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一更
晉江首發,謝絕轉載
堂堂皇帝, 想干點什麼, 用得著去鑽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 補充道:「她說黃花大閨女要守好自己褲襠。」
「還有呢?」顏冬青低頭看她,眼神涼颼颼的:「沒嫁人的是黃花大閨女, 你是朕三媒六聘娶來的, 還拿黃花大閨女標榜, 羞不羞?」
皇帝這句羞不羞,聽在傅冉耳中,變相就成了:要不要臉?
又沒洞房過,她怎麼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傅冉抬頭:「您說的那是以前, 現在您又沒三媒六聘娶我。」
顏冬青突然別開臉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齒:「冉冉, 朕知道你心急, 再等幾年, 等到普遍結婚的年紀,朕就去你家提親。」
傅冉張口結舌, 急道:「我沒有……」
顏冬青嗯一聲, 顯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說話了, 疾步往學校走, 臊得臉沒處擱, 她哪裡急了?!
早上仍舊是枯燥無味的時政課, 同桌高雪梅戳戳她, 小聲問:「周末去不去中蘇友好館看電影?有新電影上映。」
傅冉剛來那會兒,不知道啥叫中蘇友好,後來顏冬青跟她解釋了遍,她才知道蘇聯是他們老大哥,建中蘇友好館也是為了標顯兩國友誼。
巨大的友誼廣場,標準的蘇聯建築風,放映的電影也大多數是從蘇聯引進的電影帶,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館上班,從她哥手裡弄到了兩張電影票。
傅冉沒看過電影,還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別的事,可惜道:「我得回鄉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別人跟你一塊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這人,不花錢白看也不去,沒勁!」
說著,她推推坐前面的顏冬青:「顏冬青你去不去?」
顏冬青回頭,拒絕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臉,心裡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難免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兒不少,但就顏冬青一個順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顏冬青跟誰都不親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從傅冉下手。
「等你從鄉下回來咱們再去看唄!」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電影票到月才過期,離月底還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卻,點頭應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顏冬青:「你也去,咱們一塊,人多熱鬧點兒!」
顏冬青還沒說話,他同桌葛貴東轉回頭,忙問:「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臉,沒好氣道:「只有三張票!」
……
顏冬青說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等放學了才問他。
顏冬青不答反問:「你打算怎麼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鄉,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時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間通汽車,鄉下人進城或城裡人下鄉,要麼靠走,要麼順道搭生產隊馬車。
「我爹讓我走回去,回來讓小叔趕馬車送。」
顏冬青皺眉:「傅向前心可真大,萬一碰上拐子怎麼辦,雖說你瞧著不值錢,也難保被人賣去山裡給糟老頭當媳婦兒。」
傅冉氣結,什麼叫瞧著不值錢?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說的一文不值,您臉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屬院,傅冉牢記徐蘭英的忠告,刻意跟顏冬青拉開距離,打算慢他幾步進家屬院。
顏冬青停了腳步,回頭看她:「走這麼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宮裡時,伺候她的宮女們都比她歲數大,早就來了月事,傅冉曾聽她們私底下談論過,說女人來月事那幾天,脾氣會莫名變古怪,她猜顏冬青應該也是到了脾氣古怪的那幾天。
這麼一想,傅冉對他便多了幾分寬解,走過去好聲好氣的說:「為了名聲,我們以後上學放學還是分開走吧。」
說完,她快走幾步,甩開顏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麵疙瘩湯,自個沿著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遠處停一輛自行車,顏冬青站在自行車旁等著。
傅冉忙跑過去,眼睛晶亮:「您怎麼在這兒?」
顏冬青蹬開自行車閘,不說其他,拍拍後車座:「上來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湧動:「皇上,您對臣妾真好。」
顏冬青咳一聲,等她爬上後車座才騎走,嘴硬道:「朕是擔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說話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況越差,坑坑窪窪,顛簸難行,顏冬青回頭叮囑道:「抓好了,朕要拐彎。」
傅冉聽話的抓上顏冬青衣裳,結果車子拐彎一個顛簸,傅冉差點沒坐穩栽下去,忙摟上顏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顏冬青嘴角彎起個弧度,腳下蹬得虎虎生風,四十多里路,兩個多小時就進了二砬子鄉。
傅冉來過的次數有限,憑著模糊的記憶,連蒙帶猜指路,總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間紅磚瓦房,寬敞的籬笆院,院里東西兩邊開了菜園,擱農村一眾土坯草房裡瞧著已經很氣派,眼下堂屋門上了鎖,院子靜悄悄的沒個人影。
「你奶住這兒?」顏冬青蹬上車閘,覺得不錯,並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說的如何差。
傅冉搖頭:「我奶在後面呢。」
說話間,她帶顏冬青房屋後面。
跟三間闊朗的紅磚瓦房比,賀寡婦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磣,泥糊稻草的房頂爛了個窟窿,賀寡婦正坐在家門口戳麻繩扎稻草捆,打算一會兒去生產隊借個梯修房頂。
傅冉喊了她一聲,沒聽見,走近了大聲道:「奶,我爹讓我來接你去城裡住。」
賀寡婦放下稻草捆,顯得很高興,嘴上還是說:「去啥城裡,我在農村住的挺好!」
說著,她又瞅瞅顏冬青,問道:「你是哪家小孩?」
顏冬青道:「和小冉是鄰居,我騎車載她過來。」
賀寡婦顫巍巍進屋,搬出家裡唯一的小馬扎,遞給顏冬青:「坐,坐下歇一會兒。」這麼乾淨周正的小伙兒,可不好讓坐稻草上。
傅冉沒那麼講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問:「小叔小嬸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開春就沒再上學,這不,跟她老子娘一塊下地掙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紅,跟傅冉一樣大,圓乎乎的臉,透著憨實,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點不像,傅冉對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紅一對比,傅冉又覺得她是幸運的,徐蘭英凶歸凶,至少還沒說過讓她下學幹活的話。
眼看就晌午了,賀寡婦擱下搓一半的麻繩,起身去菜園摘菜:「晌午都留著吃飯!」
暮春之後,農村的日子就比城裡好過了,瓜果蔬菜家家戶戶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黃瓜洋柿,疙疙瘩瘩墜滿藤。
賀寡婦一直跟著兒子媳婦吃,沒有另起爐灶,不是她不願分開吃,而是沒有鍋,頭些年公社化運動,家家戶戶砸鍋捐鐵,全扔進了土窯里鍊鋼,吃飯在公社,有錢平均分,後來吃到公社破產,上頭又說分開吃。
說得輕巧,老農民鐵鍋都砸了,擱哪燒飯吶!
想重新買口鍋,聽說還要工業劵,那幾年可把老農民為難死了,好在大兒子在工廠做工,一個月有兩張工業劵,東拼西湊才給小兒子弄到一口大鐵鍋,賀寡婦一直跟著他們一塊吃。
孫女難得回來,還帶了個小伙兒,賀寡婦不摳門,菜園裡掐了大把豆角,又從雞窩裡摸兩個雞蛋,準備切青椒一塊炒。
賀寡婦摘菜的時候,顏冬青兩手背後,在菜園裡轉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過來。
顏冬青並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時候,其中一個任務是巡講,所謂巡講,就是去各州縣巡查農業鹽業以及海防,事無巨細。
「三哥,您喊我做什麼?」
顏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紅燈籠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們大魏沒有洋柿這玩意兒。
這裡人習慣把國外傳來的東西前面加個「洋」,西紅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車喊洋車。
傅冉向賀寡婦打探:「奶,洋柿種子您從哪買的?」
賀寡婦笑呵呵的:「這玩意兒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沒有?買啥買。」
聞言,傅冉兩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給我點,我想弄兩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飯奶給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兩個正說著話,傅紅背著豬草從生產隊回來了,瞧見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來啦!」
話音未落,她餘光瞄見站房檐下的顏冬青,瞬間紅了臉,講話都開始不利索了:「你、你家親戚啊……」
不怪傅紅忸怩,她在農村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鄉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兒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補丁摞補丁,腳上的膠底鞋恨不得能頂個洞,哪像眼前這個,灰色毛線衣,黑色勞動布褲,整潔又乾淨。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還沒來得及打補丁,一雙手粗糙又臟,指甲眼裡都是泥……
本來傅紅沒覺得自己這樣有啥,可眼下她有點臊的慌,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屋裡黑黢黢的,正適合幹壞事,顏冬青的龍唇還壓在她唇上,兩手捧著她的臉蛋,似乎不得其法,只會往上壓,蹭。
傅冉僵著身體不敢動,手心一陣汗出。
是要侍寢了嗎……
在大魏,傅冉進宮做皇后之前,她爹托關係,從宮裡請來老嬤嬤,不僅教她宮中禮儀,更兼教她怎樣伺候好皇帝。
儘管當時她月事未來,還是個黃毛丫頭,儘管皇帝也就只有十幾歲。
老嬤嬤告訴她,如果哪天皇帝龍興來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順,要把女人似水發揮到極致。
傅冉一直沒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樣才能軟成一灘水,她敢篤定,這個時候她一定硬的像塊頑石。
好在顏冬青龍興未至,很快放開了她,一雙眼烏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總覺得顏冬青有點羞赧,似乎不敢直視她,強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拿餘光瞄眼皇帝,發現他已經轉過身去,正目不斜視的在看一本《煤炭與電力》,嚴謹的像剛才主動親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書包夾胳肢窩裡,傅冉一溜煙跑回去,臉蛋通紅,剛才被蹭的嘴還麻麻的,心裡既濕又躁。
徐蘭英下班回來就見她二閨女坐爐膛前的小馬紮上,鍋也沒燒,跟個小傻子一樣愣神,隨口道:「傻坐著幹啥呢?!頭髮亂得干稻草一樣,下午幹啥去了?」
說著,像是想到什麼,徐蘭英神色一變,疾走幾步過來戳傅冉額頭,壓低聲音道:「是不是跟顏家小子鑽了草垛?!」
儘管時下風氣保守,大馬路上拉個手挽個胳膊,都能給稽查隊的衛兵逮去革委會做思想糾正,哪怕都這樣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塊,乾柴烈火,草垛野地小水溝,擱哪兒都能幹到一塊,防都防不住。
見傅冉迷迷糊糊的樣兒,徐蘭英氣不打一處來,一時間覺得生的兩個閨女竟沒一個讓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進屋,恨鐵不成鋼的又擰了兩下,氣道:「跟娘說,顏家小子有沒有摸你,親你,往你褲襠鑽?!」
本來傅冉沒搞懂鑽草垛是什麼意思,眼下聽徐蘭英這麼說,一股血氣湧上臉,忙否認:「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