝靈光一現——是了,他討好賣乖是為了求自己幫她追婧婧,可婧婧卻和顧先生在一起了。
不過,一想通,她就更火大了。
「李少艾,就因為我沒有幫你追到婧婧,你就挑這種時候來懟我,你怎麼臉這麼大!」
李少艾反唇相譏:「你背著我二哥,為個殺人犯扶棺哭墳,你臉小!」
陳默面罩寒霜,手指捏的「咯咯」響,顯然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李少艾,借題發揮也要有個度。你的事,和她有什麼關係?」
然而,有一個人,比陳默先動了。
「殺人犯」三個字像是一把利劍狠狠鞭屍,宋靜姝忍不了,她猛地站起來:「梁一澤才不是殺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