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
·訂閱不足60%將看到本隨機章節, 時間24小時· 直到她自己莫名奇妙修成了大圓滿,在畢業典禮上引得天空狂風大作, 突降九十九道天雷將她們學校禮堂的進口避雷針活活劈壞——她都還是覺得「修仙」是笑話。
後來禮堂的避雷針換了新, 她卻也真的上了九重天, 成了故事裡的神仙。
陳寒不由得感慨世事難料,默默將這塊靈玉端詳了半晌。直到聽見自己熟悉的詞, 一時沒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出聲詢問。
陳寒問:「仙姑,神仙還要打卡的嗎?」這和普通上班族有什麼不同啊!
那女仙看起來不過十五六的模樣, 聞言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睜大, 十分正經道:「哦, 這倒不是必須。畢竟現在不是五百年前了,天帝又不發工資, 我們也不交稅,所以這班大家都是領個職,愛去不去的。」
陳寒乾笑兩聲:「各位仙長果真隨性。」
女仙道:「這倒不是, 主要是現在職位上都沒什麼供奉了,大家又不傻。」
陳寒:「……哈哈。」
女仙擱了筆,刷的將一章表格地給陳寒:「來簽個字, 過了一個月培訓就能正式上崗了。對啦, 這個月培訓記得好好打卡,要是缺席會直接不合格重訓的。」
陳寒接過女仙遞來的圓珠筆, 在用一手毛筆字填好的表格下工工整整的簽下了自己大名, 將附件收好, 方才問了句:「接下來是去東王公處報道嗎?」
女仙笑道:「這都多少年前啦,東王公早就不接見新任的仙人了。你在天上有師門熟人不?如果有我幫你聯繫一下,如果沒有,紫微府還是有幾間空宿舍的。」
陳寒聞言即刻點頭:「有的有的,我師父讓我上來后找祖師爺,據說他應該在。」
女仙立刻從自己左側厚厚的一塌書架上開始尋找裝訂的書籍:「哦,那你報個名號,我幫你查查。」
陳寒湊近了頭看她取出的冊子:「哦,師父說師祖字『君明』。」
「君明?」女仙合上了書籍,「我沒聽過啊,那是唐之前飛升的仙人咯?」
陳寒看著眼前梳著元寶髻的嬌俏女仙一本正經說著「唐之前」,接著又從書冊的最底下抽出一本全是蝌蚪爬般的字體:「我小篆不好,你等我幫你翻啊。」
陳寒看著那足有省考一本通那麼厚的古書目瞪口呆,正待她要說出「算了不找了我就住宿舍」的時候,那女仙啪得又合上了這本古書,皺著眉道:「這本好像也沒有,你祖師爺秦以前的啊?」
陳寒老實道:「我師父只說是古早,不過我是不信的。」
那女仙立刻擺手:「那完了,鳥蟲篆甲骨文我都看不懂的。」
陳寒猶豫道:「不然就算了吧,從周到現在都這麼久,也不知道祖師爺認不認呢。」
女仙聽見這話,板著臉道:「我就說後來的修者,一個比一個不知感恩。師門這麼重要的東西,你說不認就不認啦!」
女仙的聲音似乎大了些,竟引得另一名仙者看了來。
來人笑道:「這位便是那位修者?如今可算是終於見到了。」
陳寒聞言看去,卻見是一青衫書生般的仙客。他手裡握著本琴譜,沖著陳寒微微頜首施禮,隨後方才對女仙道:「璇璣姑姑看來遇上了麻煩?」
璇璣道:「是啊,少羽仙君,你可知道我們這兒有哪位仙長字『君明』嗎?」
少羽聞言有些訝異,他先看了看陳寒,直到陳寒一臉莫名其妙看了回去,方一番沉吟。他思索了片刻,最後中規中矩道:「是有一位。正是東周飛升,後為東王公座下青童的那一位。東王公隱居東海后,曾留這位青童替帝君處理諸事。」
璇璣:「那他後來有沒有回東海?」
少羽笑道:「去紫府看看不就知道了?」
璇璣想了想覺得也對,便道:「反正東王公早就回東海去住了,就算你祖師爺不在,只是敲敲紫府門也算不上大事。」
少羽聞言不住頜首:「姑姑說的是。」
陳寒聽著他們的對話,忍不住道:「東王公在的話便不能隨便敲門嗎?」
璇璣翻了個白眼:「寡居幾千年的老男人的門,你敢隨便敲?」
陳寒:「…………」
少羽:「…………」
璇璣笑嘻嘻道:「走吧走吧。」
陳寒還來不急拒絕,便見女仙從案後走了出來,拉住她的手捏了個決,踏雲間不到幾秒變換了處地方。紫微宮在重重宮宇之中,端得是巍峨大氣,這裡卻是一片幽幽雲氣蘊繞,琉璃碧瓦,青石為台,入目所及則是一片金階紅牆,看起來更似所絕對獨立的宮殿。
陳寒看著幾乎看不到頭的台階,又看了看隱在台階后龐大宮殿,忍不住道:「這是哪兒?」
「東王公的紫府。」
陳寒又看了眼那看不見頭台階:「……不能直接飛過去嗎?」
璇璣一邊撩起裙子往上爬,一邊道:「有禁制,只能爬,老早的神仙就事多兒——」
陳寒在心裡給璇璣的話點了一百個贊,面上卻是「哎」了一聲,任命去爬。
玉階足有九百九十九階,璇璣還好,陳寒爬到的時候就真的已經是「爬」到了。要不是璇璣拉著,她肯定撲通一下,直接對這紫府大門五體投地。
璇璣拉著她,拍著她的腦袋道:「來來來你敲門,我敲門不合適。」
陳寒便伸出手咚咚咚了下三,趁著最後一道力氣扯著嗓子道:「君明祖師爺再上!弟子陳寒,有幸得天道眷顧,今登於天!現特此來拜過祖師爺——祖師爺你在嗎?在給開個門成不!?」
說罷,陳寒便掙扎這砰砰敲門。她敲了半晌,也聽不見紫府有聲響傳來。她和璇璣互看了一眼,璇璣不確定道:「你祖師爺追隨東王公回東海了?」
陳寒看著下面可怕的台階,痛苦道:「最好別,我可爬不下去,要下只能滾下去了。」
璇璣嘆了口氣:「不過幾百年光景,現在人身體素質怎麼這麼差,算了,我背你回去。」
陳寒感激涕零,正待要趴上璇璣的背,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門扉開啟的吱呀聲。
陳寒離開的步伐滯在了原地,她怔怔的看著紫府原本嚴絲合縫的朱紅大門在自己眼前緩緩洞開,伴隨著直擊神靈遠古鐘鳴。這沉悶的鐘聲瞬間響遍了九重天每一個角落,便連已經背身的璇璣也忍不住向宮殿看去,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兩人此刻的形狀正如上古人類第一次見到升起的太陽般,忍不住便被其內部的神秘與炫目所迷,做出追日的傻事。
好在璇璣尚有理智,未當真被眼前的景象撅住了心神。
璇璣喃喃道:「東王公漢代便歸東海去了,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紫府門開。」
話畢她便有些擔心的向陳寒看去,紫府洞開是瑞氣萬千彩雲呈祥,她只擔心陳寒初飛升便遇見這樣的事,可別因此而散了心魄才好。
但出乎璇璣的意料,陳寒元神的狀態,看起來竟然比她的還要好。
陳寒尚未來得及從紫府重開的壯觀中緩神,便見著一個小小的身影站在光華之中,他神色寧靜,雙手攏袖,一襲墨白道袍。個子不過剛剛到陳寒的腰。
這個一身仙童打扮的小少年仰首看著陳寒,用著稚嫩清脆的嗓音壓著聲線道:
「我是『君明』,你是我的徒孫?」
陳寒目瞪口呆。
陳寒生物地理都學得一般般,認不出那棵樹是什麼樹,不過這也無關緊要。她叫了一聲「祖師爺」,恭恭敬敬行了禮,浮橋上的少年便回頭看見了她。
陳寒能見到他眼中的碧色像是濃到滴翠的玉石融化,映進了瞳孔的黑色里,眨眼間消失不見。快到陳寒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確認一下先前自己瞧見的到底是不是錯覺。
祖師爺對陳寒頷首,緩步從浮橋走下。於陳寒身前三步停下,仰頭看她道:「時辰到了,走吧。」
陳寒愣了一瞬這才想起自己昨天是說過要帶他一起去培訓班,結果知道現在,她想恍然反應過來——她帶無關人士去培訓班,是不是違規行為啊?
不過……璇璣看起來很尊重祖師爺的樣子,帶過去問題也不大吧。
陳寒想著握住了祖師爺的手,對方小小的,手也小小的恰好給她握在手心。陳寒只覺得自己簽了個可愛的弟弟,一時間倒是忘記了自己領著的人是比自己大了兩千多歲的老古董,反而下意識叮囑道:「紫薇府很大,不要和我走散啊。」
話一說出口,陳寒便意識到了不對,她正欲補救,祖師爺卻微微垂了眼,毫無芥蒂的「嗯」了聲。
陳寒聽著那短促的語音,只覺得心裡自飛升起的緊張和惶恐便在這一瞬間散了乾淨。她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對祖師爺道:「祖師爺,我們走吧。」
祖師爺點了點頭,說了句「小心」。陳寒只覺得天地一瞬間倒轉,轉的她有些暈頭轉向,踩不到地。當她踏出去一步,切實的踩上了白玉階,眼前的薄霧散去,祖師爺鬆開了她的手。
她聽見對方道:「到了。」
瞬息千里。
陳寒學道,是跟著個瘋瘋癲癲的道士。這道士不教道家三經,也不教打坐入定,反而教一些非常實用的把戲——這也是為什麼陳寒頂著壓力也要跟著這個瘋道士學下去的原因。你單想想,小時候老師罰你抄書,你回家把書本一攤,筆一豎,咒語一念,然後就去快樂的打魂斗羅。等遊戲玩到該睡覺的時候了,回去一看,得嘞,書也抄好了。
陳寒喜歡,學得快,於是老道便也歡喜,教的更勤。
當然,老道不會說這些是把戲,他管這個叫修仙。
在老道的口中,這天下的神仙也不盡然和世上流傳的神話全然一致。有類似的,有取原型的,還有截然相反的。
陳寒至今記得老道說過的那句話:天上是什麼樣,你只有去過才知道。就好比神仙到底是什麼回事,也只有那些快隕落的老神仙才知道。
天道可畏,大部分神仙已經看透了結局,便也不願多言,至於天上如何,你說如何,便是如何。
陳寒一直記得這句話,所以她見著了從未聽聞過的少羽不曾驚訝,如今見到了跪在璇璣面前,就差涕泗橫流求她讓自己合格的新同僚,自然也不會驚訝。
璇璣正嫌跪著的那名青年煩人,瞧見了陳寒來了,頓時眼前一亮,朝著她招手道:「陳寒,早上好呀!」
她打完了招呼,方才瞧見祖師爺也在,臉上眉飛色舞的表情頓時收斂了一二,恭敬道:「青童大人。」
祖師爺微微點了頭,璇璣方才繼續問到:「您今日來紫微府,是陪陳寒的嗎?」
祖師爺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開口道:「我也來學一學。」
學?學什麼。學神仙培訓,如何在登天之後更好的融入下界嗎?
璇璣懵了一瞬,緊接著便以著自己堪稱紫微府情商擔當的水平飛快明白了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璇璣的眼神一下意味聲長了起來,她瞧著陳寒,覺得這個新飛升的人類真是厲害,才一個晚上,居然能說動一個宅了兩千多年的老古董動了下界的心思?
璇璣佩服極了,對陳寒的態度越發親密。她對陳寒道:「來來,坐這裡呀,給你們講課的是少羽,他經常下去處理事情的,對那些很熟。」
然後她又殷勤的指了指靠近前面的桌子:「你和青童大人坐這裡呀。」
陳寒點了點頭,正欲坐過去,原本那名留著板寸還染成了金色的青年頗為獃滯的目光終於轉向了陳寒。陳寒注意到他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甚至很白,即使手上帶了一堆飾品,耳朵上還打著許多耳洞帶著鑽石的耳釘,也難以遮掩身上的小白臉氣息。
這名現代朋克打扮的青年看清楚了陳寒一身的現代裝束,終於回過了神。他還半坐在地上,便仰著頭神色肅穆的問:「這位朋……呸,這位道友,你也是新上來的嗎?」
陳寒點了點頭:「我是昨天飛升的。」
青年的雙目便砰的亮起,抓住了陳寒的手懇求道:「幫個忙吧!我被困在這兒一個月了!」
陳寒大驚:「困,困?」
都說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陳寒上來后自然也和人打聽了。這說法誇張了一些,但由於天界近乎獨立於地球,類似於宇宙中的一處難以被探測的異空間(陳寒:這解釋居然看起來和科學沾邊?),運行的時間與地面上的確不同。雖達不到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但在天上一個月,地下卻是要過去大半年了。
陳寒瞧著青年,看起來也不像是父母雙亡的樣子,突然消失大半年,誰都會著急吧。
於是她問了一句:「什麼情況?」
璇璣道:「他考試過不去啦!培訓說是培訓,但也沒有固定一定要多長時間,卷子能考個及格就行了。少羽說卷子很簡單的,誰知道他考了一個月都考不過去啊!」
陳寒驚訝極了,她想了想,對璇璣道:「能讓我看看卷子嗎?」
璇璣說「你等會兒」,便去了自己的案子,找了半天,找出了先前青年考試的那幾張試卷。
陳寒接過來,問了青年一句:「我能看吧?」
青年點頭:「能看能看,你看完后要是能教教我,最好『幫一把』讓我過就更好不過了!」
陳寒:「……」
陳寒立刻就覺得登天也沒什麼趣味了,你看,登天了不但要打卡培訓,還要考試,這和底下有什麼區別。
在人生上,神仙和凡人的區別?不存在的。
陳寒低頭看試卷。
看了試卷她便知道了這位同期飛升的道友的名字,趙明,看起來非常普通。
試卷看起來也很普通。
試卷主要分兩部分,一部分算是生活常識題,一部分算是有關仙法使用的題目。陳寒掃了一遍,覺得這試卷就算不聽課,也能至少及格啊?
陳寒一時好奇,忍不住看了看對方的答案,之後陷入了很長的「……」。
她忍不住問青年:「不是我說,你為什麼會選擇在遇見了鬼差的情況下,用清凈決啊?」
趙明「啊」了一聲,反問:「這個不是凈化用的嗎?我看小說里凈化的咒語都叫什麼清呀,凈的。」
陳寒平靜道:「清凈決是針對你個人的『清理一新』,哈利波特看的是譯林吧,這個懂吧?」
趙明點頭,然後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從小不愛看書,學習也不太好,哈利波特我看的是電影。」
陳寒一開始沒意識到這句話后的信息,直到她看見了趙明其他的答案。
陳寒:「……解釋一下,為什麼基本的算術題你都算不對。雞兔同籠啊,這個你解不出來的嗎?」
趙明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我……學習不太好。」
陳寒又翻了翻,發現趙明不僅是對修仙一竅不懂,很多常識也是一塌糊塗。
這個人甚至分不清高錳酸鉀和硫酸銅的顏色——不過為什麼仙界的培訓要認高錳酸鉀和硫酸銅啊?
陳寒人忍不住問了璇璣,璇璣道:「我不知道啊,常識部分是少羽參考你們中考來的,你們不是九年義務教育嗎?」
陳寒:「……」我竟然不能反駁?
陳寒到了這時候不禁要感謝起自己的父母,即使她師父的存在證明了神仙真的存在,她迷信文憑的爹媽也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正兒八經的讀完了書,此刻也正處於知識儲備量的巔峰,考這張卷子,半點問題沒有。
於是陳寒問:「我可以直接考試嗎?」
璇璣道:「這個要問少羽,他負責的,不過你真的不聽嗎?少羽會向你介紹目前天界的情況。」
陳寒便覺得還是要聽,便拉著不愛說話的祖師爺坐下打算聽課。
趙明見陳寒似乎都會,便立刻站了起來,拿了自己的那本冊子幾下挪到了陳寒的身邊,期冀的瞧著她:「你懂對吧,那能不能教教我?」
陳寒太奇怪了,她問:「你師父都沒有教過你嗎?你是怎麼飛升的?」
趙明憋紅了臉,好半晌才道:「……我也沒想要飛升。」
陳寒:「?」
趙明慢慢道:「其實一開始吧,我是想自殺的。」
趙明開了口,講訴了一個富二代朋克少年自暴自棄的人生,他的父母缺席了他第十八年的生日,富二代心裡實在過不去坎,覺得既然大家都不在意我,那我就最後搞個大事讓你們記住我。朋克少年想到的法子,就是自殺。
自殺方式還很特別。用的是他祖父從個道士手裡買下來的一顆據說是「長生不老丹」的玩意。
趙明雖然不學無術,但也知道長生不老是瞎說的,這丹藥百分之八十是□□。不看他爺爺病死了也沒敢吃這黑漆漆的玩意嗎?這東西在趙明家更像是個有能力的道士送來鎮宅的玩意。
趙明一氣之下想吞丹自殺,遺書都寫好了。
結果萬萬沒想到,吞完之後他不但沒有死,還腳踏祥雲立地飛升了!
再然後就是登天。趙明一開始還是很高興的,做神仙啊!誰不高興!
可是做神仙也要培訓,也要考試,趙明崩潰了。
考不過去就得被困在紫薇殿,他還不如做他不學無術的富二代呢!
趙明太後悔了。
雖然後悔的原因不太對,但他多少知道亂吃東西是不對的。
陳寒安慰道:「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剛升上的同僚,水平應該是一樣的,你多問問少羽仙君,也不要太著急。」
趙明聽到這話苦下了臉,他著急道寒道:「什麼一樣啊。我是捐樓捐進的清華北大,你是高考進來的,這能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