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10
「殿下, 別看了……」紅綠斷了一盆水來, 給阿蓉擦了下臉,無奈的嘆了口氣,「人已經走了……」
好好的一個公主殿下, 怎麼就對一個太監情有獨鍾呢?
就算這個太監, 沒入宮之前有多麼驚才絕艷, 又是多少女子的夢中情人。
可……進了宮之後, 也不算是什麼男人了,公主和對方……是沒有結果的。
當然最可氣的是, 以前好在還有個岳小將軍頂著,公主殿下心中大概已經有所意動, 言語中間也稍微透出了一點,嫁給岳小將軍也不錯的意思。
可誰知這岳小將軍當真靠不住。
聖上一卧病在床,又見到太後下的懿旨,整個岳家就馬上如同集體失憶。
沒有再做半點努力, 一絲不苟的跟另一戶朝臣家的女兒互換了生辰, 定下了婚約。
……就好像從前向聖上的提親, 要娶公主的不是他們一樣。
這岳家,如此沒有擔當,還……不如個太監呢!
身邊的宮女心中十分在意這門被阻了的婚事,阿蓉卻沒什麼感覺。
她本來就不是真的喜歡岳小將軍,以前想要嫁過去, 也不過是為了試試看, 假如消失在劉輕視線中, 能否完成完成。
但有了太后的旨意下達,岳家不敢違抗,她也只能收起這份心思,另謀他路。
不過自從聖上被餵了毒,至今還處於中風之中,沒能好起來的這段日子裡。
阿蓉越是回想,越覺得劉輕對自己……會不會有點太好了?
上輩子的劉輕,將原主幽禁了一輩子,都難說心中的怨氣,到底有沒有消除。
可這輩子的劉輕……在她做了一堆無用的努力后,竟然肯在聖上面前,將她救下來。
甚至為了救她,還將毒丸塞進了聖上口中,讓本該再活上幾年的聖上,被人為突發中風。
作為一個宮中伺候人的公公,喪心病狂毒害了一國之君,這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了。
恐怕稍微有一點不甚,就要被滅全族。
阿蓉覺得,就算劉輕心中一開始就對聖上充滿了怨恨,但她也不該是那個催化劑。
因為聖上害過劉輕,她是也算是間接害過對方,當時讓她和聖上狗咬狗一嘴毛,才該符合上輩子劉輕的心性才對。
「我不是在看他,」也不知過了多久,阿蓉才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收回了看向遠處的視線,「我是在看人生。」
她最近還是頭一次見劉輕出現在這邊,不過由於這個人在阿蓉心中特殊到了極點,所以對方出現的一瞬間,所做出的任何動作,都沒逃過阿蓉的注視。
劉輕顯然是特意過來的……畢竟從太後宮中,到公主殿完全是繞了一個原路,劉輕如非必要通傳太后懿旨,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
可他偏就出現了,還臉上中沒什麼表情的向殿內看一眼。
實際上從他那個方向,看的就是阿蓉。
阿蓉剛才在窗口托著腮假裝愣神,卻無人發現她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細汗:
兩個人必要的聯繫,從聖上中風之後,就該結束了才對。
劉輕為什麼跑來看她?
或者說,劉輕在後宮中混的風生水起,根本不需要她提供什麼方便,也不需要她的報答。
這一點,從劉輕進了監察處后,也依然能完好無損的出來,可見一斑。
所以他過來看那一眼,是警告她?不要把聖上中風的原因說出去?
……這事泄露出去,完全可以被人掰扯到阿蓉自己身上。
是個人都知道要保密的,肯定不會是因為這個。
那麼就是因為,劉輕之後被她親吻了幾下,心中惱羞成怒,又被她惹到了?
不管怎麼樣,上輩子老謀深算的劉輕,突然繞遠路來看她,肯定是有陰謀就是了。
這個季節不下雪了,但天氣還挺冷,阿蓉深吸了口氣,在自己宮殿內晃了一陣。
半夜就換了紅綠的衣服,提著一盞小燈,跑到劉輕在宮內的住所處。
這是個四四方方的宅子,在外看上去,與公主妃嬪的宮殿相比肯定是不如的。
但如果有人能踏入其中,會發現這麼和小宅子里,也是別有洞天,銀絲碳用起來,比任何一些小妃嬪宮中都捨得。
或者說,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宅子中,宮內分發的一應物資,從來不會缺的。
阿蓉一個人躲在外頭,鼻尖嗅到的碳味兒,讓她心下瞭然。
不過出師不利的是,她挑的時候可能不對,這一天劉輕在太后那邊耽擱了許久,直到半夜才披著大氅趕回來。
這時一溜小太監點著燈,他目光半垂著,踏著細碎的月光和衣衫下的寒氣,走到了家門口。
「等等,」也不知發現了什麼,他稍抬了下頭,揮了揮手。
身邊的小太監遞給他一盞燈后,立馬躬身離開,腳步聲在這寧謐的黑夜中,都十分悄無聲息。
劉輕手指轉了下燈把,看向院門內的一個細小的影子,淡淡說,「出來吧。」
裡頭有個人遲疑的走出來,手中的燈早已經燒沒了油,看得出是等了許久。
「殿下來這裡做什麼?」劉輕下意識皺起了眉,在他的印象中,這輩子的趙靜安,比以前要有趣了許多。
但他頂多只是去看對方一眼,也絕不會去靠近的原因,是因為他每次遇到趙靜安……基本都沒什麼好事。
第一次趙靜安差點將他從白妃宮中拖走,壞了他的大事,後來花園的那一次,對著他哭個沒完,讓他心中亂的很。
後來又是聖上喝了酒,將她當做前朝貴妃,欲行不軌之事……每一樁都是例子。
「是燈壞了?」劉輕向下掃了一眼,「夜裡風涼,我送殿下回去吧。」
他說著轉過身,提著手中那盞燃燒的還很旺盛的燈,這就要上前引路。
不過阿蓉卻拉了一下他的大氅,「劉輕,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為什麼生氣?」前頭執燈的男人,又轉過頭來,語氣中稍微有點愕然和好笑。
豈料他不笑還好,這麼嘴角彎起一個好笑的弧度,卻讓阿蓉誤會了。
從原主的記憶中,和阿蓉的判斷里,已經成了太監的劉輕,什麼時候會笑啊?
他可以對著太后、聖上笑,是因為有利可圖,但對於原主,劉輕原來是懶得浪費表情的。
甚至於到了後來,幽禁原主的時候,劉輕唯一的笑容,還都是冷笑。
所以在阿蓉心中,這句為什麼生氣的反問,其中所代表的意思,根本不可信,劉輕絕對是氣的不輕……
是因為已經成了太監,所以被女人親了幾下,感覺受到了侮辱?還是因此被提醒了傷心事?
阿蓉沒做過太監,也不太懂,身體殘缺了之後會是什麼心理,總之肯定有不容被觸碰的那一點的。
很顯然,她應該是觸碰到了那一點,才令劉輕心中的怨氣,大到開始陰陽怪氣的笑。
「我那天……不是故意要親你的……」感覺做的越多,就錯的越多的阿蓉,硬著頭皮開始解釋。
不是故意要親?那就是根本無意想親他了,估計是想把第一個親吻的人,換成岳石吧。
可惜……岳石那小子,已經定下了另外的婚事,再過不久,就與別的女人成親了。
劉輕心中忍不住冷笑一聲,平淡的哦了一聲,又又冷冷說,「殿下沒什麼事的話——」就請回吧。
果然是因為這個生氣的!阿蓉從對方的語調中,馬上聽出了那一絲不同。
她連忙抬起頭,烏黑的眸子與夜空之中的星子一樣,「可是有的時候,人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尤其是對喜歡的人,你當時還那麼及時的走過來,像生命中頂天立地的大將軍一樣,我就忍不住,想更靠近你一點了……」
頂天立地的大將軍?劉輕麵皮抽動了一下,在趙靜安眼中,他應該是個真正的太監吧,與大英雄這個形象,怎麼都不可能符合。
但這或許從某一方面,戳到了劉輕的點上,讓他後半截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收了回去。
「奴才只是個閹人,殿下想多了。」劉輕說了一句。
這還是劉輕頭一次,在原主面前說出自己的心結,阿蓉覺得她有突破對方心防,趁勝追擊的機會了。
「誰說的!」她於是立刻反駁道,「在我心裡,你就是劉輕,自始至終一點都沒變過,就算成了公公又怎麼樣……」
阿蓉伸手摸了一下對面男人的臉,發現自己的動作並沒有收到阻攔,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我喜歡就好了。」
說完這句話,阿蓉也不等對方反應,將手中已經沒了燈油、滅了許久的夜燈扔到一邊,轉身蹭進了劉輕懷裡……還抱住了男人的腰。
她小臉就擱在劉輕的胸口,隔著冬衣聽不到對方的心跳聲,但她反倒覺得自己……在對方的大氅里,挺暖和的。
她都那麼說了,劉輕總不會還要生氣了吧。
當然阿蓉也不怕自己會被搭進去,上輩子原主的記憶中,劉輕身邊自始至終可沒什麼女人的。
他成了太監之後,估計就對女人這種生物絕緣了,壓根不會去碰。
所以即使她表白了,劉輕大概也只是感觸一下,不會有更深入的發展。
不過,過了一會兒,頭頂上的男人伸手搭在了她額頭上,「……殿下怕不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