咘咘咘

  蘇夢縈三人算是掐著時間去包下了北平飯店最後一間包間, 和沈敬亭、小花兒商量著定好了酒菜, 交完定金確定好時間后,三人就又溜達溜達的回了家。


  悠悠哉哉的換了衣服,聚在客廳說說笑笑的閑聊了一會兒后, 一行六人就出了門,叫上三輛黃包車,一口氣拉到了北平飯店門口。


  ——當然還是今天的蘇有錢小盆友給錢。


  這半天的功夫,就跟流水似的花了7塊大洋,從頭看到尾的沈敬亭在一邊一面嘖嘖一面搖頭, 帶著些痛心疾首的瞅著蘇夢縈笑嘻嘻的說著『小敗家子兒~』。


  話音剛落就被蘇爹一摺扇輕敲在後腦勺,那持扇反手橫掃的乾淨利落、矯健帥氣,一看就知道平時覺得沒少做這個動作。


  「又欺負寶兒。」蘇爹哼哼。


  剛擺上委屈巴巴神色的蘇夢縈那雙小鹿眼閃亮閃亮的,小樣兒得很。


  沈啾啾默默摸摸並不疼但聲音絕對響的後腦勺,悻悻。


  他一下子忘了, 有蘇爹這個『護法』在, 蘇夢縈就是『寶兒』, 而不是自己總戲稱的『蘇小草』。……嘖嘖嘖,失策。


  「寶兒,來。前面帶路。」蘇爹做完日常打小舅子這一任務后,單手轉著扇子挽了個筆花后,和藹可親心滿意足的沖蘇夢縈招手,笑眯眯。


  「嗯吶~」蘇夢縈好乖的噠噠噠跑過去。


  等父女倆有說有笑的走前面后, 從剛才就站在一旁涼涼看戲的蘇二叔胖嬸兒和小花兒三人, 才逐一將視線從兩父女的背影移開, 看向沈巡佐。


  「敬亭少爺。」蘇予然沖沈敬亭微挑了眉角,溫和的笑里戲謔調侃。「前面帶個路?」


  「行嘞。」沈敬亭左手手背極快的彈撫過右手手臂,簡單帥氣的做了個戲檯子上的『遵命』姿勢,桃花眼一彎一笑,眼角的細小紋路就透出又壞又帥,偏偏你見了,半點生不出情緒只想跟著他笑的魅力來。


  「二爺,嬸兒,花兒。裡面請。」


  跳脫鮮活,好看得像一副畫。


  一頓飯吃得很是盡興,其中還聊到了前不久在銀行門口碰見『宋先生』的事,咂舌了一番其猶如霸道總裁的場景,讓蘇夢縈嘖嘖稱奇。神態中沒有半點與有榮焉和洋洋得意,完全是無瓜葛的吃瓜群眾閑閑看上層人士的表現。


  雖因神色態度略帶調侃,顯得對長輩似乎不那麼恭敬被蘇爹提醒了兩句,但蘇夢縈這幅不卑不亢不代入的氣度,還是讓他很滿意的。


  宋家雖是大戶中的大戶,但他蘇家沒從未真的想過要攀附於他。當年要不是宋家老小子那個王八蛋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暗戳戳的把他給灌醉乘機提了兩家結親,自己又一杯黃酒下肚就豪爽的答應了,還當場交換了信物,收了各自親手寫的書信。讓他連『喝醉了』想賴賬這個借口都不用了的話,真是一點都不想和他們家結親。


  無論宋家門風外界傳得有多好,但從古至今,哪個高門大院不是爬滿了虱子的華麗衣服而已。


  表面光鮮亮麗,實際內里苦楚心酸,也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好在蘇予然的話多少安慰到了蘇爹,現在這個年頭,最流行的就是年輕人反抗所有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的時候,其中最潮流的,似乎就是反對這充滿了『舊社會、舊思想』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


  聽說那位宋三少不就是因為不喜歡自家爹給他找個了奶娃娃,十四歲就負氣留學英國了嘛?算一算也待了十個年頭了,性子做派想法,估計早就不同,所以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等宋三少一鬧,老爺你就上門。大家皆大歡喜不說,『宋先生』還會欠你一人情。


  畢竟結親結親,可不是結仇啊~

  『宋先生』能懂的。


  蘇爹深覺有理,或者說從蘇予然少年就接管蘇家的賬本開始管賬后,蘇爹就覺得蘇予然說什麼都有道理了。


  不過凡事做兩手打算。所以這麼多年自家寶兒在自家小舅子和蘇予然潛移默化的『教導』下,似乎隱約、些許有被帶歪一點點的嫌疑時,蘇爹也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與其自家寶兒被人欺負,還不如是自家寶兒欺負別人。


  雖有些書生氣,固執執拗又帶些江湖俠義的蘇爹,在蘇夢縈這件事上,總是變得相當的圓滑和有餘地╮(╯▽╰)╭


  一頓飯吃完,因為大敗家子兒和小敗家子兒湊在一起的結果就是菜點多了吃不完,甚至有那麼幾個菜就沒動幾筷子,這樣的結果成功獲得胖嬸兒的叨叨。


  沈啾啾和蘇小草被叨叨得瑟瑟發抖。


  好在有蘇爹二叔和小花兒,笑眯眯的圍觀一陣后也就開口解了圍,反正都是自家人,把剩得多的打包回去就是了,要是還多……分給一些家境較差的人也總比浪費了好。


  不過要給也只能給乾淨、沒動過的。


  這是蘇爹強調的。


  不能因為別人物質上的貧窮,就不給對方精神上的尊重。


  蘇夢縈和小花兒兩個輩分最小的連連點頭。


  這裡雖不是蘇夢縈知道的那個民國,但其實戰火實際上也才過去沒幾年,各地遭災,百業待興,民國也是各種焦頭爛額。所以即便是北平這樣的大城也依舊有老家遭災,實在活不下去逃荒到這裡居無定所的人。


  年輕力壯的,就去碼頭工廠賣力氣,家裡女眷就去小作坊找些事做,老人要是還能動,也會帶著留在家裡還需要大人照顧的孩子,去附近郊外野地挖些野菜,找些吃的。


  到了晚上,一家人就睡在城西一些死胡同小巷子用紙板、竹子編製的窩棚里。即便是這樣的居住環境,每晚也得按佔地大小算錢。


  就這樣的都算是好的了。還有些連窩棚也住不了,衣衫襤褸,宛如乞丐。


  所以雖蘇家也只是小康之家,但如果能力範圍類,能伸手拉一把的時候,蘇爹也會量力而行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的隨意一舉,也許對他們來說就是救命之恩。


  蘇夢縈很小的時候,蘇爹就抱著她把一隻不小心從樹上鳥窩裡掉下來的雛鳥送回去時,對她說的。後來那雛鳥沾了人氣,母鳥不喂差點餓死,還是胖嬸兒知道了指揮沈敬亭上樹,用提前搓碎了樹葉去掉味道的手把那隻雛鳥拿出來,用米飯和後院小湖的小蝦喂大的。


  雖那鳥長全,翅膀長硬了就直徑飛走時讓蘇夢縈有些失落於這和傳統穿越故事有些不一樣,但心裡還是高興的。


  因為你知道你救活了一條生命,雖然它也許未來也會遇到危險,會死。但至少你沒有在看見它瀕臨生死的時候,用『算了吧,做這些有什麼用?誰知道救不救得活,還是別多管閑事了,都是天意、命數。』這樣的理由而不抬抬手。


  這就足夠了。


  所以蘇夢縈想了想后又花了幾分錢買了些最便宜最頂餓的麵食乾糧,只留了少部分夠今天晚上的量后,和小花兒一起把東西分給了看上去需要這些食物的人。


  當然,是在有沈舅和蘇二叔這兩個大殺氣的陪同下,不然已經餓狠的人有時候也並不竟是良善之輩,兩個小妮子雖談不上特別好看,但也是容貌逐漸張開,嬌憨可愛的年齡。


  很是合一些有怪癖男人的口味。


  善良要有,但永遠不要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地去做『善良』的事。


  所以沈敬亭和蘇予然在距離蘇夢縈和小花兒身後幾步遠的位置,臉上帶著笑意冷眼那些人。


  比較起能靠絕對不自己好好站著的沈敬亭而言,蘇予然總是站坐均有儀態。此刻也是一樣,身材修長的他一身長衫背手而戰,唇角勾著禮節的笑。斯文卻疏離。沈敬亭咬著煙左手手肘靠放在他肩膀上,慵懶的斜依,腳。交。疊點地,又痞又壞。這『蘇家兩惡』的氣場硬是讓其中有幾個確實起了壞心思的人重新收斂起來,乖乖的排隊接過小花兒給他們的吃食,吶吶道謝。


  等做完這些后,四人回家。才進客廳就從胖嬸兒那兒知道有蘇夢縈的信。


  「我的?」蘇夢縈疑惑,一看信封上的郵寄地址,竟然是『星月報』,帶著一些小雀躍的將信拆開,快速瀏覽后忍不住原地蹦了一下,對笑看著她,等著蘇夢縈說話的家人高聲宣布。「從現在起,我是千字兩元的人了!」


  開心,愉悅,轉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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