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你不想報仇嗎？
劉府正堂。
一襲白衣的劉宇寧跪在了大堂的正中間，看著眼前的那兩具棺材，眸光晦暗。
換上了孝衣的劉思夢小心翼翼的跪在了他的身側，“爹爹，你喝口水吧？”
劉宇寧已經整整五天未用茶水了，甚至他一句話都沒說，就這樣靜默的跪在大堂正中間。
“爹爹，您不能這樣……姑姑和阿奴姐姐已經走了，您這樣折騰自己，那姑姑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劉思夢紅著眼眶，小聲的勸道，“爹爹，您還有女兒和母親啊……”
劉思夢看著他瘦削的側臉，眼底滿是擔憂。
“思夢，”劉宇寧忽然開口，隻是他的聲音，沙啞的可怕，“你先下去吧，這裏不必你守著。”
“爹爹，思夢想要陪著你……”
“不必。”劉宇寧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語氣中的堅決，令人不寒而栗。
對上他那樣嚴厲的目光，劉思夢有些害怕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畔。
不過她沒有離開，而是倔強的跪在了原地。
父女二人之間的氣氛，沉默的可怕。
“思夢是無辜的，她什麽都不知情。”周氏跨入堂內，有氣無力的歎息了一聲，“思夢，你先回憶夢院吧，我想和你爹好好談談。”
“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劉宇寧隻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語氣很清淡，“放妻書我已經寫好了，你帶著思夢離開德州吧，去哪兒都好，不要回來了。”
“思夢，你先回去吧。”周氏走到了劉思夢的身邊，抬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淚珠，溫柔的安撫道，“乖，去憶夢院等著娘，娘一會去找你。”
“……好。”
劉思夢乖巧的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
周氏拿起了一炷香，點燃之後，真心真意的鞠躬拜了三拜。
然後將那一炷香，插在了古銅色的香爐裏。
“織夢，阿奴，一路走好，願來世你們都能過的幸福安康。”
劉宇寧看著她的眼神越發的冷漠。
“我們談談吧。”
“沒什麽好談的。”
“你不想報仇嗎？”周氏攥緊了置於身側的雙拳，末了又緩緩地鬆開，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語氣中滿是悲愴與自嘲，“我問清楚了，當年的事情。”
“這些年我一直認為你對織夢的感情是畸形的，我羨慕過，也嫉妒過，所以當年織夢求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我騙了你整整十五年，你也懷疑了我十五年。織夢、你、還有我，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悲劇，我一直都責怪著你，我自怨自憐，一直以為自己才是最悲慘的那個人，時至今日，我才明白，糊塗是福的道理。”
“我做夢也沒想到，製造這一場悲劇的罪魁禍首竟然是我爹，我真的很意外。”周氏苦笑道，“今天我回來，一來是為了親自送織夢和阿奴最後一程；二來我想要問你三個問題，希望你能夠念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告訴我。”
劉宇寧並未開口，隻是神色淡淡的看著她。
“第一，若不是為了解了你體內的兩相歡，你會不會娶我？”
周氏緊張的攥緊了掌心，看到男人頷首的那一刻，她笑了。
“第二，若不是為了我和思夢，你是不是早就對周家動手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劉宇寧緩緩開口，“當年劉家被一場大火吞噬，我和織夢死裏逃生，後來回到了德州，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愛上了仇人的女兒。這種痛苦，我不願意讓你再承受。”
周氏輕垂眼眸，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
“你愛過我。”
這些年，周氏做夢都想知道，睡在她枕邊的郎君，究竟可曾愛過他。
如今，她知道答案了。
“我一直以為織夢被你的父親藏起來了，所以這些年來對你不冷不熱。我沒有想到這會是織夢自己的選擇。”
劉宇寧苦笑了兩聲，“當年若不是我自負，也不會中了你爹精心設計的圈套，如果……如果當年我沒有執意帶著她回德州的話，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隻可惜，世上從無如果。
“織夢死了，你會對付周家嗎？”周氏盯著他的眼睛，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我不知道。”
“劉宇寧，”周氏喚了他一聲，然後從寬大的衣袖裏掏出了一枚精致小巧的同心結，“你還記得這枚同心結嗎？”
透過那枚已經開始褪色的同心結，恍惚間劉宇寧看到了那對嬰兒手臂粗的龍鳳燭上的燭火。
十五年前，洞房花燭夜時。
他親手剪下了自己發間的一縷青絲，又要了周氏的一縷青絲。
男女二人的青絲纏繞，意味著白首不相離。
他親手編織了那枚同心結，送給了自己的妻子。
“夫妻同心，白首不離。”周氏輕聲笑道，“夫君曾經說過的話，至今猶在耳畔，可我們卻早就離了心，你雖然真心待我，卻因我是周家人而心存隔閡；而我呢？我始終介意你對織夢比對我好……”
周氏忽然將那枚同心結遞到了搖曳的燭光上。
淺藍色的火舌瞬間將其吞噬，差點灼傷了她的手指。
“劉宇寧，自此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周氏朝著他，行了最後一個福禮，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蕭瑟的背影，劉宇寧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她明顯清瘦了不少。
憶夢院。
周氏到來的時候，鈴兒正在勸劉思夢吃糕點。
“我大嫂做的紅糖發糕，特別的美味，你要是不吃的話，將來肯定會後悔的。”鈴兒一邊咬著糕點一邊笑嗬嗬的勸道。
“鈴兒姐姐，我真的吃不下……”
一想到爹爹傷心過度悲痛欲絕的模樣，劉思夢的心裏就不是滋味。
她想要勸勸爹爹，可她根本就沒有這麽能力。
“思夢，不要辜負郡主的一番好意。”周氏走進了屋內，輕聲笑道。
“母親，你還好嗎？”劉思夢急切的衝上前去，“你瘦了好多啊……”
“瘦一些不好嗎？”周氏下意識的撫著自己的臉，笑容溫婉。
“見過國公夫人，見過郡主。”周氏朝著兩位貴客，側身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