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沒有什麽是一把火解決不了的
鄭步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這心呐,就像那翡翠扳指裏麵的棉線,堵得慌!
沒有心情看扳指了,鄭步把手放下,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白衫下擺沾上了泥水。
聯想起今中午的那陣雨,鄭步的心情更糟糕了。
那麽大個光明陣法,能罩得住整個沂風城,卻攔不住幾滴雨?
他橫了盧雲一眼。
我在迷霧林裏布了那麽大一個局,就是讓你來跟我,又有人進去玩了的?
怎麽,你……賣票了?
眼看掌門的目光越來越不善,盧雲連忙表態:“您放心,這次屬下一定把事態控製住!上次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他不提上次還好,一提上次,鄭步就氣不打一出來。上次發現有人動了千年古藤,你這家夥親自過去查看了情況,要把古藤傳送回來,結果呢?傳回來一串白類葉升麻!我就納了悶了,你是不是故意惡心我的?
當下,鄭步冷哼一聲:“虧盧長老還記得上次的事,那麽盧長老應該也記得,還欠我一條命呢吧?如果這回還搞不定這些管不住自己腿的人,那盧長老,我就替你好好保管你的腦袋!”
盧雲冷汗涔涔,連忙點頭。他知道,掌門這回是真的生氣了。
走出掌門的房間,一襲黑衣的盧雲神色陰沉。
上次他派人調動凶獸圍殺闖進迷霧林的不速之客後,本以為事情會很快結束,沒想到傳回來的消息卻是損兵折將、迷霧林還被燒掉了好大一片。
當時他就嚴令下去,這事兒誰也不能走漏風聲!
所以直到現在,鄭步還被蒙在鼓裏呢。
盧雲有理由相信,要是鄭步知道此事,剛才他就不會僅僅是威脅了,自己能不能豎著出來還不一定。
所以,這一次既然又有人不知死活地進了迷霧林,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畢竟,要是這一次也搞砸了,上次的事肯定也瞞不住。到時候新賬舊賬一塊算,我老盧,不就死到臨頭了?
如此想著,盧雲走出了掌門的院,回到了歸自己負責的後院。
後院的幾間房子裏堆滿了藥材,裏裏外外都有弟子在忙活,隻是和百草殿上上下下的製式白衫不同的是,這裏的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
盧雲衝遠處正在清點賬冊的一個黑衣年輕人招了招手:“方!”
黑衣年輕人抬頭看到他,點點頭,又對身邊的人交待了幾句,這才放下賬簿,走過來行禮:“盧長老!”
盧雲帶著他走到簷下僻靜處,看著院中的陣法,低聲道:“昨在林子裏抓的那個人,怎麽樣了?”
謝方恭敬道:“您放心,關著呢,跑不掉。”
盧雲點點頭:“確認沒被她看出身份?”
“不會的。動手的時候是先發動的陷阱,我們過去時她已經昏迷了,沒看到我們。”
盧雲略放心一些,仍是叮囑道:“關是關著,但一日三餐也不要落下。別把人弄死!等這次這個人也抓到了,一起交由掌門處置。”
謝方應了一聲,猶豫著問道:“那……那件東西?”
盧雲臉色一變:“那東西你藏好了?沒有別人知道吧?”
謝方點頭:“收拾殘局的時候我一個人發現的,沒有聲張,藏在一個隱秘處,很安全。”
盧雲沉默了一會兒:“等這次事了,我跟你去一趟。如果你的不假,那可能……真的是件仙器。”
…………
狹而黑暗的房間。
少女睜開眼睛的時候,聞到一股濃重的黴味。
身上傳來隱隱的疼痛,少女想要動,卻發現雙手被縛在身後,自己是側躺在床上的。
身上很涼,衣服像是半濕的,臉上好像還沾了些泥和青苔。頭發紛亂地垂下來,有些壓在肩膀下,抻得頭有些疼。
少女放輕呼吸,掙紮著坐起來,慢慢向旁邊靠,本以為會掉到地下,卻觸到了牆。
也好。
少女調整了一下方向,背對著牆,緩緩摩擦著手腕上的麻繩。
門縫和窗縫裏有光漏進來。
但是沒有聲音。
身後有沙沙的摩擦聲,有細的碎屑掉在手上,不知道是麻繩還是牆皮。
回憶昏迷前的一切,少女隻隱約記得,自己跌入了一個似乎是很久之前廢棄的獵坑,坑很深,自己受了傷,試圖爬出去,卻怎麽也無法成功。
後來……後來林間的霧氣濃重起來,自己越來越疲累,就睡著了……
可是醒來為什麽會在這裏?
自己被救了?那為什麽反而被人綁住雙手?
可若不是被救,那對方想做什麽?
沒有人回答。
隻有單調的沙沙的摩擦聲。
…………
迷霧林中,樹影陰森,濃霧籠罩。
秦安離飛速地行進著,幹枯的枝葉在他腳下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這一次找人,是完全沒有線索的,秦安離無法使用上次的追蹤技巧。而且由於對方這次是孤身一人,所以危險程度倍增,時間很緊張。
但秦安離並不茫然。恰恰相反,他的目標比上次更直接。
擔心來源於什麽?危險。
危險來源於什麽?野獸?
不。是人。
如果第一次他橫穿迷霧林到達隱靈村,那一路上還隻是隱隱感覺到林子裏的詭異,那麽當他折返尋找尋藥隊,發現了古藤處的陣法和香爐,乃至發現圍攻尋藥隊的野獸們時,就已經完全篤定這背後有人作祟了。
揪出幕後的黑手,那就不必擔心對方的安危。
秦安離在一片濃霧前站定。
上一次,為了尋找尋藥隊,他用神識駕馭光芒籠罩了幾乎整個迷霧林。
那個時候,萬物盡收眼底,唯有林子的中間區域出現了詭異的波動,阻隔了光線的進入。秦安離當時就知道,那裏一定布下了什麽禁製,但是由於時間緊張,並沒有理會。
可我現在要是還對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秦安離向著濃霧伸出一隻手。
被他觸碰到的霧氣像是漩渦一樣旋轉起來,逐漸擴大、向遠離他的方向凹陷,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吞噬進去。
霧氣漩渦的中心也很快由淺淡透明的白色,轉變為濃重陰鬱的黑色。
秦安離麵色嚴肅。
旋渦擴大到直徑足有兩人高,然後陡然停止,短暫的沉默,便向著秦安離絞殺過來!
撲麵而來的霧氣像是一張綿密的網,緊緊包裹住秦安離,如墜雲霧之中。
遠遠看去,一片仙氣飄飄。
但置身其中的秦安離卻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這霧氣濃重得揮散不去、逃脫不開,第一個致命的關鍵就在於令人無法呼吸。
秦安離屏氣皺眉,指尖一道光向外破去。
他想看看,這霧的範圍到底有多廣。畢竟旋渦凹陷隻是一個表麵,他根本不知道漩渦背後還凝聚了多少的霧氣。
筆直的光線消失在迷霧盡頭。
沒有答案。
秦安離知道自己的情況,他動用的光和火,都是世間最純粹最高級的,他所掌握的光和火的種類,也一定是世間最多的。
而如果剛才他的那道光沒有破開濃霧,那明的就不是迷霧的範圍之大無法想象,而是這濃霧,根本就沒有界限!
他是被無窮無盡的濃霧籠罩住了!
開玩笑的吧?
秦安離冷笑一聲。
他從來就不相信這世間有什麽無窮無盡。
就像他堅信,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一把火解決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兩把!
一蓬火在秦安離身周熊熊燃燒起來,火追著霧氣而走,所到之處,霧氣就像柳絮一樣被輕易點燃,然後,灰飛煙滅。
就像是在一團棉花的中間生生撕開一道口子,然後把大團的棉花都擠到四周,秦安離的身邊出現了大片的空白。
這個時候,秦安離才看到,自己的身上起了很多紅點。
這霧有毒嗎?
秦安離撇了撇嘴。有毒就有毒吧,自己現在神力護體,死不了。
至於遭罪……那是肉體的事了,到時候收回神力,往床上一躺,隻要封鎖住神識,就沒什麽痛苦,愛咋難受咋難受,愛咋虛咋虛唄……。
真的,秦安離覺得自己真是個狠人。
我狠起來,連自己都不在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