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起風波
鬧騰了一晚上，第二梅月差點來遲，匆忙至伶仃府的戲台後院兒。
還好，隻是才開戲！
坐在梳妝鏡子前，一個師姐正幫著梅月撲粉。
梅月下一場戲，正默背著詞兒，就覺得師姐動作越發平緩，越來越慢了下來直至停滯。
姑娘看著梅月的脖子，平時吧……把月當作姐妹一般相處，可看見了這脖子異樣，誰還能猜不出來怎麽回事兒。
這下，再怎麽自我催眠，也實實在在的沒法掩飾了，自己撫摸的其實是個男人的脖頸。
勇毅候……
那可是顯赫八方的巾幗英豪，這……這……
月與勇毅候二人感情可真好，可好的也太羞人了這。
“師姐？”
“啊？”姑娘回神兒。
“怎麽了？”
“我……我……月，你這脖子遮不遮。”
梳妝銅鏡倒映下，那脖頸下的星星點點嫣紅讓人羞澀。
片刻後的時間暫停，梅月眨了下眼睛，後世強大心靈催眠著自己。
兩世為人什麽沒經曆過，兩世為人什麽沒經曆過……碰上這樣的媳婦你能有什麽辦法？
“遮吧，遮吧。”裝作沒事兒人似的，梅月還是要臉的。
師姐梳妝技術一流，蓋了些粉，再給妝添了幾分色彩，脖子上的痕跡頓時淡了下去，不注意看怕是看不出來了。
……
“咦？”
今兒個人怎麽多了這麽多？
伶仃府的台子坐落於橋堂會之下，此時放眼望去，可真是人頭攢動，水泄不通。
許是梅月來了時運，廖廖兩句唱詞，讓上京都附近都曉得了伶仃府近來有了一個資聰慧的旦角兒。
花旦本是京劇頗多角色中的一種，梅月由於身材與容貌局限，實際也隻會登台唱其中一部分類型。
但是，許多真正名揚後世的角兒們，卻多數出自旦角兒。
無他，花旦的打扮算是其他所有角色中最繁多，最華麗的。花旦由於是女性角色，妝容也是其他角色中最好看的。
其實吧，就是看臉……
魯迅曾經過，最偉大的藝術就是男扮女裝。
魯迅：這個我還真過。
……
看到台上的風華絕代，無數經過的名人士子，此刻震驚了。
何介友從北塞雁門而來，見識到了無數上京都的繁華與絢麗後，本以為不會有什麽能夠在讓自己去震驚的了。
直到今日他來到了這裏，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這……這下竟然還有這樣的女子？”
“底下當然沒有這樣的女子！”旁邊同伴無情的打碎了何介友的幻想。
何介友一愣，不明白同伴的意思。
“你還不知道？這個梅月，是梅府勇毅候的夫君，是一個男的。”
“什麽！”
呐！為什麽上生了這般女子，竟然讓她是個……男的！
上給你開了一扇窗，然後又給你配了一杆槍？
賊……賊……賊賊賊！賊老！
……
“叮！完整演繹《霸王別姬》，你的前綴稱號“梅派”獲得了晉階點1點，目前/9。”
……
梅月在演繹著經典之時，卻不知道自己也破碎著無數風流才子的夢。
……
正應了那首李延年歌！
北方有佳人，竟是個男銀。
絕世而獨立，長個弟弟。
……
“叮！成功演繹“梅派”身段一次，獲得了晉階點，目前/9。”
……
無數文人騷客聞名而來，隻為一睹這梅月風采。
……
“叮！成功演繹“梅派”唱腔一次，獲得了晉階點，目前4/9。”
……
5/9……
6/9……
7/9……
8/9……
前生的戲曲演員身份，梅月最熟練的便是這《霸王別姬》，如今熟練度增長的簡直是水到渠成，順其自然！
……
日出太和殿，下朝之後，梅蘭英就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如今父親漸漸歸隱放權，執掌梅府上下以來，各個地方的風言風語梅蘭英怎麽能夠不知道？
“勇毅候請留步。”
“尚書令大人。”梅蘭英停步行禮。
來人一身紅色朝服，白鶴配飾，正是兩朝元老何施。
“勇毅候凱旋歸來，老朽還沒有道賀，萬望恕罪。”
何施，朝中京派士子中德高望重之人，對梅蘭英等一幹武官十分敵對。
而且對梅蘭英十分不友好，無他，因為梅蘭英是女人。聖人言，唯人與女子難養也，女人當政封侯，社稷怎麽能安穩呢？
當初熙平帝封梅蘭英為候，何施是極力反對的。如今，這個梅蘭英又尋了一個下九流行當的男子為夫婿，何施一派文臣覺得，機會來了。
梅蘭英笑道：“何大人兩朝元老，輔佐重臣，何必如此自謙。”
何施道：“聽聞勇毅候已經招了夫婿，已經把對方接來了？”
梅蘭英麵色如常的回道：“是，出征前就已接回家中。”
“哦！”何施恍然：“聽這夫婿曾是府上買來的賤民？”
梅蘭英袖中手顫了一下，緩緩道：“本候已經為夫婿贖身，不勞尚書大人費心。”
何施又道：“此言差矣，勇毅候乃如今女中豪傑，軍中楷模，作為大鄭中流砥柱，老朽定是要關心一二的。”
梅蘭英看著何施，麵色漸冷。
何施又道：“聽此人還是個戲子？”
……
何施看梅蘭英不話，又道：“聽聞這個戲子還唱的是旦角兒，且還頗有名氣，不過這下九流中人名聲醃臢，又道是戲子無情……勇毅候還請自重家風。”
梅蘭英沉默片刻，暗自吸了一口氣道：“尚書大人對本候如此關心，本候誠惶誠恐，多謝了……”
何施笑著道：“勇毅候太客氣了，等到貴府大喜之日，在下必有厚禮。”
女人當權，戲子入贅。
這梅府，怪不得別人閑話，它世風日下，禮樂崩壞……
……
月掛樹梢，大宅門門口傳來一陣陣稀溜溜的馬嘶之聲，不用多問，是自家娘子梅蘭英回來了。
“娘子？”
看著梅蘭英臉色不對，梅月迎了上去。梅蘭英在看字，看梅月為自己寫的字。
片刻寂靜之後，梅蘭英問道：“月？”
“嗯？”
“你今又出去唱戲去了？”
“嗯。”
……
梅蘭英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把話出口，隻緊緊的把身邊梅月摟在了懷裏。
梅蘭英輕輕喊了句：“月。”
梅月察覺娘子情緒不對：“怎麽了？”
“教我寫字吧。”
“好……好啊。”
娘子願意學寫字，當然是好事，可平素娘子一聽寫字，臉都苦的跟個什麽似的，這會兒怎麽突然要求學寫字了。
梅蘭英能夠憑借女人之身走到這一步，家中權勢是一方麵，但自身能力不需多言。她知道，這世道不是個公平的世道，許多道理講不通的。
隻因她是女子，還愛上了個戲子……
想走上去，想在這偏見裏闖出來，自己就隻能付出更多！
隻要能讓自己更強，付出什麽梅蘭英都無所畏懼，不就是諷刺不通文事嗎？不就是被人沒有文化底蘊嗎？
我學！
我要讓你們都看看，誰女子不如男！
可……若是有一日自己要付出梅月呢？
不，絕對不能……
“月，你……”
你能不能別唱戲了，我是為了你好。
梅蘭英張了張嘴卻沒有，她不敢……
她知道如果這話出口，兩人的心就會瞬間出現一道巨大的裂痕。
“月，你去考功名吧。”
“我？可我是賤籍，而且是戲子呀。”
“我幫你，我幫你。”
“嗯，娘子你真好。”
扶著梅月肩膀，梅蘭英聲音有些變化：“你……覺得我對你好嗎？”
梅月察覺娘子異樣，試探的回道：“好。”
少頃，梅蘭英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梅月：“我對你好，那你要怎麽報答我。”
每一日在外爾虞我詐，隻有在這裏她才能褪下偽裝，撕開表皮，露出真麵目。她也需要釋放壓力，也需要放縱自己！
梅月心道不妙：“你……你又要幹什麽。”。
眼睛裏帶著熊熊火焰，梅蘭英幽幽命令道：“跪下！叫麻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