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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中旬，北方下了幾場雪后，天氣已經很冷了。鄭遇敲開謝屹家門，在玄關口一碰面，吃了一驚。半個月沒見，謝屹臉瘦了一圈，黑眼圈沉重，臉色慘白，下巴胡茬一排。青年拖拖拉拉地從卧室出來，精神憔悴，沉黑眼珠看一眼人，吸魂奪魄。


  鄭遇進屋時默默繞開他：「修仙還是吸血啊？整的跟失戀似的。我屮你真失戀時也沒見你這麼消沉啊？」


  鄭遇看到客廳里電視開著，以為謝屹又在看動畫片。他隨意掃一眼，震了一把：「謝哥你進化了啊？從看動畫片，改看言情古偶劇了？」


  鄭遇：「你都看了些啥啊？」


  謝屹如數家珍：「我和我弟弟的十次約會，在海上，洺河之戀，天下群英傳，飛雪情歌……」


  鄭遇：「……」


  他下巴都要驚掉了。他只知道謝屹愛看動畫片，他不知道謝屹如今刀槍不入了。失敬失敬，鄭遇決定回頭就跟謝媽媽告狀，讓謝媽媽知道謝屹已經瘋了。


  電視里正演到男女主深情款款抱在一起要死要活的一幕，兩個人生離死別，眼淚汪汪，一個說「你走」，另一個說「我不走」。鄭遇站茶几前，看得雞皮疙瘩如電流般，噼里啪啦在體內閃爍流竄。


  士別三日，他對謝屹刮目相看。


  鄭遇嘖一聲，打量著隨手關了電視機、靜默盤腿坐在沙發上的清俊青年。月前鄭遇跟高中同學聯繫，同學抱怨說聚會剛開始謝屹就走了，統共就唱了一晚歌。謝屹走得跟落荒而逃似的，太可疑了。鄭遇原本以為謝屹是工作忙，現在一看，明顯不是啊。


  謝屹有氣無力地抬眼皮，瞥鄭遇一眼，示意他有話快說。


  鄭遇放下了一點兒心：看謝哥這不用開口就能讓人知道他想要什麼的眼神，功底還在的。


  鄭遇不糾結這個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哈哈大笑了兩聲，鄭遇摟住謝屹的肩猛拍了兩下：「謝哥，出息！我公司新收了一個劇，都市奇幻。劇本非常不錯，現在奇幻吃香嘛，我想請大團隊，好好打造這部劇。然後我知道一個好玩的消息，原作者說，男女主原型就是謝哥你和喬微那丫頭片子。」


  謝屹捧著水杯的手抖了下，他低著眼睛，睫毛又濃又長，黑羽般垂落，讓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鄭遇滔滔不絕。他從來沒有拿著劇本到處跑的習慣，直接拿出手機給謝屹搜新聞：「這作者還沒寫完呢，我們想邀她直接過來當編劇。我前後佐證，發現這作者居然是你和喬微那邪教CP的骨灰粉，從你倆第一次在劇院鬧出緋聞，這作者就構思這文了。三個月了啊……了不起！」


  謝屹說：「你死心吧，我不會演男主的。」


  鄭遇那瀟洒不羈的臉一下子紅了，哈哈大笑聲轉為很尷尬的「嘿」兩聲。他心想失算了，他和謝屹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他想啥，謝屹一眼能看出來。鄭遇有些訕訕，他之所以得知作者這個CP粉的屬性，還是因為公司員工知道他和謝屹熟。這部劇既然打算好好做，自然要尊重原作者。他們打算女主請喬微來演。至於男主，謝屹名聲在外，人卻退圈了……公司員工認為，只有老闆鄭遇可以爭取下。


  鄭遇不死心道：「謝哥，這麼絕情幹嘛啊？你自己不就在看言情劇么，還嫌low啊？你看你回來A市，又看劇本又跟陳導見面的，不也準備拍戲么？我是幫你啊！陳導電影出了名的慢，你看你接那個戲前，完全可以拍個電視劇玩玩嘛。我請了頂級團隊！讓你把國民度再刷一遍！讓全國觀眾都想起你！」


  謝屹卻不答應。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的事，見到喬微的臉就想起那個吻。他心亂如麻，自己虛弱得不得了，根本不敢和喬微對戲。如果不是喬微，他可以幫鄭遇這個忙。但是喬微……他一定沒辦法入戲的。


  鄭遇算看明白了：「你是煩小喬？」


  謝屹：「不知道。」


  神他媽的不知道。


  鄭遇泄了氣，因他原本以為謝屹會一口答應他。幾個月了，謝屹還在磨陳導那個劇本，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接。現在更多了一重喬微這個因素了……鄭遇發愁，謝媽媽想讓謝屹走出來，重新拍戲，這看起來怎麼這麼困難呢？

  鄭遇手蓋住臉，長嘆口氣，懨懨道：「行吧，我另找人。就是小喬那個《厲害了我的團》真人秀，我公司有個明星是常駐，這兩天拍戲嘛，腰舊傷複發進醫院了。節目組急得不行，跟我提了好幾次，我原本想求謝哥你幫個忙，幫他們錄個最後一期。現在看你這麼煩小喬，這也不行了是吧？」


  謝屹說：「……行。」


  鄭遇：「……！」


  他猛地睜開眼，坐直身子。謝屹有病！謝屹絕對有病，肯定有病！

  他與謝屹面對面，擔憂地伸手去摸謝屹額頭，被謝屹伸手擋住，還白了他一眼。鄭遇卻憂心忡忡，聲音都溫柔了：「這怎麼前面不行後面行的？謝哥，你確定你最近沒被誰下降頭么？」


  謝屹不理他，捧著水杯繼續喝水。


  他愛上了喝水這件事。那晚過後，他心臟時而狂跳，臉頰發燙，他就只能一杯杯喝水緩解。


  謝屹閉目。


  他不想接幾個月的戲，跟喬微天天呆一起，他怕自己鬼迷心竅。可是他又心軟，喬姑娘那麼可愛，那麼萌，經常發微信給他念段子。謝屹心裡糾結，他想小喬有什麼錯呢？錯的明明是他。


  他要是總不理她，喬微也會不開心的吧。


  錄一期真人秀就很好。


  既能讓喬微覺得他沒有討厭她，時間又很短，不用跟喬微朝夕相處。


  在謝老師弄明白自己想什麼之前，自己煩什麼之前，他拒絕跟喬微長期搭檔。


  十一月下旬，真人秀節目組的人回到了A市。他們輾轉華國大江南北，從夏天一直拍到冬天，把全國的大好山河拍給觀眾看。如今這款真人秀反響不錯，好幾個嘉賓都憑這個節目拿到了代言。導演決定最後一期回歸A市，首尾呼應，完美結束這段旅行。


  例行給幾個常駐嘉賓放假前，導演神秘而興奮地宣布請到的嘉賓：「因為何一飛腰傷的原因，他最後一期就不跟大家一起錄了。我們請來了新的嘉賓！絕對驚喜！一般都請不到的！」


  攝像頭已關，導演這算是提前給幾個嘉賓公布考題。導演穿著深藍色羽絨服，脖子縮得都看不見了，他還衝著幾個嘉賓里的唯一女孩喬微，笑得一臉深情。導演沖喬微眨眼睛，曖.昧得不得了！

  幾個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喬微身上：「難道要請的嘉賓跟小喬有關？」


  下了飛機，喬微躲在最後面哆哆嗦嗦，冷得不行，就想快快解散她趕緊回家。結果導演笑眯眯地看她，再加上幾個人七嘴八舌地亂猜，喬姑娘一下子有了精神，也動了心思。喬微眼睛發亮：「是不是要請我偶像來？！「


  導演笑呵呵：「是的喲！」


  喬微一下子興奮跳起，從張助理身邊竄了出去。她頓時不覺得北方冷了，不覺得風刮在臉上如刀子了。小姑娘本就漂亮，笑起來更加明媚。她衝到導演身邊，捧著臉跳不停：「盧坤大神！我最愛盧坤了！」


  導演：「……」


  嘉賓們：「……」


  大家一下子石化了。


  喬微歡喜半天，才發現自己的頻和大家似乎不在一起。她默默地停下跳躍，眨巴著眼睛。看導演非常尷尬地繼續呵呵笑：「我們請的是謝老師。」


  喬微：「……」


  喬微說：「……哦。」


  這麼冷淡的反應，和之前的過度激動完全不同。張助理在後面擋住臉，覺得很丟臉，心想：我知道！我就知道！小喬的秘密根本藏不住！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喬微面對大眾的所謂偶像是假的，她真正的偶像是歌神盧坤了。張助理唯一能想到的補救，只是求大家：「別說出去啊，觀眾要是知道了，我們小喬就慘了。」


  大家都是文娛工作者，行業規矩嘛。有些人設做給觀眾看，演藝圈卻誰也不放心上，而不顧體面亂爆料，會被同行排斥。幾個人心知肚明，紛紛笑著答應不會亂說。


  喬微赧紅了臉，躲到張助理身後，不敢再亂開口了。等節目組解散，她和張助理坐上車，她才趴過去，手臂搭在車座上：「我要說個馬後炮了，其實謝老師也很好啊。經過我持之以恆的努力，我和謝老師已經算朋友了。等錄節目時，謝老師到了，我罩著大家哈！」


  張助理很不放心：「……那咱們拭目以待。」


  他心想，小喬還不知道胡姐給她接戲時，謝屹不肯接那部戲呢。關係好？大概是小喬夢裡的「關係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