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跟他說,等我一天
林清棋走後沒多久,流照走了過來,看到秦安離在搗花,微微一愣。
秦安離神情如常,把最後一捧花瓣攏了攏,扔進木臼裏,抬頭問道:“人認齊了?”
流照應了一聲,走到他身邊,目光卻斜斜低著,心事重重的樣子。
察覺到她的情緒,秦安離停下手中的動作。
流照道:“人我已經都見過了,嗯……我準備回隱靈村了。”
秦安離麵色一滯,這是在跟他……告別?
一瞬間,腦子有些熱有些懵。
秦安離站起身:“那麽著急幹什麽?不多待一會兒?”
流照兩隻手在身前絞著,沒有抬頭:“已經出門太久了,師父會不放心的。”
秦安離還想再說些什麽,餘光瞥到樹後井木犴一閃而過的衣角,突然把話咽了下去,轉而道:“今天太晚了,你明天再走吧,到時候我送送你。”
流照仍是低著頭,點了點頭,過了片刻,突然抬起頭問:“你這幾天身體好像不太舒服?”
秦安離下意識否定:“沒有。”
該死不死,這話剛說完他就咳嗽起來。
剛才坐的石凳太涼了……
流照伸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幹什麽?”秦安離一驚。
流照已經把手搭在他的脈上,另一隻手牢牢抓住他的手,避免他掙脫,瞪著眼睛看他:“我是學醫的,給你檢查一下。”
秦安離身體一緊,隨即看到她那認真神色,也不由得鬆掉這口氣,任由她去探脈。
這丫頭應該沒學過修煉的那套玄門醫法,摸不出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過了好久,流照才鬆手,麵色複雜地看著他:“你身體從小就不好嗎?”
秦安離心裏狂跳,麵上鎮定:“是。”
“可我聽說修煉者不是百病不侵的嗎?”
秦安離心頭一緊。流照看過他動用神力,雖然他沒有明言過,但她已經自動把他歸為修煉者了。而修煉者,也的確是個個都生龍活虎的,沒有像他這麽虛弱怕冷的。
秦安離靈機一動:“我修的功法有些特殊……你不是修煉者,你不懂。”
流照狐疑地看著他,終究敗給了“隔行如隔山”,勉強相信了。
秦安離眼看她放鬆下來,連忙轉移話題道:“宴席快結束了,咱們出來也夠久了,回去你再看兩眼吧。”
兩個人順著小路往回走。
快回到宴席那邊時,迎麵碰到宗頤帶著兩個丫鬟去更衣。
看到他們倆,宗頤明顯一愣,隨即迅速收起表情,假裝沒看到他們一樣,繼續昂首挺胸走了過去。
兩撥人錯身而過不過四五步,秦安離就聽到宗頤的丫鬟小聲念叨了一句:“我早就看出那個女的和秦公子關係不一般,隻顧著跟許夫人聊天,看都不看咱們一眼,眼睛都生到額頭上去了!”
另一個丫鬟附和道:“可不是嗎,小姐過去跟她說話,她都不自我介紹的。我本來還以為是什麽貴客呢,現在看來,嗬,不過一個姿色普通的狐狸精罷了……”
剛才那個又笑道:“看她那身衣服,就是咱們下人早兩年也相不中那種款式了。她穿著也不嫌土,反而一副穿著誥命夫人服的姿態……沒聽秦公子剛才怎麽說的嗎?他有心上人了,依我看啊,就是說給她聽的!”
“呃,不是吧?秦公子不是因為許公子開咱們家小姐的玩笑才這麽說的嗎?”
“你傻呀!之前又不是沒有人開過咱們家小姐們和秦公子的玩笑,怎麽沒見他生氣?你忘了昨兒個在城外,他讓韻姐兒叫他叔叔的事了?我覺得,秦公子這是趁著這個機會在警告那狐媚子呢!”
她們說話的聲音極小,兩撥人又背對著漸行漸遠,秦安離確定自己能聽到是因為神識出眾,而身邊的流照聽不到後,強忍住當場翻臉的欲望,但仍是頓住腳步,向她們的背影望了過去。
一旁的井木犴會意,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那兩個碎嘴的丫鬟腳下突然一絆,跌出小路,直奔旁邊莫名多出來的兩小灘新肥裏,齊刷刷摔了個狗啃泥。
一身狼藉,臭氣熏天。
兩個丫鬟狼哭鬼嚎,雖然摔得明顯不輕,但相比之下,這種狼狽更讓人抓狂。宗頤是大小姐,出門有好幾套衣服可以更換,她們這些丫鬟卻沒有。
再加上撲進的不是土,而是肥,嘴裏也進了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這一摔,她們丟大人了!
秦安離皺了皺眉,回過頭扳正因他突然頓住腳步,也想回頭看看的流照的腦袋。
“別回頭看。”髒了你的眼。
不過這回倒是給秦安離提了醒,沒有和流照一起回去,他先讓流照出了樹林,過了一會兒,才緩緩回到席位上。
場中的氣氛已經緩和了很多,隻是在秦安離回來後,眾人難免想到他剛才那句冷冰冰的話,不免又有些尷尬。
秦安離不想跟宗家鬧得太僵,說到底他們還是流照名義上的親人,隻是有些距離必須要保持開。
他之前不確定水華的身份,所以和宗家的姑娘們產生了一些接觸,但現在既然已經確定了是流照,就不可能把這種不遠不近的關係維持下去。
不然,不就成了渣男了嗎?
當然,突然之間這麽冷漠,也著實會令人有些措手不及。比如他現在可以明顯看到,宗霆和宗夫人的臉上,都有一種被人耍了的不滿。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補救一下。
於是,秦安離衝著後麵一張桌席上正看向這邊的小丫頭宗韻招了招手:“韻兒,來叔叔這兒。”
宗韻自從來了之後,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沒離開過,隻是一直被母親和下人們按著,沒機會接近這邊。
此時聽到他叫,旁人也不好再攔宗韻,就讓她大叫一聲,兩條小腿倒騰著,笑嘻嘻地撲進了秦安離的懷裏:“哥哥!”
秦安離笑著讓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懷裏,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叫叔叔!”
宗韻撒嬌道:“不嘛!不嘛!就叫哥哥!哥哥這麽年輕,這麽帥,為什麽叫叔叔?順叔叔項叔叔那樣的才叫叔叔呢!”
宗順:“……”
宗項:“……”
韻兒啊,我們哥兒倆得罪你了嗎?
雖然按照輩分來說,沒有錯。可你這樣說,真的很奇怪啊!
秦安離含笑看了他們一眼,低頭對著宗韻,認真地一字一頓道:“小丫頭,不是說過了嗎?以後不要叫哥哥,叫叔叔。”
小姑娘腦袋連帶著上麵兩個小丸子一轉,眨巴眨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為什麽呀?”
秦安離:“……”
倫理問題,他還真跟這麽一個小姑娘講不清楚。
好在,因為宗韻這一鬧,氛圍又歡快起來。宗韻的母親把她帶到一邊,帶著幾個丫鬟不知哄了兩句什麽,就見小丫頭嘟著小嘴跑回來,又一頭紮進秦安離懷裏:“叔叔。”
滿座大笑。
很快,宴席結束。
總的來說,賓主盡歡。
秦安離親自把人送到了大門口,許宋杜宗四家在門口喧鬧著,相互之間打散了站著。
等到宗韻撲騰著小腿飛奔過來道別的時候,秦安離一回頭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流照站到了自己身邊。
宗韻抱著他的大腿,抬頭,大眼睛裏水蒙蒙的:“叔叔,我們什麽時候能再見啊?”
秦安離拍了拍她的頭,接過管家手裏為宗韻打包好的點心匣子,遞給她:“要是想我了,就在夢裏見。”
宗韻的母親走過來,牽著她的手:“跟叔叔道別。”
宗韻乖巧道:“叔叔再會。”
秦安離笑著擺擺手。
宗韻一扭頭,對著流照:“姐姐再會。”
秦安離笑容凝滯。
扶額。。
自己高興得太早了。
想要讓宗韻理順輩分關係,任重而道遠啊……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