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朝會
正旦,大朝會。
「咯吱……吱……」
皇城正門,宣德門在晨光熹微之中,打了開來。由於經常不開,故而那門軸與門檻死死咬合一起,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穿著奇裝異服,戴著掛了貂尾,插了羽毛的奇怪帽子,眾多的安南,高麗,契丹,占城,倭國等使節自宣祐們而入。
頭戴六梁冠,自那冠頂垂下兩縷紅絲絛,身穿紫色方心曲領袍服,腰系玉帶的昭文相李迪,集賢相呂夷簡渡著八字步來,身後跟著紫袍,紅袍,綠袍的眾多官人自右掖門而入。
侍衛親軍馬軍司、侍衛親軍步軍司、殿前司的三衙殿帥帶著大小武官自左掖門而入。
三條服飾截然不同的人流在正對大慶門前彙集一起,又分別自那大慶門正門,兩側的左右日精門而入。最後文武大臣進入了九間開間的大慶殿內,各國使節暫且等在院內。
滿朝文武列班完畢,這時候,天子趙禎自大慶後殿而來到了大慶殿。就在眾人屏氣凝神之際,天子趙禎頭戴捲雲冠,身披金絲雲龍大紅袍,足蹬黑色朝靴子,腰束金玉帶,緩緩登上九尺丹犀,坐到了龍椅之上。兩側金瓜斧鉞排開,頭戴大貂鐺的內都知閻文應高唱過後,文武大臣便山呼起來。
先是一番歌功頌德,粉飾太平,而後接見各國使節,納了進貢之物,又示意天恩,賞賜頗厚。
冗長的禮節一一過後,這才談了一些政事。之後,便有官人提了那滯留在柳家灣一帶的難民之事。
有官人與呂夷簡對了下嚴肅,出班奏道:「陛下!柳家灣曾私設六部,眼下又招攬難民,示以小惠。愚民不思天恩浩蕩,只念柳家灣一粥之恩。
柳家灣如此行事,與亂世梟雄,曹蟒之流何異!其叵測之心,昭然若揭。臣請有司捉拿始作俑者,以警天下!」
此人奏來,滿朝嘩然。呂夷簡暗暗得意。有官人當眾叫嚷道:「賈昌期!權奸門下走狗,大言不慚。」
這人出班奏道:「京東,淮南兩路大災。難民雲集汴京,朝廷賑災之事遲遲不能進行,而聯合商行解囊相救,於國有功焉!
談何叵測之心,此分明是小人賈昌期與權奸呂夷簡狼狽為奸,污衊忠良矣!」
呂夷簡老臉刷的紅了起來,不過瞬間又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賈昌期臉紅脖子的出班罵道:「富弼!你非御史,如此咆哮朝堂,可知禮儀法度!」
朝堂之上又聒噪起來,天子趙禎暗暗頭疼,擺了擺手,說道:「此事那聯合商行已經稟告有司,請求朝堂撥下糧米賑濟災民。奈何有司半差拖沓,以至於推諉扯皮,事到如今也無一粒米從常平倉中撥出。
聯合商行此舉,解了難民燃眉之急,使得大宋少了餓殍千百,實乃善舉,朝廷當褒獎之。而有司應儘快撥付糧米,以示朝廷之恩。」
趙禎言畢,又將那戶部官員申飭幾句。在一片聒雜訊中,苦等到下朝之時,已然是日上三竿之際,有詢問了入內內侍省關於向重臣送去財物,以示恩榮之事。這才向內宮而去,想著又要與皇親國戚周旋開來,不由得煩悶起來。
一日一夜的大雪,紛紛下下來。那飛檐斗拱,雕樑畫棟,紅牆金瓦的皇城之中,一派的瑩白。陽光照耀之下,分外的刺眼,趙禎眯著眼睛來到了鸞鳳閣。
尚美人歡歡喜喜的迎接過去,又轉著圈子,賣弄這她那新做的宮裝,趙禎見她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心中甚是欣慰,正想著說說心中愁悶的話兒來。誰承想,尚美人卻說道:「雨棠聽那內侍嘀咕,說是那甚地商行招攬難民,與漢末之際,那西川劉備彷彿哩。」
趙禎聞言,拍案而起,說道:「尚思忠不肖,罪惡滔天。開封府用刑過也許不當,但與柳小乙有何相公,雨棠心中記恨柳小乙,便這般百般詆毀,無事生非,以為朕糊塗怎底?」
「雨棠此舉豈是私心,乃是為了官家啊!」尚美人匍匐在地,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鳳目之中已然有淚花閃爍,好似真的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哼!」
趙禎冷哼一聲,這就拂袖而去。
眼看著趙禎氣呼呼的走出了鸞鳳閣。尚美人站起身來,望著那背影,心中好不落寞。
獨自坐在梳妝台前,眼看著鏡中影兒,理了理耳鬢的青絲,看著那張嫵媚嬌艷的臉蛋,微微笑了起來。
良久,尚美人又咬著牙,自言自語地說道:「柳潑皮!」
太監梁忠剛從呂夷簡府上回來,見尚美人這般模樣,心裡發憷,打鼓一般,長舒幾口粗氣,硬著頭皮急趨過去。
「想不到那柳潑皮竟也成了遮奢人物了。」尚美人嘆口氣,又對梁忠咬牙切齒的說道:「本閣入主中宮一事,那姓呂的是何說辭?」
「回……回娘子」梁忠小心翼翼的說道:「那呂夷簡留下話來,說是娘子不過美人之位,直接入主中宮,恐台諫官人又要鬧事,所以他說先謀取那嬪妃之位才妥當一些。假以時日,待娘子誕下龍子來,則入住中宮就水到渠成了。」
尚美人聞言,柳眉倒豎著說道:「要是誕下龍子,還要他姓呂的何用?」
梁忠聞言,連連稱是,又惴惴不安的說道:「姓呂的,還說……還說要娘子在陛下面前多說一些昭文相李相公的閑言碎語哩!」
「哼!姓呂的想得倒美哩。」尚美人怒目如火,狠狠地說道:「他倒打的好算盤。李迪乃是帝王之師,幾朝元老,深有名望。豈能為幾句閑言碎語而遭罷黜,讓他姓呂的李代桃僵哩。」
梁忠聞言,自然露出一副譏諷之色,隨聲附和著,
尚美人沉吟一會兒,又道:「你此刻再去見那廝。就說本閣入主中宮之事暫且擱置也未為不可。那柳潑皮正是大出風頭之際,也可暫且讓他逍遙幾天。但開封府府尹龐老賊不罷官奪職,大宋昭文相的位子,他姓呂的就再也甭想了。」
梁忠聞言,自然是唯唯諾諾的模樣,那被積雪打濕了鞋襪都來不及換下,這就出了東華門,往西水門大街呂府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