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黃漢升襲射徐晃 關雲長三路伐吳

  卻關平聞徐晃自引兵至，遂提本部三千精兵迎敵。兩陣對圓，鼓角震，關平出馬與徐商交鋒，隻三合，徐商大敗而走；呂建出戰，五六合亦敗走。平乘勢追殺二十餘裏。漢軍忽報城中火起。平乃勒兵回救偃城，正撞一枝軍擺開。徐晃立馬在大旗下，高叫曰：“關平賢侄，好不知死！汝荊州已被東吳所取，猶然在此狂為！”


  平大怒，縱馬輪刀，直取徐晃。戰至三十餘合，三軍喊叫：“偃城中火起！”


  平不敢戀戰，殺條大路，徑奔四塚寨來。廖化接著。化曰：“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軍心驚慌，如之奈何？”


  平曰：“軍士再言者斬之！”


  忽流星馬到，報正北第一屯被徐晃領兵攻打。平曰：“若第一屯有失，諸屯豈得安也？此間皆靠沔水，賊兵必不敢到此。吾與汝去救第一屯。”


  廖化喚手將曰：“汝等堅守營寨，如有賊到，急便舉火。”


  手將曰：“此寨鹿角十重，雖飛鳥亦不能入，何況賊兵乎！”


  於是關平、廖化盡起四塚寨精兵，奔至第一屯駐紮。平見魏兵屯於淺山之上，遂與廖化曰：“徐晃屯兵不得地利，今夜可引兵劫寨。”


  化曰：“將軍分兵一半去，某當在此謹守。”


  是夜，關平引一枝兵殺入魏寨，不見一人。平知中計，火速退時，左邊徐商，右邊呂建，兩下夾攻一陣。平敗走，奔至原營，四麵皆是魏兵。平同廖化支持不住，棄了第一屯，徑投四塚寨來。早望見寨中火起，急到寨前，皆是魏兵旗號。關平等退軍，忙奔樊城大路而走。前麵一軍攔住，為首大將乃徐晃也。漢兵大驚。平、化二人奮力死戰，奪路而走，回到大寨，來見關羽曰：“今徐晃奪了偃城等處。又兼曹丕自引大軍，分十三路來救樊城。多有人言，荊州已被呂蒙襲了。”


  羽笑曰：“呂蒙、陸遜兒，欲瞞過海，行白衣渡江之計，已被龐丞相識破，荊南有士元、漢升、正方在，汝等勿慮也！”


  言未畢，忽報徐晃兵至。羽令備馬。平諫曰：“父體未痊，不可與敵。”


  羽怒曰：“徐晃與吾故舊，深知彼能；若彼不退，吾先斬之，以警魏將。汝勿犯我！”


  左右謀士皆勸不住。


  羽遂披掛，提刀上馬，奮然而出。魏軍見之，無不驚懼。羽勒馬問曰：“徐公明安在？”


  魏營門旗颭處，徐晃出馬，背後十員驍將，雁翅擺在兩邊。晃欠身而言曰：“自別君侯，倏忽數載，憶昔壯年相從，多蒙教誨，感謝不忘矣！君侯英風震於華夏，下之士莫不羨服。今幸得一見，不勝忻喜也！”


  羽曰：“吾與公明交契甚厚，非比他人，何故數窘於吾兒耶？”


  晃聽畢，綽兵器在手，回顧眾將，厲聲大叫曰：“若取得關羽首級者，重賞千金！”


  羽曰：“公明何出此言耶？”


  晃曰：“此國家之事，非某之私，前有文遠之鑒，不敢怠慢！”


  羽曰：“汝既欲效元讓、文遠，就休怪關某刀下無情了。”言訖，揮青龍刀直取徐晃。徐晃大怒，亦揮大斧迎之。戰三十餘合，未分勝負。


  忽爾一生聲炮響，四下裏鼓角齊鳴，曹軍身後，喊聲大震，一將當先，須發皆白，乃是黃忠。領三千漢軍，偷過後軍夾擊。曹兵頓時大潰，各自逃生，徐晃驚慌無措，虛晃一斧，投西北角去，雲長欲追趕，隻聽老黃忠張弓拉弦，大喝一聲：“賊將休走，看箭！”，“嗖”的一聲，徐晃應弦而倒，死於亂軍之中。原來漢升受士元之計而來，言呂蒙白衣渡江，被丞相識破。關羽大喜，與黃忠暫入襄陽歇息，命人尋徐晃屍首厚葬。

  魏帝曹丕聞晃兵敗身亡，大驚失色，不想連折三員股肱大將，躊躇不決。東吳大將呂蒙，自謀破軍敗，終日抑鬱，不久病逝。權將呂蒙屍首具棺槨葬之，贈南郡太守、潺陵侯。其子呂霸襲爵。蒙死年三十二歲。


  卻漢帝聞雲長南郡敗周瑜，水淹夏侯惇、張遼，新破徐晃、呂蒙，威震華夏，又薦神醫華佗、張機，舉國大賀。


  左丞相諸葛亮奏曰：“今魏國勢大，東吳羸弱，可令大將軍，進兵柴桑，掃平東吳。”


  帝曰：“吾意如此，恐皇後責怪。”


  忽而一女子大怒曰：“陛下乃大漢子，承漢位，順討賊，合乎道。況那日，吾等離江南，孫權不顧骨肉之情，若不是孟起、子龍效命與孔明之謀，你我恐早已成周瑜刀下之鬼，安的今日在此相談。”


  孔明見是孫皇後，乃伏拜曰：“皇後深明大義，臣兄諸葛瑾亦在江南，非臣有鯨吞之心，乃吳王累犯荊州，吾等不得安心伐魏，興複漢室，故而出此下策。”


  皇後曰：“非吾私心，還請丞相書信青龍侯，若破江南，保全孫家大，江南百姓之性命。”


  帝曰：“皇後勿慮，大漢乃仁義之師，江東子民皆大漢子民，雲長乃吾弟，必不會濫殺無辜，吾亦書信一封，往荊州，解皇後之慮。”


  皇後跪拜謝恩，帝自書信，往投荊州。


  卻關羽得漢帝書信，乃和龐丞相商議。


  統曰：“可留漢升、馬謖守襄陽，大將軍率軍前往江夏，先取柴桑，後取豫章。得二城，可長驅而入，直搗吳郡。”


  羽曰：“丞相之言甚善，即刻點兵出發。”關羽乃調撥軍事，命關平為先鋒，大軍進往江夏而來。


  江夏匯合李嚴，羽令李嚴引水軍五萬，出桂陽；關平領先鋒兵五萬，出長沙；雲長與士元領兵十萬，出江夏。眾軍皆聽羽調遣。水陸兵二十餘萬，戰船數萬隻，殺奔柴桑而來。


  忽人報一隊軍馬撮風而至。關羽出營觀之。良久，見一員將，白袍銀鎧，滾鞍下馬，伏地拜曰：“奉臣父車騎將軍張飛之命，率軍來助伯父！”


  關羽大喜曰：“吾有賢侄相助，何愁東吳不破？”


  苞曰：“為興複漢室，萬死不辭！”


  關羽正欲遣苞起兵，又報一彪軍皆穿白袍銀甲，風擁而至。關羽驚疑，遂令侍臣看之。


  卻侍臣引一將軍，白袍銀鎧，入營伏地而拜。關羽視之，乃次子關興也。關羽見了關興，曰：“吾兒怎來的此處？”


  關興拜曰：“吾聞父親將征東吳，兄長常在父親左右，吾甚羨之。特來助父親，平定江南，光複漢室。”


  關羽大喜曰：“大漢江山股肱，後繼有人也。”


  忽爾張苞入報曰：“東吳軍馬已至，臣乞為先鋒。”


  關羽乃壯其誌，取印與張苞。苞方欲掛印，又一少年將奮然出曰：“留下印與我！偏你有報效之心，我便無報效之意耶？”


  關羽視之，乃次子關興也。興拜曰：“兄平隨父親，南郡破周瑜，樊城斬張遼，吾寸功未立，望父親乞賜先鋒之職。”


  苞曰：“伯父已命我為先鋒，豈可徇私於汝。”


  興曰：“你有何能，敢當此任？”


  苞曰：“我自幼習學武業，箭無空發。”


  關羽曰：“正要觀汝二人施設，以定優劣。”


  苞令軍於二百步之外立一麵旗，旗上有紅心。苞拈弓取箭，連射三箭，皆中紅心。眾皆稱善。興挽弓在手曰：“射中紅心，何足為奇。”


  正言間，忽值頭上一行雁過，興指之曰：“吾射這飛雁第三隻。”


  言訖，那隻雁應弦而落。文武官僚，齊聲喝采。苞大怒，飛身上馬，手挺父所授鋼蛇矛，馬上大叫曰：“你敢與吾比試武藝否？”


  興亦上馬，綽家傳偃月刀，縱馬而出曰：“偏你能使槍！吾豈不能使刀！”


  二將方欲交鋒，關羽大喝曰：“二子休得無禮！來聽約束！”


  興、苞二人慌忙下馬，各棄兵器，拜伏請罪。關羽曰：“吾自涿郡與益德結異姓之交，甚如骨肉，未嚐有半點差錯。今日你二人乃昆仲之分，當承吾輩父誌，凶吉相救，患難扶持，庶不負其親情也。何故因一言之忿，自家相拚？乃失其大義也！”


  苞、興二人悔罪再拜。關羽問曰：“誰人年長？”


  苞曰：“侄兒長關興一歲。”


  關羽命興拜苞為兄。二人就帳上折箭為誓，永相救護。關羽下詔曰：“李嚴為先鋒，吾自為收後。令關興、張苞領三千精銳兵同行。”


  傳令已畢，水陸並進，船騎雙行，軍勢浩蕩，縱橫殺奔吳國而來。


  卻吳王孫權乃與百官曰：“今漢軍統精兵二十餘萬，殺奔柴桑，勢若泰山，如之奈何？”


  百官盡皆失色，麵麵相看，並不敢言。諸葛瑾出曰：“某食君侯之祿久矣。無可報效，願舍殘生去見關羽，以利害之，使兩國相和，同發兵去問曹丕篡逆之罪，令江南之民免遭塗炭也。”權大喜，即遣諸葛瑾為使，來關羽罷兵。


  關羽起大軍至武昌，駕屯武昌城外。前隊軍馬已出江口，探子報曰：“吳諸葛瑾至。”


  關羽曰：“休教放入。”


  龐統曰：“瑾乃諸葛丞相之兄，必有事而來。君侯不可絕之。當召入，看其言，可從，則從之；如不可，則遣之。就借彼口與孫權，令知問罪有名也。”


  關羽從之，召瑾入城。瑾拜伏於地。關羽問曰：“子瑜遠來，必有事故也？”


  瑾曰：“臣弟久事陛下，臣故托弟不避斧鉞之誅，特來奏荊州之事也。周公瑾自料，謀略過人，欲施美人計而換荊州，又欲襲取南郡，皆周瑜在外不受君命，非吳王之過，此一也。後關公圍樊城，曹丕再三遣使吳王，命將令襲荊州，吳王深不肯許。因呂蒙矓啟於吳王，卻擅自興兵，誤成大事。悔之不及，此乃呂蒙之過，非吳王之事也，此二也。今周瑜、呂蒙已死，冤仇已息。孫皇後亦吳王之妹，望見皇後之薄麵。今吳王令臣為使，願永結盟好，共滅曹丕，以正篡逆之罪，未審聖意若何？”


  關羽怒曰：“皇後有書信言，當日離江南，權兒何曾記得兄妹之情。令周瑜欲斬漢帝並皇後，今日敢以巧言令色來乎！”

  瑾曰：“請以輕重大之事，與將軍論之。君侯乃漢朝大將軍，今漢帝乃是被曹丕篡逆，卻不報之，而率大軍，涉山川之險，來與東吳決雌雄，是舍大義而就義也。中原乃海內之地，皆大漢創業之方，陛下不取，而但爭江東，是棄重而取輕也。下皆知漢帝繼位，必興漢室，恢複山河，今卻為一時之忿，而屈萬乘之君，是失其較量也。君侯察之。”


  關羽曰：“若要吾罷兵，除死而休！不看丞相之分，先斬汝首！今且容忍放回汝去，與孫權知：洗頸就戮！吾削平江南，方雪萬分之一也！”諸葛瑾見關羽不可，自回江南。


  卻張昭入見孫權曰：“諸葛子瑜知漢軍勢大，故推作使而去，必降關羽矣。”


  權曰：“不然，孤與子瑜有生死不易之盟，子瑜不負於孤，孤不負於子瑜也。昔日子瑜在柴桑時，孔明來吳，孤語子瑜曰：‘卿與孔明同產，何不留之？’子瑜曰：‘弟已事玄德，義無二心。弟必不肯留吳，猶瑾之不往。’其言足貫神明。豈肯今日降漢？孤見子瑜可與深交，非外言可間也。”


  正言間，忽報諸葛瑾回。權曰：“孤言若何？”


  張昭等滿麵羞慚。瑾見孫權，言關羽不肯通和之事。


  吳王孫權乃問文武曰：“漢軍勢大，當複如何？”眾皆默然。


  權歎曰：“前有周郎，後有魯肅、呂蒙繼之。今呂蒙已亡，無人與孤分憂也！”


  言未畢，忽班部中一少年將奮然而出，伏地奏曰：“王上養軍千日，用在一朝。王上待臣等官僚以國士之禮，今聞漢兵已至，皆緘口結舌，是何理也？臣雖年幼，頗習兵書。願乞數萬之兵，以破漢兵而擒劉備，上報王上之恩，下救生靈之苦。”權大喜。


  出班奏者乃吳人也，姓孫，名桓，字叔武。桓父孫河，字伯海，本姓俞氏。孫策愛之，待如親弟，賜姓孫氏，因此亦係吳王宗族。河生四子，桓乃長子，弓馬熟閑，智勇過人，常從吳王征討，累立奇功，官授武衛都尉。時年二十歲。當時孫桓奏曰：“臣身邊有大將二員，乃李異、謝旌。論此二將，有萬夫不當之勇。乞數萬之眾，即擒劉備矣。”


  權曰：“孤侄雖勇，爭奈年幼，必得一人相助，為上將可也。”


  忽又一人出曰：“臣願與將軍同擒劉備。”


  眾視之，乃朱治外甥，官封虎威將軍，丹陽故鄣人也，姓朱，名然，字義封。權大喜，遂點水陸軍五萬，封孫桓為左都督，朱然為右都督，即日起兵。前哨探得漢兵已至宜都下寨，朱然引二萬五千水軍，於大江之中結營；孫桓引二萬五千軍馬，宜都界口下寨。前後分作三營，以拒漢兵。


  卻漢將李嚴領前部先鋒之印，探知孫桓引兵在彼下寨，即差人回報先鋒。時關羽已到武昌，聞奏孫桓為將，在武昌界口拒敵，關羽勃然大怒曰：“量此輩兒，安敢與吾相敵耶！”


  帳下關興曰：“既孫權令此子為將，安勞陛下遣大將也，兒願討之。”


  關羽曰：“吾兒去走一遭，欲觀汝壯氣。”


  興拜辭欲行，張苞訖曰：“既安國前去討賊，吾願同行。”。


  關羽曰：“更得賢侄相助，甚妙。此去敬謹，不可造次。倘有疏虞，墮漢軍之銳氣也。”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