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號一更

  晉江首發, 謝絕轉載

  好說歹說, 顏冬青給她立了一張字據, 當是先借她的,以後還會還。


  「欠條我藏好了,三哥您可得說話算話,要是耍賴, 我就……」


  顏冬青涼颼颼的問:「就怎樣?」


  傅冉癟癟嘴, 氣不順的扭開頭:「那我就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顏冬青一愣, 隨即笑起來, 發出很愉快的笑聲:「君無戲言,朕說話一定算話。」


  聽他這麼說, 傅冉放心多了, 正想問他什麼時候要用金子, 就聽生產大院那頭,隊長舉著喇叭喊「開工」。


  原本坐生產隊門口侃大山的社員們收了聲,懶洋洋站起來, 抬肥料,扛鋤頭, 往身上系背簍.……

  下午要種黃豆, 生產隊長拿一根兒臂粗的木棍, 在大簸箕里不停攪拌豆種, 時不時往裡頭撒點粉末樣的葯。


  顏冬青走過去, 問生產隊長加拌的是什麼。


  他把葯袋子給顏冬青看, 笑道:「這玩意叫根瘤菌, 拌到豆種里能防止黃豆下地之後爛根,想收成好,選種頂頂重要……這黃豆粒最好粒粒飽滿,要暴晒,種下地之後還得追肥.……」


  提及這些,生產隊長話可多了,祖祖輩輩的莊稼漢子,身上有說不完的經驗。


  顏冬青絲毫不覺得啰嗦,豎耳朵聽的認真。


  傅冉知道他意圖,在大魏,佃戶種的多是小麥水稻粟麻,並沒有黃豆,顏冬青這是想把黃豆種帶回去。


  昨天剛下過雨,地里一片泥濘,傅冉和顏冬青卷高褲腳,赤腳走在泥地里,一個刨坑,一個往坑裡扔黃豆種。


  此情此景如果被大魏的朝臣們看到,十有八.九要掬一把心酸淚,他們可能怎麼也想不到他們的皇帝皇后正在以這樣一種方式「歷劫」。


  傅冉揮著小鋤頭騰騰刨下一串坑,又扛鋤頭奔回來和顏冬青一塊撒種,看著簍里的黃豆種,驀地想起一件事:「三哥,我們快沒油了。」


  自打知道隨身攜帶個空間之後,這兩人在吃的上面從不虧待自己,經常開小灶,原先在大魏時天天跟吃貓食似的,現在倒好,隨便炒個菜,多放肉多放油,頓頓能吃兩碗飯。


  眼看米麵缸子蹭蹭見底,現在連油壺也空了……

  「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要坐吃山空啦。」傅冉指指簍里的豆種,低聲說:「要不.……臣妾抓一把藏起來?」


  在大魏,他們吃的是菜籽油,這裡人吃的是黃豆油,按照她空間里農作物的生長速度,撒一把豆種,應該很快就能豐收。


  顏冬青睨她一眼:「傅冉,你少給朕丟臉點。」


  傅冉低下頭,忍不住頂嘴:「您總說臣妾丟臉,那還娶臣妾幹什麼?」


  顏冬青鄭重其事的告訴她:「在娶你之前,朕並不知道你會給朕丟臉。」


  傅冉氣得紅了眼眶,不想再理他。


  下午回城還早,顏冬青沒急著回礦區,而是拐道去了趟農機市場,當然,還不忘把傅冉帶上。


  傅冉本來有點生氣,但到農機市場之後,瞬間來了精神,激動的抓住顏冬青袖子:「皇上,您來買拖拉機?」


  下午在田家灣生產隊坐一回拖拉機,傅冉就喜歡上了這玩意,突突突的顛簸感,嗖嗖拉風,可比騎馬快活多了。


  東方紅、東風、五征、化州,手扶拖拉機,小四輪,大拖輪.……四缸增壓,漩渦輪發力……

  傅冉目不暇接,想靠近摸一摸,眼巴巴的說:「臣妾也想要一輛.……」


  顏冬青腦門發脹,抓回傅冉渴望的小手,把人從農機站拽走,直奔糧種化肥站,邊走邊回頭問她:「你拿什麼買?直接掏一錠金子?」


  「那您要怎麼辦?」


  顏冬青道:「朕打算去銀行問問。」


  「什麼是銀行?」傅冉還是頭一回聽說。


  顏冬青搖搖頭,暫時不打算解釋:「算了.……和你說了也不會懂。」


  「.……」


  買不起拖拉機,糧食種子還是能買得起的,兩人進了糧種化肥站,不大的門面,一面牆堆滿了整蛇皮袋的化肥,靠門口擺了幾口大水缸,裡面盛著黃豆小麥芝麻之類的種子。


  戴老花眼鏡的銷售員正站在水泥台後撥算盤對賬,見兩個半大的孩子進來,不大上心,頭也不抬問:「為人民服務,小同志,過來買什麼?」


  顏冬青在心裡估摸了他們開墾出來的那片地需要多少種子,然後鎮定的說:「槍杆子出政權。要五斤黃豆種,五斤小麥種,還有一包根瘤粉。」


  銷售員抬頭:「是哪個生產隊的?介紹信給我看看。」


  聞言,兩人互視一眼,傅冉嘴快道:「買種子也要介紹信?」


  銷售員哂笑,見她模樣白凈乖巧,耐心道:「小丫頭,你去糧站買糧還得帶糧本糧票呢,到我這兒咋就不要證明了?」


  要是哪個都能隨便買,他這糧種化肥站跟黑市還有啥區別吶!


  既然買糧種化肥要介紹信了,那拖拉機.……

  兩人順道去農機站問了下,農機站的銷售員可就沒那麼耐心了,眉頭鎖緊,盯著他倆打量:「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你們哪來的?給廠里買還是給公社買?介紹信都沒有,來耍我?!」


  挨一頓訓斥,兩人灰頭土臉從農機站出來,大概是這輩子都沒這麼丟臉過,顏冬青臉上烏雲密布,一言不發,大步向前走,很快將傅冉甩開。


  估計是這段日子吃得好,顏冬青長個子了,去年還比傅冉矮半個頭,只過了一個年,就反超了傅冉。


  傅冉小跑趕上,瞅一眼臉色發臭的皇帝,斟酌道:「皇上,這是人家的地盤,他們講求平等,不會因為您是皇上就卑躬屈膝,您別生氣了.……」


  顏冬青冷哼一聲,沒說話,但臉色卻緩和了不少,有些疲倦的開口:「你說的對,是朕沒擺好心態,離開大魏,朕什麼都不是。」


  難得聽到顏冬青自我反思,傅冉反倒傷感起來,忙拍龍屁:「您別這麼說,您可是咱們大魏頂頂能耐的人!既然他們要介紹信,問清楚了,下回想辦法開給他們就是。」


  顏冬青扯嘴笑笑,揉揉她腦袋,語氣柔和下來,問她:「朕聽說你奶奶生病住院了?」


  傅冉點頭:「臣妾想晚上過去照顧她。」


  其實傅冉來這裡的時候,她就已經被傅向前從鄉下接到了城裡,所以對賀寡婦並沒有太多真切的感情,更多的是在替原身盡責任。


  賀寡婦是老毛病了,一犯病就口唇青紫,喘不上來氣兒,隨時要沒命的樣子,瞧著怪嚇人。


  公社衛生站壓根瞧不好這樣的病,是以賀寡婦每次犯病,衛生站怕攤上麻煩事,直接寫轉診單,公社領導也懶得卡人了,介紹信一開,趕緊催她去城裡醫院。


  礦區也有醫院,但只為一零五的職工和家屬服務,不接待像賀寡婦這樣從農村轉來的病患,這樣一來,賀寡婦只能住進中心醫院。


  中心醫院和礦區一東一西,來回得一個多小時,下午傅燕去了趟,摸黑到家,當著傅向前的面抱怨:「咱家要是有輛自行車就好了,起碼能方便點。」


  但凡家庭寬裕點的,誰不想有輛自行車,一個月就兩張工業劵,存到年底也不夠買,傅向前都惦記好幾年了,也沒能買上。


  「今年我跟礦上工友說說,咱們自己存點,我再從他們手裡湊幾張,爭取到年底買一輛!」


  傅冉一心想著拖拉機,對他們說的自行車不大上心。晚飯吃的是糠菜糰子,粗糙的難以下咽,傅冉吃了兩口就遞給了傅聲,只把稀面粥喝光。


  「我去醫院給奶送飯,晚上不回來睡了。」


  徐蘭英看她:「咋就吃這麼點?」


  傅冉當然不敢說她偷開小灶,支吾道:「不餓.……娘你快給我奶打飯,這麼晚,她該餓了。」


  眼見著苦日子沒個頭,一零五招到他們生產隊時,傅向前二話不說報了名,在礦上一干就是二十來年。


  沒娶媳婦兒之前,傅向前的工資全給了他老娘賀寡婦,四十多斤的糧食指標,他勒緊褲腰帶,月月省十幾斤送回老家。


  娶媳婦之後,婆娘孩子熱炕頭,總得要為自己的小家打算,漸漸的,傅向前往家裡送錢送糧的次數就少了,這樣一來,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國兩口子開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滿轉嫁到了賀寡婦身上。


  這次賀寡婦生病,兩口子從公社開了介紹信,把人往城裡一送,掉頭就走,管她住不住院,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來城裡住,但徐蘭英死活不讓。


  「你那兄弟,就是個吸血螞蝗!你出錢蓋房給他娶婆娘那會兒,他低頭哈腰說你好,現在紅磚瓦房蓋上,啥好處都讓他得了,他倒好,翻臉不認人!」


  徐蘭英越說越氣:「老婆子生病,憑啥該咱家花錢,憑啥該咱家去醫院伺候?你不去下井,我不去篩礦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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