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這是時溫想的借口。
如果她繼續早上跟陳遲單獨相處, 陳遲可能越陷越深,所以, 這根苗苗要提早拔掉。
陳遲剛睡醒, 手撐著額頭,聽到她這話,淡淡轉頭, 睡眼朦朧, “哦。”
沒什麽過激反應。
時溫放下心。
“明天見。”
少女的身影離去。
陳遲垂下撐著額頭的胳膊,胳膊失力,重重打在桌子上, “咚”地一聲。他眼也不眨,雙眸一片黑暗, 看不清內在。
-
區內籃球賽決賽在二中周邊的一所大學舉辦。
陳遲前一天發了短信給她,時溫沒有猶豫答應了。
如果這都拒絕, 那她就不算他朋友了。
時溫到的時候, 籃球比賽已經開始。
比賽不知道進行到哪,場上,白色的球衣和紅色的球衣交雜。時溫掃了一圈, 最後將目光定格在某道紅色身影上。
少年一身鮮紅的球衣,手掌著球,輕巧躲開白衣球員的搶球動作,動作遊刃有餘。
球入框。
一個三分球。
館內響起歡呼聲。
時溫跟著鼓掌,她看見陳遲周圍的紅衣隊友向他舉起手,他也舉起, 相互擊掌。
時溫彎唇輕笑。少年轉過身,掃了一圈觀眾席,最後,定格在她身上。
她看到,嘴角笑意濃了幾分,本來想給他比個“讚”的手勢,但最後還是沒比。
比賽進行到一半,時溫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是時暖催促的電話,讓她回家吃晚飯。
時溫給陳遲發了短信。
【我姐催我了,我得先回家了。】
時溫彎腰走下觀眾席,來到安全通道門前,她隨意回頭看了一眼,不巧與陳遲隔空對上視線。
正巧中場休息。
他沒往休息區走,跟身邊人說了什麽,大步朝她這邊走來。
館內許多女生隨著他的走向移動視線,時溫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跑進樓道,快速下樓。
擔心他找不到她生氣,她並沒真的離開,躲在一樓牆角。等了一會卻不見他下來。
不是找她的嗎?
時溫放輕腳步往樓上走。
“學長,你能等等嗎?”
時溫倏地縮回去。
又有人跟他表白?
“這是為你挑的護腕,希望你能收下。”女生將手裏的袋子伸過去,心裏有些小激動。她在安全通道躊躇了許久,不敢進去,沒等她鼓起勇氣,他竟然自己過來了。
不管他是過來做什麽的,她覺得,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陳遲沒看她,更沒接過禮物,準備繞開她時,卻一下被拉住球衣衣擺。
陳遲腳一頓,抬眸,“放開。”
女生被他死水般的黑眸嚇到,縮了縮手。
“學長,我們能……”
陳遲:“我有女朋友。”
說著又要走。
女生不甘心,咬咬牙,突突鑽到他前麵擋住路。
“這是假的,你別想用這個騙我。”
陳遲掀起眼簾,意味不明地目光,“我有好幾個。”
女生臉一僵,“我不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他眼底掠過嘲諷。
見他真要走,女生退而求其次,喊:“跟我交個朋友都不行嗎?!”
陳遲頭也不回:“你醜。”
時溫:?
陳遲沒想到時溫就站在樓下,他停下,站在樓梯口。
女生哭泣的聲音消失,應該回館內了。
時溫想起他剛剛說的話,眉頭輕蹙,“你剛剛那樣說有些傷人自尊。”
陳遲拳頭一收,“難道接受麽?”
時溫知道他誤解她意思了,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如果她真的很喜歡你,因為你剛剛那句話去整容怎麽辦?”
陳遲眸色淡下,淡淡幾個字,“跟我無關。”
時溫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又聽到少年淡漠的聲音響起。
“沒有這張臉的時候,我是危險分子。有了這張臉,人人說喜歡我。”
他勾了下嘴角,桃花眼微彎,卻滲著寒意和諷刺。
轉身離開,背影蕭條。
時溫心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她想到剛重生回來時,少年滿身的傷,狼狽不堪,周圍人卻視而不見,隔岸觀火。
身體傷痕累累的人,怎麽能逼著他心靈完整。
……
影院正在上映一部美女和野獸的戀愛故事。
時溫將這部電影推薦給了陳遲。並附言說:好看的皮囊下不一定有顆美好的心,不一定有人用真心去愛他;醜陋的皮囊下不一定有顆醜陋的心,不一定沒人用真心去愛他。
周末,杜啟程組織了一個生日派對。在某商場的頂樓KTV裏。
班裏大多數同學都來了,包廂裏彩燈旋轉,音樂炸耳,有人唱歌有人跳舞,有人玩遊戲有人喝酒,歡快得不行。
時溫剛到就被王婷拉去角落,“坐這吧。”
她遞給時溫一杯飲料,揚揚眉,“小溫溫嚐嚐這個雞尾酒?杜啟程可是慷慨解囊,這酒很貴的,有錢人就是不一樣。”
時溫不想喝酒,擺擺手,“還是不喝了。”
她拿起一杯果汁,環視包廂,一張一張臉看去,沒找到陳遲。
也是,陳遲應該不喜歡來。
就在時溫這麽想的時候,包廂門被打開了。
進來的人正是陳遲。
陳遲一來,包廂聲音降了幾度,但也隻是幾秒,又熱鬧起來。杜啟程一見陳遲來了興奮得不行,他大概喝多了,圍著陳遲不停的講。
陳遲坐到外圍的沙發,他靠著沙發背,一手拿著杜啟程給他的酒杯,眸子半垂,沒有表現不耐,也沒表現得很想聽。
王婷又拿來一杯雞尾酒,賣相好看極了。她蠱惑時溫,“看,好看吧!嚐一口唄。”
時溫莫名心情有些鬱悶,也很想嚐嚐長這麽好看的酒什麽味道。於是她接過,小口嚐了嚐,味道有些刺激,她癟癟嘴。
眼一斜,看到桌子上的東西,起了調酒的心思,她往裏麵倒了些葡萄汁,又放了幾個櫻桃。
等王婷再回來,時溫已經醉倒在沙發上。旁邊還有個同樣喝醉了的女生靠著時溫,拿根手指不停地戳時溫的臉,還一邊口齒不清地說:
“好可愛……好彈……好軟……”
王婷嚇得連忙把那女生拉開,又扶正時溫。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拉住了時溫。
是陳遲。
他沉著臉,眉間籠著陰戾,“不會看著她就別讓她碰酒。”
話落,他抱著時溫離開包廂。
……
時溫醉得迷迷糊糊,又一身酒氣,陳遲攔了出租直接把她帶去自己家。
他將她放到沙發上,讓她平躺著好休息,又去倒了杯水,再回來,她不知怎麽坐了起來。
看到他,眨巴著眼睛,聲音軟軟的,“渴,我好渴……”
陳遲心頭一軟,走過去坐在她身邊,原本想喂她喝,她卻不依,躲閃著腦袋,手往前伸,要拿他手裏的杯子。
他無奈,將杯子遞給她。
時溫拿不穩,水杯搖晃,有水灑出來,陳遲想幫她,被她一聲咋呼:“不要動!”
她嘴撅得老高,氣呼呼地瞪著眼,聲音很響,卻糯糯嬌嬌的,毫無威懾力。
陳遲眼底染上笑,不動她了。
她兩手捧著杯子,小心往嘴裏送,輕聲嘀咕:“杯子……杯子……你怎麽,有……有兩張嘴啊。”
陳遲看著她因酒精而粉嫩嫩的臉,想到KTV那個女生竟戳她臉,他抿緊唇,伸手揉了揉她的臉,觸感柔軟細滑,他忍不住又捏了捏。
時溫沒躲,甚至水都不喝了,睜著大眼睛看他,乖乖地動也不動。
陳遲回看她,視線從她眼睛轉到鼻子,最後落到嘴唇。向來粉色的唇變成深紅色,嘴邊還有灑了的水,他手下移,指腹碰到嘴邊,擦了擦水漬,須臾,慢慢碰到唇。
指腹仿佛染了團火,燒到心口。多日來在心底堆積的情緒找到宣泄口,他加重力道揉摁,黑眸晦澀不明。
她唇一痛,“啊”了聲,嘴唇張開,他手指沒有著落,碰到她的貝齒,隨著她聲音的消失,被她含住。
陳遲眸色一暗。
下一秒,迅速抽出手。
“睡會醒醒酒。”
他說,起身想離開,被拉住胳膊。
時溫的視線順著他的手下移,看到他胳膊上的疤,眨了眨眼,“唔”了一聲,含糊不清說:“你受傷了……疼不疼啊?”
她臉快湊到他胳膊上,癟著嘴,聲音帶著哭腔,“肯定好疼好疼……要我抱抱嗎?我疼的時候,爸爸媽媽會抱我。”
她搖晃地站起來,腳踩著沙發邊緣,落了空,倒在陳遲身上。
陳遲就著這個姿勢不動了,緊緊摟著她。
“你剛剛說你疼的時候,是怎麽了?”
時溫:“就是疼的時候啊,你胳膊疼不疼啊?”
陳遲扶穩她,“不疼。”
“那就好。”
陳遲抱著她沒放手,少女身上隱隱約約的清香盈在鼻尖,他將臉埋下,深吸了一口氣。
“溫溫,你好香。”
沒有回應。
耳畔她的呼吸慢慢平緩,他輕輕將她抱到沙發上躺著。
陳遲找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拉起她的手時,看到她無名指一個血塊。他拿紙巾輕輕擦掉,可能是他力道還是沒控製好,可能是她皮膚太嬌弱,竟然又出了血。
陳遲皺眉。雖然他經常受傷,但沒怎麽處理過傷口,就算處理也是簡單粗暴。
他將餐巾紙貼上那塊小劃傷,不敢擦拭,等待紙巾將血吸走。
再拿開,還在冒血。
陳遲抿唇,沒多想,將她的手指含在嘴裏,鐵鏽味在舌尖慢慢染開,刺激味蕾,他眸色稍沉,輕輕吸了一下,血腥味濃了幾分。他想到這幾日她明顯疏遠的態度和麵對其他男生時臉上的笑,又帶著懲罰地用牙尖研磨。
一個不小心用過了力,女生醒過來,哭著哼唧,“疼——”
他一下回過神,方才失了神智的暗湧情緒退散,側頭想看她是不是醒了,臉倏地一疼。
女生的手快速舉起一把揮過去,又落下搭在沙發上,順便翻了個身。
陳遲抹了把臉,低頭一看,手上幾道血跡,而時溫幾根指甲縫裏帶著豔紅血色。
他一時無言。
半晌,抽出張紙,沾了些水幫她擦拭指甲裏的血。
……
時溫醒來的時候,夕陽落下大半。寬敞的公寓空空蕩蕩,氣息微弱。
她摁了摁太陽穴,酒醉後頭仍有些疼。坐起來,看到對麵沙發的陳遲。
“陳遲?”
她喚了聲,他沒醒。
時溫走到他身邊蹲下,看著他略顯蒼白的臉色,有些心疼,明明課上一直在睡覺,怎麽眼底還是一片烏青。
晚上睡不好嗎?
她起身,拿過沙發上的毯子,放輕動作,緩慢地蓋到他身上。
已是下午五點多,時溫沒多停留,幫他掖好毯子邊角,離開公寓。
-
時溫第二天看到陳遲臉上的抓痕時,同其他學生一樣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你臉怎麽弄的?”
她記得,她昨天離開的時候沒看到啊。
喔——他側著睡的,可能擋著了。
陳遲意味不明看她一會,說:“被小野貓抓的。”
“啊?”時溫驚呼一聲,“要不要緊啊,你打沒打狂犬疫苗?”
陳遲趴到桌子上,不在意說:“不用,我咬回去了。”
時溫懵,“你說什麽?”
陳遲:“我先咬她的。”
時溫聽不懂他在講什麽,隻能勸他一定要打疫苗。
談話間,早課開始。
陳遲的傷就在左臉,時溫一轉頭就能看到。她剛看到時就覺得那是人抓的,現在越看越覺得那肯定就是人抓的。
男生應該都不留指甲,打架也不會抓臉吧。
應該是女生……
時溫看看自己的手,幹幹淨淨,昨天好像也沒什麽血跡。
別的女生?
……
時溫和蘇苒在洗手間門口迎麵撞上,兩人各自閃躲,同時往一邊讓去,又差點撞上。幾個回合,終於擦肩而過。
時溫在某個瞬間看到了蘇苒的手,長長的指甲,小拇指角落一朵櫻花美甲。
她很順利地聯想到陳遲臉上的抓痕。
但又否定。
她相信陳遲,雖然不知道蘇苒和那些男生為什麽騙她,但陳遲否認了那就說明沒那些事。他跟蘇苒也沒關係。
那就是別的女生了。
時溫剛回教室,便被王婷神神秘秘拉出班級。她扭捏了好一會,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時溫:“怎麽了?”
王婷摸了摸耳朵,“那個,那個……杜啟程跟我表白了。”
時溫:?!?!
“什麽?杜啟程?”
王婷有些尷尬,“嗯,他昨天跟我說的……”
時溫稀奇地“哇”了一聲,“我以為杜啟程隻喜歡學習呢,沒想到學霸也會早戀。不過,感覺他人還不錯,應該挺靠譜的。”
王婷一聽,崩潰了,“不是,我不喜歡他啊,要是喜歡我早開心死了。他就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喜歡運動型的。”
時溫歪歪頭,“他也打籃球啊,我看他穿著球衣跟陳遲他們一起。”
王婷翻翻眼皮,“他隻是做自願督導,穿球衣過過癮。”
時溫:“……啊,這樣啊,好吧。”
王婷:“小溫,你覺得男生最重要的是什麽?”
時溫沒多想,直接說:“專一度和與別的女生劃清界限的能力。”=初~雪~獨~家~整~理=
當初時父要是能劃清跟時溫親生母親的關係,也不會被下藥,然後意外懷了時溫,時溫也不會一出生就在一個沒有愛.的家庭,不會在父母離婚後被母親家暴。
可她怪不起父親,他不是個合格的男人,但是個合格的父親。
時父在跟時溫母親離婚後,與時暖母親複合,成就了另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他們一家過得開開心心。但時父得知時溫被虐待後,二話不說將時溫帶回了家,好在,時暖的母親,也就是現在的時母,是個很善良的女人,不僅沒有為難時溫,還將時溫當親生女兒對待。
不然,時父帶著她這麽個麻煩,可能會二次離婚。
王婷有些無語,她以為時溫會說些類似“對我好”、“寵我”的話。
“你跟陳遲還真是般配。”
陳遲占有欲那麽強,恨不得把眼睛裝時溫身上的,肯定很專一,而且對於那些追求他的,不管多麽天生麗質,他一個眼神都不給。
時溫再一次懷疑自己聽力出了問題,“什,什麽?”
王婷大概沒聽到,一臉生無可戀地說:“對我來說,男生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能讓我心撲通撲通,但杜啟程根本不能。最關鍵的你知道是什麽嗎?我拒絕了他說現在想好好學習!他竟然問我想考哪個學校?賊可怕有木有!他成績比我好,到時候為了我改誌願,我不成了他全家的罪人!”
時溫一聽,覺得事情是有些嚴重。又聽她繼續說:“而且高中談戀愛很不靠譜,不是誰都跟陳遲一樣,再說你們兩情相悅這麽般配,我跟杜啟程,嘖,他在我眼裏真的就是個嘴有些欠,讀書刻苦,沒什麽情商的男同學。”
時溫聽不見她後麵在說什麽,腦海裏隻有:
兩情相悅,這麽般配。
“那個,等一等。”時溫指了指自己,“你說我跟陳遲?說我跟他兩情相悅?”
王婷理所當然的語氣,“不是嗎?我和杜啟程坐你們前麵,聽你們的動靜就知道你們談戀愛了。”
時溫耳朵一紅,說話有些不順暢了,“不是,我們沒有啊,而且,為什麽要用兩情相悅啊,我,我……你覺得我喜歡他?”
這回王婷蒙了,“你不喜歡他嗎?”
時溫將手背到身後,不自覺扣了扣指頭,“我,我喜歡嗎?”
王婷跟不上這個節奏,準確來說是他們沒跟上她和杜啟程的節奏。他們以為他倆早在一起了。
王婷:“你的意思是你倆沒談?”
時溫仍處在蒙的狀態中,“沒有啊。”
王婷:“哦——我說陳遲最近情緒怎麽這麽低迷……壞了!你倆沒談,那杜啟程生日那天你喝醉了他把你帶走了!我以為你倆在談戀愛就沒攔著,他沒對你做什麽吧?!”
“沒有。”時溫搖頭,不由自主為陳遲解釋,“陳遲才不是那樣的人。”
王婷怪叫,“咦——這麽信他。我還以為是他對你做了什麽事情,你把他臉抓傷了呢。”
提到那個抓傷,時溫眸一黯,“那不是我抓的。”
“不是你抓的?那肯定是女生弄的,他有女朋友了??”
時溫睫毛顫了下,“不知道……”
“我也是猜猜。”王婷發現不對,“哎呦,時溫同學,你這情緒不對哦,我感受到你身上散發的難過氣息!”
時溫蹙眉,有些不解又想躲閃,“……你說什麽呢?”
王婷悄悄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