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曹丕廢帝篡炎劉 劉備正位續大統
卻洛陽官僚又集於大殿,令宦官入請獻帝。帝怯懼,不敢出。曹皇後曰:“今百官請陛下設朝問政,何相推也?”
帝泣曰:“汝兄欲篡漢室,故令百官相逼,朕故不出。”
曹氏大怒曰:“汝言吾兄為篡國之賊,汝高祖隻是豐沛一嗜酒匹夫,無籍輩,尚且劫奪秦朝下。吾父掃清海內,吾兄累有大功,有何不可為帝?汝即位二十餘年,若不得吾父兄,汝為韲粉矣!”
言訖,便要上車出外。帝大驚,慌更衣出前殿。華歆奏曰:“陛下依臣之言,免遭大禍。”
帝痛哭曰:“卿等皆食漢祿久矣,中間多有漢朝功臣子孫,何無一人與聯分憂也?”
歆曰:“陛下之意不以下禪於魏,旦夕蕭牆有禍,非臣等不忠於陛下也。”
帝曰:“誰敢以弑朕耶?”
歆曰:“下之人,皆知陛下無人君之福,以致四海大亂。若非魏王在朝,弑陛下者,塞滿公庭矣!陛下尚不知恩以報其德,直欲令下人共伐陛下也?”
帝曰:“昔日桀、紂無道,殘暴生靈,故惹下人伐之。聯自即位以來,三十餘年,兢兢業業,未嚐敢行半點非禮之事,下之人,誰忍伐之?”
歆大怒,厲聲而言曰:“陛下無德無福,而居大位,甚於殘暴之君也!”
帝大驚,拂袖而起。王朗以目視華歆,歆縱步向前,扯住龍袍,變色而言曰:“許與不許,從與不從,早發一言!”帝戰栗不能答。
忽曹仁、曹洪二人帶劍上殿,厲聲問曰:“符寶郎安在?”
班部中一人出曰:“符寶郎在此!”
洪拔劍索要玉璽,符寶郎祖弼叱之曰:“玉璽乃子之寶,安能善與汝哉?”
洪喝武士捉出斬之,祖弼大罵不絕而死。
帝體戰不息。隻見階下披甲持戈數百餘人,皆是魏兵,帝乃流涕出血,歎曰:“祖宗下,何期今日廢之!朕死於九泉之下,有何麵目而見先帝乎!”
泣告群臣曰:“朕願將下禪與魏王,幸留殘喘,以終年。”
賈詡曰:“臣等安有負陛下也?陛下可急降詔以安眾心。”
帝哭聲不絕,乃令桓階、陳群草禪國之詔,令華歆齎捧詔璽,引百官直至魏王宮獻納。於是曹丕忻然而喜,開讀詔曰:
朕在位二十年,遭下蕩覆,幸賴祖宗之靈,危而複存。然今仰瞻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數既終,行運在乎曹氏。是以前王既樹神武之跡,今王久光耀明德以應其期,是曆數昭明,信可知矣。夫大道之行,下為公,選賢與能,故唐堯不私於厥子,而名播於無窮。朕羨而慕焉,聯今追踵堯典,禪位與丞相魏王。毋得辭焉。
曹丕聽畢,便欲受之。司馬懿諫曰:“王上不可輕也。雖然詔璽已至,可上表謙辭,以絕下人之謗也。”
丕遂從之,急令王朗作表,齎回璽綬,虛辭謙讓。
侍中荀彧聞事入朝,大呼曰:“不可。當初曹丞相本興義兵,匡扶漢室,秉忠貞之誠,守退謙之實。君子愛人以德,不宜如此。”
曹丕聞之,勃然變色。董昭曰:“豈可以一人而阻眾望?”
荀彧掩淚而出曰:“吾不想今日如此!”
丕深恨之,以為不助己也。
彧已知丕有殺害之心,推病不出,丕又宣召。彧歎曰:“吾死於九泉之下,無麵目見漢君也!”忽魏王使人送飲食一盒至,盒上有曹丕親筆封記。開盒視之,並無一物。彧曰:“止於此矣!”遂服毒自盡,丕命厚葬。
又荀彧之侄中書令荀攸曰:“不可。汝已封魏王,榮加九錫,進爵諸侯,改受金璽,位已極矣。今又受禪帝位,於理不可。”
曹丕聞之,大怒曰:“此人又欲效荀彧耶?”
荀攸知之,當年十月,臥病不起,十數日內身亡。
尚書崔琰亦出,力言不可。眾官曰:“汝獨不見荀文若乎?”
琰大怒曰:“時乎,時乎!會當有變!任自為之!”有與琰不和者,告知曹丕。丕大怒,捉琰下獄問之。崔琰虎目虯須,隻是大罵曹丕篡漢奸賊。廷尉告白曹丕,丕令杖殺崔琰在獄中。
王朗等入內奏帝。其表曰:
臣丕頓首受詔,伏惟陛下以垂世之詔,禪無功之臣,使臣聞知,肝膽摧裂,不知所措。竊以堯遜大位於賢,巢、由避跡,後世稱之。臣才鮮德薄,安敢奉命?請於盛世別求大賢,以禮讓之,則免萬年之議論也。臣謹納還璽綬,待死闕下。臣不勝惶怖戰栗之至!謹表。
獻帝覽畢,甚是驚疑,回顧群臣曰:“魏王謙遜,如之奈何?”
華歆奏曰:“陛下欲學唐堯乎?”
帝曰:“何謂也?”
歆曰:“昔唐堯有二女,長曰娥皇,次曰女英。為禪位於舜,舜堅辭不受,遂以二女妻之,後世稱為大聖之德。今陛下亦有二公主,何不效唐堯以妻魏王乎?”
帝不得已,遂複令桓階草詔,令高廟使張音持節奉璽,並載二公主徑入魏王宮。曹丕開讀詔曰:
谘爾魏王,上書謙讓。朕竊為漢道淩遲,為日已久;幸賴武王德膺符運,奮揚神武,芟夷凶暴,清定區夏。今王纘承前緒,至德光昭,聲教被四海,仁風扇鬼區,之曆數實在爾躬。昔虞舜有大功二十,而放勳禪以下;大禹有疏導之績,而重華禪以帝位。漢承堯運,有傳聖之義,加順靈祇,紹明命,釐降二女,以嬪於魏。使行禦史大夫張音,持節奉皇帝璽綬,永為人君,萬國敬仰威,允執其中,祿永終,敬之哉!時延康元年冬十月乙卯詔。
曹丕忻喜,暗與賈詡曰:“雖二次有詔,孤但恐下不能除篡逆之名也。”
詡曰:“此事極易,可再命張音齎回璽綬,卻教華歆令漢帝築一台,名‘受禪台’,擇吉日良辰,集大公卿、四夷八方之人,盡到台下,令子親捧璽綬,禪下與王,可以絕智者之口也。”
丕大喜,即令張音捧回璽綬,仍作表謙辭。
音回奏獻帝。帝問群臣曰:“魏王無意,卿等若何?”
華歆奏曰:“陛下可築一台,名曰‘受禪台’,集公卿庶民,明白禪位,則陛下子子孫孫,必蒙魏恩矣。”
漢帝從之,乃遣太常院官卜地於繁陽,築起三層高台,擇於十月庚午日寅時。
當時,獻帝請魏王曹丕登台,受禪台下集大官僚四百餘員,禦林虎賁禁軍三十餘萬,並匈奴單於化外之人,帝親捧玉璽奉曹丕,丕受之,台下群臣跪聽讀冊曰:
谘爾魏王:昔者唐堯禪位於虞舜,舜亦以命禹,命不於常,惟歸有德。漢道陵遲,世失其序,降及朕躬,大亂茲昏,群凶肆逆,宇內顛覆。賴武王神武,拯茲難於四方,惟清區夏,以保綏我宗廟,豈予一人獲乂,俾九服實受其賜。今王欽承前緒,光於乃德,恢文、武之大業,昭爾考之弘烈。皇靈降瑞,人神告徵;誕惟亮采,師錫朕命。僉曰:爾度克協於虞舜,用率我唐典,敬遜爾位。於戲!之曆數在爾躬,允執其中,祿永終;君其祗順大禮,饗茲萬國,以肅承命。
讀冊已畢,魏王曹丕即受八般大禮,登了帝位。賈詡引大官僚朝於台下。改年為黃初元年,國號大魏。丕傳聖旨,普赦下罪犯。諡父曹操為太祖武德皇帝。華歆奏曰:“無二日,民無二主。既已交割下,可令劉氏安置何地?”
言訖,扶獻帝跪於台下聽旨。賈詡奏曰:“可以封為公卿,即日便行。”
丕遂封帝為山陽公。華歆按劍指帝,厲聲而言曰:“立一帝,廢一帝,古之常禮!今上仁慈,不忍加害,封汝為山陽公。今日便行,非宣召,不許入朝!”
獻帝含淚拜謝,上馬而去。台下軍民、夷狄、大人等見之,傷感不已。丕與群臣曰:“舜、禹之事,朕知之矣!”群臣皆呼萬歲三聲。後人觀此受禪台。賈詡喚張郃,囑付曰:“你可引五百騎趕上劉協,殺之以絕後患。”
漢獻帝望山陽而去,百官請曹丕答謝地。丕方下拜,忽然台前起一陣怪風,飛沙走石,急如驟雨,對麵不見;台上燈燭,盡皆吹滅。丕驚倒於台上,百官急來救之。
卻眾文武救得曹丕下台,半晌方醒。侍臣扶入宮中,數日不能設朝。後病稍可,將華歆封為司徒,王朗封為司空,大官僚,一一升賞。其驚疾未痊,卻排車駕,自許昌幸於洛陽,大建宮室。隻是漢授玉璽,不知所蹤。乃令人複刻大魏玉璽。
卻張郃得令,行不數程趕上,曰:“奉陛下令,教殺汝!”
劉協痛哭。張郃喝令軍士下手,可惜大漢皇帝被殺了便回。
早有人到了成都,曹丕廢了漢帝,殺帝劉協,自立為大魏皇帝,於洛陽蓋造宮殿,調練人馬。玄德聞知大驚,水食少進,每日痛哭,令百官掛孝,遙望許昌哭而祭之,諡曰“孝湣皇帝”。玄德因此憂慮,致染成疾,不能理事,政務皆托與孔明、士元。
時春三月,故漢建安十四年,有襄陽人,姓張,名嘉,乃襄江漁翁也。嘉夜間捕魚,忽見水底起一道紅光,上衝碧漢。嘉舉網捕之,乃得一玉璽。隻見金光燦爛,瑞氣盤旋,上篆八字雲:“受命於,既壽永昌。”乃是曹丕,授禪時所失。
嘉大喜,素知劉皇叔仁德布於下,遂密入成都,到孔明府獻之。孔明忻然而喜,重賞張嘉,即請龐統、徐庶等大公卿商議。譙周曰:“近有祥風慶雲,從空中旋下,成都西北角有黃氣數十丈,衝霄而起;帝星現於畢、胃、昴之分,煌煌如月:此所應玄德當即帝位,以繼漢統。今得玉璽,乃賜也,更複何疑焉?”
於是孔明與士元引大官僚來諫漢中王即位,上表曰:
臣亮等言:近者曹丕篡弑,湮滅漢室,竊據神器,劫迫忠良,酷烈無道。人鬼忿毒,鹹思劉氏。今上無子,海內惶惶,靡所式仰。群下前後上書者八百餘人,鹹稱述符瑞,圖、讖明徵。聞黃龍現於武陽赤水,九日乃去。《孝經援神契》曰“德至淵泉則黃龍現者”,君之象也。《易·乾》九五“飛龍在”,大王當龍登帝位也。近有襄陽張嘉特獻玉璽:璽潛漢水,伏於淵泉,暉景燭耀,靈光徹。夫漢者,高祖本所起定下之國號也,大王襲先帝軌跡,亦興於漢中也。今子玉璽神光先現,璽出襄陽漢水之末,明大王承其下流,授與大王以子之位,瑞命符應,非人力所致。昔日有赤烏白魚之瑞,鹹曰:休哉。二祖受命,《圖》、《書》先著,以為徵應。今上告祥,群儒英俊,並進《河》、《洛》,孔子讖、記,鹹悉具至。伏為大王出自孝景皇帝中山靖王之胄,本枝百世,乾祗降祚,聖姿碩茂,神武在躬,仁覆積德,愛人好士,是以四海歸心焉。考省《靈圖》,啟發緯、讖,神明之表,名諱昭著。宜即帝位,以纘二祖,紹嗣昭穆,則下幸甚。
玄德覽畢,大驚曰:“卿等欲陷吾為不忠不孝之人耶?”
孔明奏曰:“非也。曹丕豎子尚且自立,何況王上乃漢室之苗裔乎?”
玄德勃然變色曰:“孤豈效逆賊之所為也!”拂袖而起,入於後宮。眾官皆散。
三日後,孔明又引多官入朝。玄德出,眾皆拜伏於前。士元奏曰:“今漢子已被曹丕所弑,皇叔不即帝位而興師討逆,是不忠不孝也。今荊、益、涼三州之民皆欲王上為君,與漢帝雪恨。今若不行,是失民望矣。願王上察之。”
玄德曰:“吾雖是景帝之孫,實乃涿郡一村夫,普之下,率土之濱,並不曾有半分德澤以布萬民。今立為帝,是篡弑也!孤願其死,不為不忠不孝之人。卿等勿令孤作萬載之罵名!”
孔明苦諫數次,玄德堅執不從。孔明設計與多官曰:“如此如此。”於是孔明托疾不出。
玄德聞知孔明病篤,乃親到府中,直入臥榻邊,問曰:“軍師所感何疾?”
孔明答曰:“憂心如焚,命不久矣!”
玄德曰:“軍師所憂,何也?”
連問數次,孔明托病重,瞑目不答。漢中王再三請問,孔明喟然歎曰:“臣自出茅廬之中,得遇主公,相隨至今,言聽計從。幸主公有三州之地,不負臣夙昔之言也。今主上所有文武官僚數百餘員,皆欲主上為君,共圖爵祿,光顯祖宗;不想主公堅執不肯,多官皆有怨心,不久必盡散矣。若文武皆散,吳、魏來攻,三州休也!臣安得不憂乎?”
平玄德曰:“吾非推阻,恐下人議論也。”
孔明曰:“古人雲:‘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今主公名正言順,有何不可?豈不聞‘與弗取,反受其禍’?”
玄德曰:“待軍師病可,行之未遲。”
孔明將屏風一擊,外麵文武皆入,拜伏於地曰:“王上既允,便請擇日,以受大禮。”
玄德視之,乃是右軍師龐統、副軍師徐庶、法正,荊王劉琦,益王劉循,漢左將軍張魯,漢右將軍韓遂,並四聖大將,五虎上將。玄德曰:“陷孤受萬代罵名,皆卿等也!”
孔明奮然而起曰:“大事就已,便可築台。”即時送玄德還宮。
孔明便差副軍師徐庶、法正掌禮,築台於長安城之南,鑄左尊像前漢高祖皇帝,右尊像後漢光武皇帝。大禮既畢,多官整仗鑾駕,迎請玄德登壇,致祭地。右龐統在壇上高聲朗讀祭文曰:
建安十四年三月丙午朔,越二十日丁巳,皇帝備敢用玄牡,昭告皇上帝、後土神祇:漢有下,曆數無疆。曩者王莽篡盜,光武皇帝震怒致誅,社稷複存。今曹操阻兵殘忍,戮殺主後,滔滅夏,罔顧顯。操子丕載其凶逆,竊據神器;群下將士以為社稷墮廢,備宜修之,嗣武二祖,躬行罰。備雖無德,懼忝帝位,詢於庶民,外及蠻夷君長,僉曰“命不可以不答,祖業不可以久替,四海不可以無主”。率土式望,在備一人。備畏明命,又懼漢室將湮於地,謹擇元日,與百僚登壇,以受皇帝璽綬。修燔瘞,告類於神,惟神饗祚於漢家,永綏四海!
玄德受了玉璽,捧於壇上,四麵讓之,曰:“備無才德,請於有才德者受之。”
孔明奏曰:“主上平定四海,功德昭於下,況是大漢宗派,宜即正位。更已告祭神,何複讓焉?”
於是文武多官,皆呼萬歲。拜舞禮畢,改元章武元年,定都長安,繼國號“漢”。
立甘氏為後,長子劉封為涼王,次子劉禪為太子,劉璋子劉循為益王,劉表子劉琦為荊王。封二相:諸葛亮為臥龍左丞相、龐統為鳳雛右丞相,徐庶為尚書令,法正為禦史中丞。新三公:張魯為太師,韓遂為太尉,許靖為司空。又加封四侯:關羽大將軍、青龍侯、司隸校尉,張飛車騎將軍、玄武侯、幽州牧,馬超驃騎將軍、白虎侯、涼州牧,趙雲衛將軍、朱雀侯、冀州牧。五虎上將:黃忠為五虎中將軍、揚州牧,龐德為五虎前將軍、並州牧,魏延為五虎左將軍、荊州牧,張任為五虎右將軍、益州牧,李嚴為五虎後將軍、交州牧。
餘眾賢臣,皆有加封。又命孔明、士元、張魯等製定新政,複用文景之治、昭宣中興時,輕徭薄賦之策。取王莽擴學、建安民縣之策;效曹操屯田、九品中正之法。頒布新策後,深得荊、益、涼三州之民擁戴,下其餘州郡聞之,皆有歸順之意。
章武元年歲次辛醜,采金牛山鐵,命鑄造神匠蒲元,鑄鎮國四神兵,三百斤“青龍烈陽刀”與關羽,二百八十斤“玄武破軍矛”與張飛,二百二十斤“白虎七殺槍”與馬超,二百三十斤“朱雀百鳥槍”與趙雲。上斬奸臣,下殺逆賊。。
一日設朝,文武官僚拜畢,列為兩班。漢帝降詔曰:“今聯已即帝位,皆賴卿等扶持,若不與孝湣皇帝報仇,是負大漢也。朕今起傾國之兵,剪伐奸魏,生擒逆賊,以祭大漢,方雪此恨,是聯之願也!”群臣三軍大呼萬歲!乃大赦下,分四路路兵馬,東征吳、魏。
是哪四路,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