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護士尷尬地放下被子, 她幹咳一聲,“希望病人和親友以病人身體為重, 晚飯還是盡快趁熱吃了, 不然對身體不好。”
另外一名護士也看到了,唏噓不已。
兩名護士訕訕離開。時溫再次努力,試圖掙開陳遲的手, 他反而更緊握住, 還換了個拉手的方法——十指相扣。
時溫用力的臉都紅了,再看看他閑散的神情,覺得不公平, 為什麽男女力氣懸殊這麽大?
突然,她反應過來。
“你傷怎麽回事?”
陳遲表情鬆動幾分。
時溫:“是不是任赤找人欺負你了?”
陳遲低“嗯”了一聲, 鬆開她的手,坐起來開始吃飯。
時溫看著他蒼白憔悴的麵孔, 不忍心責備, 可還是忍不住嘟囔:“你答應過,我不在你也要保護自己。就算拚不過跑不行嗎?”
她輕輕觸摸紗布,仿佛疼在身上, 鼻子酸酸脹脹,“傻瓜,以後打不過就逃啊。”
陳遲低低應了聲,“好。”
又嫌棄撇撇嘴,“難吃。”
時溫輕笑,“等你傷好了, 我們一起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陳遲:“吃米粉,我看看你吃的有多慢。”
時溫臉一紅。
門外傳來動靜,時溫一個激靈,坐的離陳遲稍微遠了點,當然,隻是稍微,因為她怕看到陳遲不管不顧當場黑臉。
這次來的應該是他母親了。
嗯?怎麽腳步聲這麽多這麽亂?
時溫疑惑,就見幾道影子站在陳遲病床前。
“生哥——”
一聲落下,其他人也跟著喊。
時溫被這陣勢搞蒙了,有些措手不及。
陳遲夾菜的動作頓住,眼睛眯起,再抬頭,一副冷淡的模樣。
“你們誰?”
“認錯人了。”
劉竟沒注意到陳遲眼底的暗示,覺得有些好笑又奇怪,“怎麽可能認錯生哥你啊,而且我們前幾天一直……”
“你認錯人了。”陳遲冷下聲音。
劉竟一見他這表情,臉色瞬變。這表情出現說明生哥生氣了。
時溫見氣氛詭異起來,覺得這些個男生一看就是混的,不好惹。而陳遲態度有些差,她擔心陳遲惹到他們,他們打擊報複,便輕聲說:“不好意思,你們真的認錯人了。”
陳遲名字裏連跟“sheng”同音的字都沒有。
劉竟被陳遲要殺人的眼神唬得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還是順著時溫的話說:“對,越看越不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時溫回以禮貌的淡笑。
一行人離開。
時溫被人握住手,轉頭看去,陳遲沉著臉,“不準對他笑。”
時溫:“我那隻是禮貌的笑。”
陳遲皺眉,“那也不行,你隻能對我一個人笑。”
時溫鼓鼓腮,“那你就態度友善點啊,你剛剛那個態度要是惹火了他們,他們報複你怎麽辦?”
陳遲靠回床上,“反正你不能對別的男的笑。”
時溫:“……”
……
劉竟一行人離開,前往樓上病房。電梯裏,劉竟緩過神,問其他兄弟。
“生哥剛剛為什麽不認我們?”
兄弟們一致的答案,“不知道——”
五樓病房熱鬧極了。劉竟推門就見到一堆自家兄弟,有的打著石膏有的吊著腿,還都不消停,插科打諢,講著葷段子。
劉竟站門口大聲調笑,“還好我們哥幾個昨天家有事沒參與那場惡戰,不然今天都沒法站著欣賞你們的傻樣。”
病房裏有人叫囂,“這是傻樣?這特麽是戰績!”
“對!戰績!是榮耀,為熾哥報了仇的榮耀!”
劉竟嘴上笑,其實心裏也可惜昨天沒能參與,為任熾報仇。
張耀就是吊著腿的那個,嚷嚷:“別杵在那了,快把飯拿過來啊!老子餓死了!”
劉竟朝裏走,“就特麽你餓,早知道把你的飯給生哥吃了。”
病房安靜了一下,但隨即被打破。
有人問:“你在這遇見生哥了?”
有人回:“生哥傷的也不輕啊,不來醫院能上哪?”
“你懟我幹嘛?昨天打完架他就自己走了,我還以為他又像以前一樣不處理傷口呢。”
張耀冷嗤,“你們擔心個屁啊?以前有蘇苒,現在有時溫。”
劉竟:“蘇苒不經常幫我們哥幾個處理傷口?又不是隻幫他一個,你要陰陽怪氣別拿這件事說事。時溫?那看來坐他床邊那個女生就是了,嘖,看起來跟小仙女似的,不過太柔弱,能hold住生哥嗎?”
張耀冷哼,“陳遲生在她麵前有人設的,不打架的無害少年懂不?!”
劉竟恍然大悟,“怪不得剛剛不肯認我。不是我說你怎麽還是這個態度?不都證明了熾哥車子墜崖,是因為刹車失靈被對手動了手腳嗎?”
張耀瞪大眼,硬著聲音吼回去,“那也不能改變是他跟蘇苒偷情害得熾哥情緒不對在賽前喝了酒,要不然,熾哥說不準能發現車子被人動了手腳。”=初~雪~獨~家~整~理=
病房陷入沉默。
劉竟撇撇嘴,“當初生哥解釋過,他懷疑車子有人動了手腳,你們都不信!反正,要不是生哥找到熾哥當時車上的女伴,我們會一直認為是熾哥喝醉酒沒看清路,而永遠不知道是有人動了手腳刹車失靈。”
張耀別過臉。
……
下午,陳遲開始不耐煩,一定要出院。
醫生來查房時,時溫詢問陳遲這種身體情況能否出院。她其實希望醫生說不能,因為陳遲母親還沒來。
可醫生說:“能。”
時溫詫異,追了出去,“可是醫生,有些手續不是未成年不能辦嗎?”
醫生:“有人幫他辦過了。”
說完,繼續向前走。
時溫追上去,“不好意思,耽誤您一分鍾,請問幫他辦的是個女人嗎?”
醫生抬眸看她一眼,“是男人,三十多歲的樣子。”
時溫急忙問:“穿什麽衣服?”
醫生斂眉,“西裝,說話語氣辦事風格像助理。”
跟著打開另一病房的門。
時溫站在長廊上,緩緩低下頭,心裏泛起酸澀。
他媽媽真忙啊……
忙到親生兒子住院都不來……
兩個小時後,陳遲抵達家裏。他一臉出了監獄的輕鬆,見時溫低垂著眼,悶悶不樂,以為她擔心自己傷情嚴重。
他摟住她,低聲呢喃,“有你在傷不會嚴重的。”
時溫回抱他。
時隔一個多月的擁抱,思念鑽出骨頭,從背脊攀到大腦,控製住手,情不自禁抱的更緊。
陳遲將臉埋在她脖子裏,蹭了一下,又蹭了蹭,“溫溫,你好軟。”
時溫被他蹭癢了但沒躲,她又想到他母親的事,放在他背上的手輕輕撫了撫。
“我會陪在你身邊的陳遲。”
陳遲嗅著她的味道,低啞著聲音說:“你也逃不掉。”
時溫第一次沒覺得後頸發涼,她軟軟“嗯”了聲。
陳遲聽到她的回應,忍不住在她脖子上嘬了一下,“你要是敢逃,我就把你綁在身邊。”
時溫眼睫輕掀。
嗯……還是覺得後頸有些涼。
兩人緊緊擁在一起,誰也沒再動,誰也沒再說話。
直到一道不適宜的鈴聲打斷。
是陳遲的手機。
他手機還是原始鈴聲。
陳遲不耐皺眉,掏出手機看到來電愣了下,隨即更緊地皺起眉,掛斷。
時溫直起身,“誰啊?”
陳遲一把將她摟回來,又在她脖子上蹭了蹭,“騷擾電話。”
時溫腦袋閃了一抹火光,點醒記憶。她想到在古鎮他掛掉的那個騷擾電話。
但也隻是想想。
天差不多要黑了,時溫得回家了。
陳遲沉下臉,眉眼間陰鬱重重,時溫見他這變臉速度覺得好笑。
“總有分別的時候,我又不可能住你這。”
陳遲一抬眼,“我不介意。”
時溫:“……明天我會來找你的,今天好好休息吧,你也累了。”
陳遲不悅她岔開話題,懶懶散散地臥到沙發上,不鹹不淡說:“哦,那我就睡這吧。”
時溫嚴肅起來,“這怎麽行,得回房間睡,再發燒怎麽辦?你還想去醫院嗎?”
陳遲聽她提到去醫院,皺起眉,不情不願回到房間。
然後,兩人同時在房門口停下。
因為床鋪一團亂,床單上也都是灰和血。
時溫問:“家裏還有幹淨三件套嗎?”
陳遲點頭。
“那你先去沙發坐著吧,我給你換幹淨的。”
然而,時溫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被套拉鏈,最後陳遲看不下去,親自動手,十分鍾內全部換上了新的。
時溫眨巴眨巴眼,覺得稀奇,“原來你會換這個啊,好厲害!”
再想想,覺得也是,他畢竟一個人住,不自己動手誰換呢?
時溫:“那你會做飯嗎?”
還沉浸在時溫崇拜自己的喜悅中的陳遲臉一僵。
“不會。”
時溫“喔”了聲。
也是,他都不樂意吃飯,怎麽會動手做飯呢。
時溫:“好了,睡覺吧。”
陳遲躺到床上,時溫幫他塞好背角。
“睡吧,我等你睡著了再走。”
陳遲手從被子下鑽出去,手心朝上,不言而喻。
時溫將手放了上去,輕輕握住。
少年呼吸漸漸平緩,時溫靜靜看著他安睡的麵容,莞爾細語,“晚安,陳遲。”
她站起來,想要離開,屋內手機鈴聲突然作響。在寂靜的氛圍中刺耳擾人。
時溫擔心把陳遲吵醒,連忙拿起他床頭櫃上的手機,迅速掛斷電話。
電光火石一瞬間。
她看到那串來電號碼。跟她一樣的開頭。
她意識到是在古鎮的那個騷擾電話,手腳一刹冰涼。
時溫捏著手機,臉色發白。最後她還是沒動手機,將手機放了回去。
她彎腰凝視少年乖巧溫順的睡顏,幫他掖了掖被角,離開公寓。
夜深人靜。
時溫身體疲憊一天,大腦卻清醒,並且還在不停運轉。
當她發現自己無意間將那個騷擾電話記下來後,心跳快了幾拍。
時溫從床上坐起來,慢慢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一串號碼輸入成功。
時溫手懸在撥號鍵那,遲遲落不下去。
她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指尖無意下降,竟撥通了電話。
她繃緊神經。
振鈴中。
十幾秒後,電話接通。
“喂?你是哪位?”
時溫瞳孔驟縮,手失力,手機墜下,掉到床上,又彈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