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伏低做小惹心酸
懷孕後的胃口變得很差,張姐的飯菜剩的越來越多。好在她現在也見慣了,到不介意。她又是過來人,現在和我倒更有些話題聊了。常勸我該吃什麽少吃什麽,我也受益頗多。
張姐家在北方的一個農村。兒子在北京上大學,張姐才跟來了,以前做些零活兒補貼家用。後來在家政中心受了些培訓,也學了學配餐營養類的知識,才漸漸的做到高檔小區的保姆,收入也就比以前翻番了。
我隨口問著她在這裏做開心不開心。她歎口氣:“這兒是我做的最省心的一家了。以前那些主家,要求多的不得了。”我自己本就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凡事習慣親力親為,又怎麽會有那麽多富貴毛病。
她說著有些動容,便同我講著她的一些舊事,不覺說道:“在我們那兒,剛出生的小孩子,家裏都要給準備件百家衣呢。”
我倒是聽說過有的農村為了孩子好養活,有吃百家飯,穿百家衣的習俗。不免也覺得好玩,興起問道:“百家衣好做嗎?”
“好做,找些布頭,縫一件就行。小孩子的,用不了多少,就是討個吉利。”張姐笑道。
說的我有些心動,隻是發愁著,在北京可去哪兒找布頭去。張姐說著:“要是真想做,也不愁找。”
我隻當張姐說笑,也沒往心裏去。沒想到過了兩天,她還真的拎回來一袋布頭和幾件小孩兒的舊衣服。
看我驚訝的合不上嘴,張姐笑道:“我這兩天買菜沒去超市,去農貿市場了,那兒村裏上來的大姐多,我就張嘴試了試,還真要到了。”
我看著張姐,有些說不上的感動,隻化作一句:“謝謝你。”張姐爽直的笑著:“謝啥,都是相互的,你們對我也挺好。”
張姐把布頭和舊衣服都洗幹淨曬好,剪成方形,細細縫綴。她手腳麻利,不到半天,就快做成了。我看著有些躍躍欲試:“我也來縫一塊兒。”
“誒,懷孕不能做針線。”張姐勸阻著。我實在看著眼饞,道:“就一塊兒,不妨事。”
張姐想了想說:“那等我都縫完,給你剩一塊兒。”
好容易等到她縫得隻剩一塊兒了,我剛要拿起來繼續,手機響了,我忙接起來,子越的聲音:“老徐總醒了,我讓李秘書接你來醫院,徐碩也在。”
“好。”我把手邊的針線放到臥室。換好衣服,不多時李秘書就來了,一起到了醫院。子越已在樓下等著,看我下車,牽起我走到病房。
老徐總住的是特需VIP病房,子越以前住院的病房,看著也沒這裏豪華。房間大而敞亮,各種施舍齊備。
老徐總躺在病床上,眼睛渾濁的看著天花板,全然沒有意識。身上插著各種管子、儀器。想想去年的秋天,他還是精神矍鑠的帶著大家看他的古董藏品,興致勃勃的聊著草書青瓷,如今卻瞬間如山崩地裂般,隻能無助的躺在那兒。
坐在老徐總床邊的是位六十多歲的婦人,頭發花白,有些幹瘦,一身素花的衣衫,看著很普通。臉上的神情有些嚴肅,一股不怒自威的神色。我暗暗揣度,不知道那是不是徐立的媽媽,也就是老徐總的正室。看子越和我進來,衝子越微微點了點頭,看了我一眼,目光已有幾分了然。沒有打招呼。
我被她的目光掃過,有絲滲然,想必剛才子越是從病房出去的,自然無需再打招呼。而我與子越的關係,她那一眼已經明了,輕描淡寫的一掃,已經有種不屑的意味。
徐碩和他媽媽站在那婦人的身後,徐媽媽一下子似乎蒼老了很多,昔日的華貴自如,漸漸褪去。看著憔悴不堪。我最關心的徐碩,麵色也有些疲憊,胡子拉碴的。看我進來,走到我身邊:“你怎麽來了?不在家休息。”
“我來看看伯父。現在好多了吧?”我看向徐碩,有些擔心。
“醒了,不過情況不算太好。”徐碩歎了口氣。
“不要急,慢慢恢複就好。”我安慰著徐碩,卻也覺得有些蒼白。中風的後果可大可小,有人恢複如初,也有人偏癱,更有甚者導致癡呆,後半輩子再難清醒了。
徐碩點點頭。忽然老徐總喉頭一動,艱難的張嘴:“水——”屋裏的人聞言都是一震,“能說話了。”徐媽媽低聲說著。徐碩馬上衝出去叫醫生。徐媽媽去倒水,剛拿到床邊,那婦人冷冷的掃了徐媽媽一眼,水杯化了個弧線,到了那婦人眼前,她接過來,遞到老徐總的唇邊,老徐總抿了兩口。
那婦人將水杯複又遞給徐媽媽。徐媽媽語氣懇切道:“大姐,他情況好些了,今晚你回去休息,我來守著吧。”
婦人瞥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冷:“徐立晚上會來。我也在,輪不到麻煩旁人。”聲音不高,卻字字刺心。又當著我和子越的麵,徐媽媽的臉上有些下不來,卻也沒話支應,隻得怏怏的退到後麵。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突然就是一酸。徐媽媽對老徐的感情,對老徐的反應,何曾比那婦人慢一分?可即使那麽有手腕的徐媽媽,最後也不得不伏低做小。
伏低做小,我此刻才理解了這個詞的含義,做小,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伏低,那種麵對正室終究無法理直氣壯的自矮三分。我不禁抬眸看了看子越,他眉頭蹙起,若有所思。
徐碩領著醫生進來,看著病房裏由於老徐總的病情變化大家都手忙腳亂起來,我和子越放下禮品,我和徐碩打了個招呼,讓他注意身體。轉眼看了看徐媽媽,她看著我和子越及徐碩的情狀,露出絲困惑。在她眼裏,我還曾經是徐碩的女朋友吧。盡管是李代桃僵,但今日的情景,隻怕她是想不明白了。
不想再給已經夠亂的病房裏添亂,我隨著子越出來準備回家。李秘書開著車,我和子越坐在後麵。路上想著徐家的事情,我不由問著:“徐媽媽也是好意,為什麽老徐總的妻子寧肯自己受累,也要憋那口氣呢?”
子越苦笑了聲,握了握我的手:“她可不是為了置氣。自從老徐進了醫院,她就從老家過來,一步也沒離開過。”
“患難見真情?”我有些疑惑。老徐總近些年常在徐媽媽這裏的小公館,難得她還能不計前嫌,對老徐總這麽上心。
“不是每個人的心裏都隻有感情。”子越一把把我攬在胸前,有些感慨:“傻丫頭。”
如果不是為了感情,又是為了什麽呢?我細細琢磨著,那婦人守著老徐總寸步不離,又不讓徐媽媽和徐碩接近,隻怕是擔心老徐總萬一醒來,自己不在身邊,老徐總留下什麽遺囑給徐媽媽。原來守得不僅是人,還是家產啊。
不免有幾分兔死狐悲,盡管那個女人曾經用語言將我活活淩遲了一回,但此刻,我仍不免為她感傷,不明不白二十多年,又辛苦帶大了徐碩,可到了老徐在鬼門關的時候,都沒有資格陪在他身邊。
我有些感傷的說道:“萬一老徐總不能恢複如初,徐媽媽隻怕更難見到他了。他的妻子,才是他的第一合法監護人啊。”
子越沒有說話,隻是把我摟的更緊了。不知為何,我能感覺到他與我,心中同樣的悲涼。我牽起他的手,有些無助。他把我的手放到唇邊斯磨著,低聲道:“不要亂想。”可連我,都覺得這句話好無力。
到了家,子越先去洗澡,我收拾起下午的百家衣,也就一片布,幾下便縫了起來。縫的時候,心裏仿佛有了某些期冀,一針一腳,都能綴進去自己的絲絲憧憬。
等到最後一針縫好,我用牙咬斷了線頭,拿起來反複看了看,很可愛的小衣服。我不覺唇角上揚。放下衣服,卻看到子越穿著睡衣,不知何時,正倚著臥室的門看著我有些怔忡。
我有些被看到內心的窘態,嗔了他一眼:“鬼鬼祟祟偷看我做什麽?”
他幾步過來,抬起我的下巴,眸子裏一片柔色:“你是我的,還用偷看?”
我抽抽嘴角:“誰是你的,我是自己的——”話沒說完,已經被他的唇覆上。不知何時,他的吻已經少了冰涼霸道,多了絲溫柔繾綣。讓我情不自禁隨著他回應。
“這輩子你沒機會後悔了。”他的聲音有絲喘息的灼熱。
我忙把他推開,有絲害羞道:“現在是三個人,規矩點。”
他朗聲哈哈大笑:“他現在能看到嗎?”轉而撫著我的頭發有些動情:“你剛才縫衣服的樣子,特別溫柔。”每個母親,在憧憬自己孩子的時候,都不免會有特別的溫柔吧。
我有些調皮的吻上他的脖子,滑到耳垂,故意動情在他耳邊吹著氣:“現在溫柔嗎?”他一個用力把我圈住,躺倒在床上,邊解我的衣服邊咬牙道:“你又招我。”
我用力把他推開,跑到浴室,隻聽得他在身後笑的舒朗:“一動真格的,你就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