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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更合一(捉蟲)

  晉江首發, 謝絕轉載

  娶媳婦之後, 婆娘孩子熱炕頭, 總得要為自己的小家打算, 漸漸的, 傅向前往家裡送錢送糧的次數就少了, 這樣一來,原本受益最大的傅向國兩口子開始不快,自然而然把不滿轉嫁到了賀寡婦身上。


  這次賀寡婦生病,兩口子從公社開了介紹信,把人往城裡一送, 掉頭就走,管她住不住院, 管她是死是活!


  傅向前倒想把老娘接來城裡住,但徐蘭英死活不讓。


  「你那兄弟, 就是個吸血螞蝗!你出錢蓋房給他娶婆娘那會兒, 他低頭哈腰說你好,現在紅磚瓦房蓋上,啥好處都讓他得了,他倒好,翻臉不認人!」


  徐蘭英越說越氣:「老婆子生病,憑啥該咱家花錢,憑啥該咱家去醫院伺候?你不去下井, 我不去篩礦了啊!」


  傅向前是個憨厚人, 儘管心裡清楚他兄弟這樣做不對, 但嘴上卻不願承認:「向國他媳婦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婆娘攛掇,向國也不會這樣……」


  徐蘭英氣樂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傅向前你個糊塗蛋!要我說,你那兄弟比你兄弟媳婦更不是東西!」


  傅向前黝黑的臉漲得通紅,他嘴鈍,一句話也辯不過,筷子一摔,飯也不吃了,起身就往外走。


  「幹啥?你幹啥去?」


  「去醫院!」


  傅向前一走,徐蘭英也沒心情吃了,擱那兒兀自生著氣。傅聲見簸箕里還有一塊玉米餅子,探手就拿,嘴上飛快的說:「爹不吃,給我吃了!」


  徐蘭英兩眼一瞪:「敢!給我放回去!」


  傅聲訕訕縮回手,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成天想的都是塞飽肚子,胃跟無底洞一樣,光靠一塊巴掌大的玉米餅子哪能填滿。


  他視線落在傅燕手上,舔著嘴說:「姐,分半塊給我吃!」


  傅燕沒理他,像沒聽見一樣自顧吃著,輕聲提醒他:「你管小冉要,小冉飯量小,分你點沒要緊。」


  傅冉頓時如鯁在喉,臉上卻揚起笑,把剩下的半塊玉米餅子遞給傅聲,半開玩笑的說:「論耍嘴皮子功夫,還是大姐厲害,傅聲,你看大姐成天說疼你,到頭來讓玉米餅子的卻是二姐。」


  有奶便是娘,傅聲抓過餅子,不迭附和:「就是就是!傅小燕,你就會賣嘴皮子!」


  傅燕臉上一紅,立刻看她娘。


  好在徐蘭英因為賀寡婦住院的事煩心,並沒有注意聽他們姐弟三說話,等吃完飯,傅冉傅聲要去學校,徐蘭英道:「燕子,下午去醫院看看你奶,老婆子年齡大了,萬一磕著碰著,到時候你小叔小嬸還不知道咋編排我們。」


  傅燕不大樂意,轉對傅冉說:「小冉,咱奶住院,你不去看看?虧得咱奶把屎把尿養你,做人可不能沒良心!」


  傅冉懶得搭理她,抬抬下巴道:「你去你的,我去我的,要是不想去就跟娘直說,拐彎抹角往我身上推幹啥?」


  對傅燕這樣愛耍心機的人,傅冉也摸索出了門道,悶不吭聲吃癟她只會越來越過分,索性二話不說當著老子娘的面揭穿她。


  反正她也不用看傅燕的臉色過日子,守著偌大寢宮,還怕吃不飽穿不暖?

  下午沒有文化課,只有半天的勞務。


  為響應主席同志「學習和生產實踐相結合」的號召,學校每天下午都會組織學生參與勞動,勞務課的形式分校內和校外。


  校內主要是參觀學習一零五四個附屬工廠的機床操作,校外則是去郊區生產隊學習農業。如果碰上周邊有修鐵路、建橋樑這樣的大工程,他們也要去幫忙打地基抬煤渣。


  開春之後,正是播春小麥種黃豆玉米的季節,教導主任安排他們去了市郊的大河灣公社,深入學習農業種植技術。


  負責接待他們的是大河灣公社的陳書記,平時無論是知青下放,還是精簡工人返鄉務農,或者來鄉下支援大生產的工人兄弟,都經由陳書記管理分派。


  陳書記把四十多個學生分送到公社下轄的各個生產隊。


  高雪梅和班上幾個同學去了小樹林生產隊,傅冉和顏冬青則被分去田家灣生產隊。


  這還是傅冉頭一回參與集體勞動,在生產隊的院里好奇的東看看西摸摸。


  田家灣生產隊是個四合院樣式的大院,東西北三排石瓦房,北邊兩間是生產隊辦公的地方,東邊一排房放著鋤頭、梨、鐵叉之類的農業器具,西邊一排是倉庫,數張草席圈成糧倉,盛滿小麥黃豆玉米。


  西北角還有個牛棚,拴了兩頭牛一匹馬,一旁還停著一輛東方紅拖拉機。


  牛馬鐵叉鋤頭這類原始生產工具,早在大魏就已經被使用,顏冬青它們不感興趣,徑自走向那輛東方紅拖拉機。


  傅冉在城裡遠遠見過一回,小聲說:「皇上,臣妾聽說這玩意要加油才能突突跑。」


  顏冬青提醒她:「朕說過多少遍了,在外喊朕三哥。」


  傅冉不忿,也提醒他:「那您朕啊朕的,是想提醒臣妾什麼?」


  顏冬青:「.……」


  見他吃癟,傅冉心情好了點,爬上拖拉機拖鬥上坐著,感慨道:「三哥,我們大魏要是也有這東西,生產力一定能提高不少。」


  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麼,傅冉兩眼蹭蹭放光,壓低聲音道:「要不然,我偷一輛藏進鳳鸞宮如何?」


  現在傅冉已經能逐漸操控意識,小到一根針,大到一張桌,都能讓它們瞬間消失,拖拉機應該也不在話下。


  顏冬青嘴角抽搐,罵都懶得罵了,直接抬手就打,拿責備的眼神看她:「傅冉,別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魏的國母,偷拖拉機……虧你能想得出來,你將大魏顏面往哪兒擱。」


  傅冉委屈縮腦袋,什麼國母.……有哪個國母是穿破褲衩吃糠菜糰子的?!

  顏冬青揉揉發脹的眉心,緩和語氣道:「一輛拖拉機有上百個零件組成,小到螺絲,大到鋼圈,傅冉,你知道是怎麼加工的嗎?」


  女子無才便是德,她哪知道這些……

  顏冬青也不指望她能懂了,又說:「退一萬步來看,即便你把拖拉機偷藏起來,以後打算怎麼發動?別人燒柴油,你往裡面加水嗎?」


  傅冉依稀明白了,用句不恰當的比方,叫「牽一髮動全身」,他們落伍的地方不止一點點。


  能帶動一切機器的能量來源他們都沒有。


  這一瞬間,傅冉壓力倍增:「三哥,我們要學好多啊。」


  誰說不是呢.……

  顏冬青輕吁一口氣:「不過還是要想辦法買輛拖拉機放進鳳鸞宮,將來有機會,可以拿來做樣本。」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傅冉提醒他:「這玩意聽說得一千多塊呢。」


  廠里的二級工,月工資三十五塊,一年不吃不喝才存四百,得要三五年才能買得起。


  她和顏冬青現下可都身無分文。


  鳳鸞宮寶貝倒不少,可沒一樣是能拿出來的,正趕著「破四舊」的時候,拿出來不是找死嗎。


  就算沒趕上破四舊,也是有價無市,飯都快吃不上了,哪個有那閑錢去收藏古董?


  像是猜測到她心中所想,顏冬青道:「盛世古董,亂世黃金,朕如果沒記錯,大婚前朕的聘禮單上有一擔黃金。」


  傅冉警惕捂口袋:「既然是聘禮,贈了就是我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傅冉覺得顏冬青突然和顏悅色了起來,連聲音都溫柔了不少,就是吐出的話不那麼中聽。


  「你的就是朕的.……冉兒,聽話,把藏的黃金拿出來,等回去之後,你要多少朕給多少。」


  傅冉只顧低頭說話,並沒有注意到她說完之後,顏冬青瞬間露出想捏死她的表情。


  堂堂皇帝,想干點什麼,用得著去鑽草垛?!


  傅冉又想起一句,補充道:「她說黃花大閨女要守好自己褲襠。」


  「還有呢?」顏冬青低頭看她,眼神涼颼颼的:「沒嫁人的是黃花大閨女,你是朕三媒六聘娶來的,還拿黃花大閨女標榜,羞不羞?」


  皇帝這句羞不羞,聽在傅冉耳中,變相就成了:要不要臉?

  又沒洞房過,她怎麼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傅冉抬頭:「您說的那是以前,現在您又沒三媒六聘娶我。」


  顏冬青突然別開臉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齒:「冉冉,朕知道你心急,再等幾年,等到普遍結婚的年紀,朕就去你家提親。」


  傅冉張口結舌,急道:「我沒有……」


  顏冬青嗯一聲,顯然不信:「好了,朕知道你怕丑。」


  傅冉不說話了,疾步往學校走,臊得臉沒處擱,她哪裡急了?!

  早上仍舊是枯燥無味的時政課,同桌高雪梅戳戳她,小聲問:「周末去不去中蘇友好館看電影?有新電影上映。」


  傅冉剛來那會兒,不知道啥叫中蘇友好,後來顏冬青跟她解釋了遍,她才知道蘇聯是他們老大哥,建中蘇友好館也是為了標顯兩國友誼。


  巨大的友誼廣場,標準的蘇聯建築風,放映的電影也大多數是從蘇聯引進的電影帶,高雪梅她哥在友好館上班,從她哥手裡弄到了兩張電影票。


  傅冉沒看過電影,還挺想去看,但周末又有別的事,可惜道:「我得回鄉下接我奶,要不你找別人跟你一塊吧。」


  高雪梅撇撇嘴:「你這人,不花錢白看也不去,沒勁!」


  說著,她推推坐前面的顏冬青:「顏冬青你去不去?」


  顏冬青回頭,拒絕道:「我也有事。」


  高雪梅垮了臉,心裡空落落的。


  姑娘大了,難免有亂七八糟的心思,同班的小伙兒不少,但就顏冬青一個順眼的,高雪梅也不知道自己是個啥想法,就想和他套近乎。


  可顏冬青跟誰都不親近,除了跟傅冉,她只好從傅冉下手。


  「等你從鄉下回來咱們再去看唄!」高雪梅挽上傅冉胳膊,晃晃她:「反正電影票到月才過期,離月底還早呢!」


  傅冉不好再推卻,點頭應好。


  高雪梅露出笑,又喊顏冬青:「你也去,咱們一塊,人多熱鬧點兒!」


  顏冬青還沒說話,他同桌葛貴東轉回頭,忙問:「那我能去不?」


  高雪梅黑了臉,沒好氣道:「只有三張票!」
……

  顏冬青說他周末有事,傅冉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等放學了才問他。


  顏冬青不答反問:「你打算怎麼回去接你奶?」


  傅向前的老家在南州城西北二砬子鄉,距南州城有四十多里路,時下只有城市和城市之間通汽車,鄉下人進城或城裡人下鄉,要麼靠走,要麼順道搭生產隊馬車。


  「我爹讓我走回去,回來讓小叔趕馬車送。」


  顏冬青皺眉:「傅向前心可真大,萬一碰上拐子怎麼辦,雖說你瞧著不值錢,也難保被人賣去山裡給糟老頭當媳婦兒。」


  傅冉氣結,什麼叫瞧著不值錢?


  「皇上,您把您的皇后說的一文不值,您臉上很有光?」


  「.……」


  快到家屬院,傅冉牢記徐蘭英的忠告,刻意跟顏冬青拉開距離,打算慢他幾步進家屬院。


  顏冬青停了腳步,回頭看她:「走這麼慢,腿被人打折了?」


  傅冉敢怒不敢言,在大魏宮裡時,伺候她的宮女們都比她歲數大,早就來了月事,傅冉曾聽她們私底下談論過,說女人來月事那幾天,脾氣會莫名變古怪,她猜顏冬青應該也是到了脾氣古怪的那幾天。


  這麼一想,傅冉對他便多了幾分寬解,走過去好聲好氣的說:「為了名聲,我們以後上學放學還是分開走吧。」


  說完,她快走幾步,甩開顏冬青蹭蹭跑回家。


  到周天,傅冉天不亮就起了,吃一碗麵疙瘩湯,自個沿著城郊大道往西跑。


  出了城,大道不遠處停一輛自行車,顏冬青站在自行車旁等著。


  傅冉忙跑過去,眼睛晶亮:「您怎麼在這兒?」


  顏冬青蹬開自行車閘,不說其他,拍拍後車座:「上來坐好。」


  傅冉明白了,心潮湧動:「皇上,您對臣妾真好。」


  顏冬青咳一聲,等她爬上後車座才騎走,嘴硬道:「朕是擔心你人傻被拐走。」


  傅冉不說話了。


  城郊大道越往西路況越差,坑坑窪窪,顛簸難行,顏冬青回頭叮囑道:「抓好了,朕要拐彎。」


  傅冉聽話的抓上顏冬青衣裳,結果車子拐彎一個顛簸,傅冉差點沒坐穩栽下去,忙摟上顏冬青的腰,死死抱住。


  顏冬青嘴角彎起個弧度,腳下蹬得虎虎生風,四十多里路,兩個多小時就進了二砬子鄉。


  傅冉來過的次數有限,憑著模糊的記憶,連蒙帶猜指路,總算找到了她小叔家。


  三間紅磚瓦房,寬敞的籬笆院,院里東西兩邊開了菜園,擱農村一眾土坯草房裡瞧著已經很氣派,眼下堂屋門上了鎖,院子靜悄悄的沒個人影。


  「你奶住這兒?」顏冬青蹬上車閘,覺得不錯,並不像傅冉路上跟他說的如何差。


  傅冉搖頭:「我奶在後面呢。」


  說話間,她帶顏冬青房屋後面。


  跟三間闊朗的紅磚瓦房比,賀寡婦住的泥坯房不是一般的寒磣,泥糊稻草的房頂爛了個窟窿,賀寡婦正坐在家門口戳麻繩扎稻草捆,打算一會兒去生產隊借個梯修房頂。


  傅冉喊了她一聲,沒聽見,走近了大聲道:「奶,我爹讓我來接你去城裡住。」


  賀寡婦放下稻草捆,顯得很高興,嘴上還是說:「去啥城裡,我在農村住的挺好!」


  說著,她又瞅瞅顏冬青,問道:「你是哪家小孩?」


  顏冬青道:「和小冉是鄰居,我騎車載她過來。」


  賀寡婦顫巍巍進屋,搬出家裡唯一的小馬扎,遞給顏冬青:「坐,坐下歇一會兒。」這麼乾淨周正的小伙兒,可不好讓坐稻草上。


  傅冉沒那麼講究,拿一捆稻草塞屁股底下坐,問:「小叔小嬸呢?」


  「插秧去了,大丫今年開春就沒再上學,這不,跟她老子娘一塊下地掙工分了。」


  大丫全名傅紅,跟傅冉一樣大,圓乎乎的臉,透著憨實,跟她尖嘴猴腮的老子娘半點不像,傅冉對她印象一直很好。


  和傅紅一對比,傅冉又覺得她是幸運的,徐蘭英凶歸凶,至少還沒說過讓她下學幹活的話。


  眼看就晌午了,賀寡婦擱下搓一半的麻繩,起身去菜園摘菜:「晌午都留著吃飯!」


  暮春之後,農村的日子就比城裡好過了,瓜果蔬菜家家戶戶都不缺,茄子豆角青椒黃瓜洋柿,疙疙瘩瘩墜滿藤。


  賀寡婦一直跟著兒子媳婦吃,沒有另起爐灶,不是她不願分開吃,而是沒有鍋,頭些年公社化運動,家家戶戶砸鍋捐鐵,全扔進了土窯里鍊鋼,吃飯在公社,有錢平均分,後來吃到公社破產,上頭又說分開吃。


  說得輕巧,老農民鐵鍋都砸了,擱哪燒飯吶!


  想重新買口鍋,聽說還要工業劵,那幾年可把老農民為難死了,好在大兒子在工廠做工,一個月有兩張工業劵,東拼西湊才給小兒子弄到一口大鐵鍋,賀寡婦一直跟著他們一塊吃。


  孫女難得回來,還帶了個小伙兒,賀寡婦不摳門,菜園裡掐了大把豆角,又從雞窩裡摸兩個雞蛋,準備切青椒一塊炒。


  賀寡婦摘菜的時候,顏冬青兩手背後,在菜園裡轉了一圈,招手示意傅冉過來。


  顏冬青並非酒池肉林的皇帝,做太子的時候,其中一個任務是巡講,所謂巡講,就是去各州縣巡查農業鹽業以及海防,事無巨細。


  「三哥,您喊我做什麼?」


  顏冬青抬抬下巴,示意她看紅燈籠似的洋柿,傅冉立刻就明白了,他們大魏沒有洋柿這玩意兒。


  這裡人習慣把國外傳來的東西前面加個「洋」,西紅柿喊洋柿,火柴喊洋火,肥皂喊洋胰子,自行車喊洋車。


  傅冉向賀寡婦打探:「奶,洋柿種子您從哪買的?」


  賀寡婦笑呵呵的:「這玩意兒又不是稀罕物,哪家沒有?買啥買。」


  聞言,傅冉兩眼放光,忙道:「奶,您能不能給我點,我想弄兩棵栽盆里。」


  「成!等吃完飯奶給你找去,要多少有多少!」


  奶兩個正說著話,傅紅背著豬草從生產隊回來了,瞧見傅冉在,喜道:「小冉,你咋來啦!」


  話音未落,她餘光瞄見站房檐下的顏冬青,瞬間紅了臉,講話都開始不利索了:「你、你家親戚啊……」


  不怪傅紅忸怩,她在農村長大,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鄉里公社,和她差不多大的小伙兒都穿得都是老土布做的衣裳,補丁摞補丁,腳上的膠底鞋恨不得能頂個洞,哪像眼前這個,灰色毛線衣,黑色勞動布褲,整潔又乾淨。


  再看自己,罩衫是拾她娘的,褂襟上破的洞還沒來得及打補丁,一雙手粗糙又臟,指甲眼裡都是泥……

  本來傅紅沒覺得自己這樣有啥,可眼下她有點臊的慌,直想找個洞鑽進去。


  老嬤嬤告訴她,如果哪天皇帝龍興來了,她一定要配合,要乖順,要把女人似水發揮到極致。


  傅冉一直沒弄明白,女人到底要怎樣才能軟成一灘水,她敢篤定,這個時候她一定硬的像塊頑石。


  好在顏冬青龍興未至,很快放開了她,一雙眼烏黑水亮,不知是不是她錯覺,總覺得顏冬青有點羞赧,似乎不敢直視她,強制淡定的吩咐道:「退下去吧。」


  傅冉抓抓頭,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拿餘光瞄眼皇帝,發現他已經轉過身去,正目不斜視的在看一本《煤炭與電力》,嚴謹的像剛才主動親嘴的人是她。


  「那臣妾就告退了.……」


  「嗯。」


  書包夾胳肢窩裡,傅冉一溜煙跑回去,臉蛋通紅,剛才被蹭的嘴還麻麻的,心裡既濕又躁。


  徐蘭英下班回來就見她二閨女坐爐膛前的小馬紮上,鍋也沒燒,跟個小傻子一樣愣神,隨口道:「傻坐著幹啥呢?!頭髮亂得干稻草一樣,下午幹啥去了?」


  說著,像是想到什麼,徐蘭英神色一變,疾走幾步過來戳傅冉額頭,壓低聲音道:「是不是跟顏家小子鑽了草垛?!」


  儘管時下風氣保守,大馬路上拉個手挽個胳膊,都能給稽查隊的衛兵逮去革委會做思想糾正,哪怕都這樣了,姑娘小伙勾搭到一塊,乾柴烈火,草垛野地小水溝,擱哪兒都能幹到一塊,防都防不住。


  見傅冉迷迷糊糊的樣兒,徐蘭英氣不打一處來,一時間覺得生的兩個閨女竟沒一個讓她省心的,扯耳朵把人揪進屋,恨鐵不成鋼的又擰了兩下,氣道:「跟娘說,顏家小子有沒有摸你,親你,往你褲襠鑽?!」


  本來傅冉沒搞懂鑽草垛是什麼意思,眼下聽徐蘭英這麼說,一股血氣湧上臉,忙否認:「沒……沒有!」


  「真的?」


  傅冉不迭道:「真的,真的。」


  徐蘭英把人拽到炕上坐,總算盡了一回當母親的責任,絮絮叨叨跟傅冉說了好些,總結成一句話就是:要守好褲襠。


  「你看看咱們礦區家屬院里,沒結過婚就給人鑽褲襠的丫頭,到頭來有幾個好的?命輕賤,擱婆家還抬不起頭!」徐蘭英順順閨女頭髮,語氣還算和緩:「你和顏家小子都大了,就算擱一塊長大情分再好,也得防著他,甭管是半大小夥子還是結了婚的男人,只要底下長那玩意兒,就都不是啥好東西!」


  話糙理不糙,身上帶了個把,總會有想鑽洞的時候,哪怕皇帝也不例外。


  娘兩個正說著話,傅燕下班回來了,瞧見她,徐蘭英臉色一冷,扯嗓門道:「還知道回來?!」


  傅燕神色不變,講話依舊輕聲細語:「我回來拾掇衣裳。」


  傅冉心知這母女要有得掰扯,抬屁股下炕,把位置讓給傅燕,自個去外頭燒鍋攪稀飯。


  果不然,沒過多久,屋裡傳來徐蘭英斷斷續續的罵聲,和傅燕的低泣,住隔壁的劉嫂子眼睛頻頻往她家瞄,手裡端著簸箕,往蒸屜上放窩窩頭,擠眉弄眼打聽:「咋啦小冉,燕子跟你娘鬧矛盾啦?」


  礦區的女人沒一個不碎嘴的,儘管傅燕自私了些,滿腦子只為自己盤算,傅冉也沒想過說她壞話,要是給外人知道,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她也別想說婆家了。


  隔壁劉嫂子又再問,傅冉仰起臉,露出慣有的呆愣樣:「嫂子,我不知道,要不你進去問問?」


  劉嫂子訕笑:「小冉,你得跟你姐多學學。」


  跟傅燕學什麼?

  傅冉搖搖頭,聽裡面沒了聲音才掀簾進去,傅燕頭髮亂糟糟的,臉上指頭印明顯,她似乎吃了秤砣鐵了心,堅定道:「現在是新時代,封建三座大山早就給推倒了,你還想拿那套來壓我不管用,封建家長剝削子女是反.革.命,擱哪兒都要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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