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臨別禮物
秦安離站在辰園的大門口，看著車馬向不同的方向駛去。剛剛還熙熙攘攘的門前，轉瞬便變得冷清。
光明陣法的光線，不再有中午時候那麽足了，像是在空中懸掛了一天的太陽，走向西山之時，黯淡而蕭索。
街上的行人行色匆匆，陌生淡漠，交錯而過。
不知為什麽，看著這一幕，秦安離突然有一種寂寞的感覺。
明明是之前就知道的，一旦被秦家找到，他就必須要回去。
可等到分別真的就要到來的時候，還是舍不得。
明明明天就是水華投胎之後的十五歲生日，他卻要親自把她送走……
不管怎麽想，心裏都不是滋味。
側頭看了看流照，腦海中突然閃過宗頤那兩個侍女的話。
之前沒有注意，流照確實需要幾套新衣服。
吩咐下人準備好馬車，秦安離帶著流照和四時直奔城中最大的布莊錦繡閣。
宗家是沂風城最大的布商，錦繡閣也是宗家名下的產業。
錦繡閣的掌櫃不認識秦安離，但看著他們儀表不凡，還是很熱情周到地上前接待。
秦安離親自挑了足足二十幾種顏色不同、質地不同的料子，又看了新潮的款式，每一樣都在流照身上比量了一下，這才滿意地讓掌櫃的女兒帶著她去後麵量尺寸。
滿意到令他忽略掉流照目光中的無奈。
他知道，她不在乎這些。
但是，在他這裏，就是別人有的，她也要有。
別人沒有的，她也要有。
親人沒法堂堂正正地認，但穿著家裏做的衣服，感覺還是會不一樣的吧……
更何況，無論是水華還是流照，衣著總是素白簡潔的衣衫。這次好不容易逮到機會，能把流照打扮得光彩照人，秦安離當然不會放過。
說實話，他真的特別想知道這家夥一臉淡漠地穿著大紅的紗裙會是什麽樣。
冷漠，性感，又禁欲？
完了。
秦安離有點不冷靜了。
唯一有點遺憾的是，做衣服不會那麽快，怎麽也要小半個月才能拿到貨。秦安離是飽不了眼福了，隻能等下次。
和掌櫃說好，讓他們做完衣服送到百草殿，秦安離和流照邁出了店門。
流照眼看著要回隱靈村，衣服要是由錦繡閣送到那山裏，保不準要多久。還是送到百草殿快一些，到時候鄭步一個傳送陣就能送貨上門，方便極了。
想起這茬，秦安離覺得臨行之前，還是要跟鄭步交代一下的，於是吩咐四時駕著馬車送流照回辰園，自己則徒步向百草殿走去。
鄭步在百草殿布滿陣法、儲存藥材的後院裏，不知因為什麽在發脾氣。秦安離走進來的時候，他正劈頭蓋臉地訓著一個下屬，手裏一根被甩得蔫頭耷腦的柳枝葉子快被抽沒了。
秦安離沒有打擾他，坐在了側邊廊下的石階上。
鄭步餘怒未消，罵了那下屬一句，揮手讓他滾蛋，順手把柳枝扔出去，轉過身坐到秦安離身邊。
“鄭掌門怎麽這麽大的氣性？”秦安離調侃道。
鄭步一臉鬱悶：“別提了，我就一天不在，他們就把門裏弄得一團糟。”
秦安離側目：“幹嘛去了？”
鄭步歎了口氣：“還不是因為天罡門的事。州城的人昨晚到的，今天一大早就把我叫過去問東問西，這不才回來？”
秦安離沉了沉聲音：“問題不大吧？”
“沒事。”鄭步擺了擺手，“州城光明堂的堂主曹迎也來了，還有幾個修為高深的老妖精，估計已經看完了現場，心裏都有譜，對我就是簡單的問話。宋城主挺賣我麵子的，前幾天說好承包迷霧林的事，他也示意我盡快落實。就是我門裏出了點問題，有些事一時間處理不好……”
秦安離抬頭，看著院子裏來來往往繁忙的黑衣人，突然記起這間院子好像是專管迷霧林事宜的。
“盧雲呢？”秦安離問。
鄭步的臉色明顯變化了幾番，才道：“走了。”
“走了？”秦安離奇怪，這是什麽意思？
鄭步有些煩躁地抹了把臉：“就是之前……不是鬧了些不愉快嗎，從迷霧林回來沒多久，他就帶著謝天方走了。”
秦安離回想起藥田裏，盧雲和鄭步之間撕破臉的那番對話，想來盧雲也是不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在鄭步手下幹活了。
仔細想想，也的確是在那之後，就再沒見過盧雲。
他可能帶著謝天方，離開沂風城，另謀他處了吧。
秦安離拍了拍鄭步的後背。
他知道百草殿實際上是由鄭步和盧雲共同創立的，盧雲的突然離去肯定給他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沒事。”鄭步坐直身子，隻是難掩疲憊，“他之前主要負責的，也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部分。以後百草殿要步入正軌，迷霧林那邊用不到他的手段，少了他不礙事。就是總有些東西需要時間交接處理。”
秦安離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我也要走了。”
鄭步霍然抬頭：“去哪？”
秦安離微微向後，頭靠在廊柱上，目光望著前方：“離開沂風。”
鄭步皺了皺眉：“回帝都嗎？”
“差不多。”秦安離想了想，安慰鄭步道，“你好好幹，隻要不再走歪路子，我想辦法幫你在州城那邊打招呼，百草殿想要擴張沒有問題。”
鄭步呼吸一滯，目光中閃過一抹喜色，點頭道：“好！”
秦安離長呼一口氣：“流照是學醫的，她的師父現在雖然隱居了，但在城裏還有醫館，師兄弟們也都常在。如果她來了城裏，你多照拂。”
鄭步點頭：“當然！”
秦安離又沉默下來。
鄭步在他旁邊坐著，有些緊張地轉了轉扳指：“其實……這些日子挺感謝您的。之前我就是瞎幹，也沒什麽目標，也沒什麽程序，除了錢掙了不少，裏子麵子都沒討上好。現在我也想清楚了，一個宗門要想傳承下去、發揚光大，隻靠貪圖一時的小便宜是不行的，必須要有長遠的眼光。沒有您，或許我再過上十年八年也悟不明白……謝謝您了。”
秦安離沒說什麽，目光掃過鄭步微微泛紅的眼眶，這些日子他的確給了鄭步很多想法，包括如何領導宗門，如何聚攏人脈，如何平衡勢力等等。
在他看來，鄭步並非什麽窮凶極惡之人，甚至相比之下，盧雲的心腸都比他要更狠。
所以，把他引導回正路之後，他走得越遠，秦安離越喜聞樂見。
兩個人並肩坐了一會，秦安離突然指了指鄭步的翠玉扳指：“你這是個空間戒指吧？”
鄭步下意識摸了摸那扳指，點頭：“是。不過用處不大，存不了實物，隻能存些丹方啊陣法什麽的。”
秦安離點點頭，空間戒指在這個時候其實還算稀罕物，光明會的有倒不足為奇，要是鄭步這麽個水平一般的金丹期也有品次不錯的，才叫怪事。
他伸出手：“看看。”
鄭步怔了一下，還是右手用力褪下了那枚扳指遞過來。
秦安離神識透入其中。
果然，是個虛空戒指。
顧名思義，這玩意兒真的隻能走意識流，存些知識、神識之類的，實物就連一根草也存不進去。
裏麵有幾本珍稀的古書，幾個陣法殘圖，別無他物。
就像是個高級的作弊工具。
秦安離想了想，打了兩道神識進去。
他把扳指還給鄭步：“裏麵那兩個黃色的光團，你意識投進光圈即可觸發。大一些的那個存了幾張丹方，還有一些修煉意誌和煉製器物的方法，你可以試試。小的那個，不要輕易觸發，遇到危險再去碰。”
鄭步一愣，接過扳指，立刻便打開了大的那個光團。
他意識沉浸其中，匆匆掃了兩眼修煉功法，隨後便鎖定了一張金丹期晉升到元嬰期的金元丹方。
細細瀏覽之下，鄭步不禁暗自心驚。
這種級別的丹藥丹方本來就難尋，他也是偶然才見過一張，記得不甚分明。但秦安離給他的這張，不僅極為詳細，甚至就連用材都更為簡潔和實惠。
他又去看後麵的丹方，發現不僅連元嬰期突破到化神期的丹方也有，甚至就連一些更為珍稀的諸如提升靈力的聚元丹、避免走火入魔的清心丹，也都有完整的丹方。
鄭步抽回思緒，看著已經站起身來的秦安離，滿目震驚。
這家夥……怎麽弄到這麽多寶貝的？
秦安離迎著鄭步難以置信又欽佩敬仰的目光，神色平常道：“臨別禮物。”。
鄭步有一種被巨大的驚喜從天而降砸中了頭的感覺，暈乎乎的。
秦安離失笑，挽了挽袖子：“我的傳訊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