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孔融見曹
孔融這個人，名聲還是有的，而且很大。史書評他是「負其高氣，志在靖難，才疏意廣，迄無成功」，也就是說志大才疏，竟無成功。
在他任守青州時，袁紹的兒子袁譚帶兵來攻，打了幾個月，他的兵只剩下幾百人，而且敵軍就快要破城了，他還隱坐在几案前讀書，且談笑自若。城破之後，他一個人跑了，妻子家人落入袁譚手中。
但他是真的有才氣，有膽色，他孤傲自負的性格，歷史上也才會為曹操所殺。
自從遷為少府列位九卿之後，他給劉協講學的次數越來越多。雖然劉協每次都聽得昏昏欲睡，卻也不敢有懈怠之色。劉協對他比較有好感，因為在歷史上他也是真正的漢室忠臣。
十二月中旬，孔融照例又來給劉協講學，還給他講了些國中時事。
比如張濟攻襄陽時戰死，其侄張綉承領其兵，又與劉表連和，屯兵南陽，欲有舉兵向許之勢。還有退守淮南壽春的袁術設置公卿百官，將欲僭號。
正說著時，只見荀彧急匆匆入殿，向劉協略微行禮后說道：「陛下，文舉，前太尉楊彪已被下獄。」
這個消息，在劉協的預料之中，並且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消息。但他還是表現得非常意外吃驚：「為何原因？」
孔融更是驚急得一下子站起，大聲問道：「何時下獄？」
「曹司空奏袁術欲僭號，楊彪與袁術有婚姻，疑楊彪欲行廢置之謀，劾以大逆，已於今日早些時候拘入獄中。」
荀彧說著還把曹操所上的奏書雙手捧上，劉協身後的張福急忙下去接過，放到劉協身前案上。
劉協看過奏書，遞給旁邊還在站著的孔融，顯得非常無奈地說道：「文舉，文若，此事……該如何處理？」
孔融接過匆匆看了之後，徑直向殿外走去，邊走邊說道：「臣這就去找曹操。」
荀彧也想去找曹操說情，不過他不想和孔融一起去，那樣會讓曹操有所猜疑。
要說楊彪的家世，如今只有袁家可比，穎川荀家可還遠遠不及。對於這些世家之人來說，維護世家的名望和利益，他們的目標和行動是一致的。
「臣去找滿縣令，囑他不可對楊文先用刑。」荀彧說著轉身就出殿去了。
「去吧。」劉協只淡淡地說著，心裡已經開始在盤算，等楊彪之事結束，曹操就該出征張綉了。
而曹操出征張綉之前，依此前已經恢復的舊儀，三公領兵須被虎賁武士以戟挾頸，入見天子。因為三公已經位極人臣，又再領兵的話，則必須要向天子表示忠心。如果是心懷陰謀之人，那便不敢被虎賁以戟挾頸入殿。
實施計劃的日期已經迫近，這讓劉協的心裡頗為忐忑不安。自己的計劃，算不上周密，而且非常簡單，變數實在太大，成功的幾率也不算高。
但人生很多時候都是在賭，成功或失敗，只是在那一瞬間便能確定。而對於計謀來說，越是簡單的計謀便越容易施行，也越容易成功。
現在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孔融出了皇宮，坐上馬車，吩咐道：「急速去司空府。」
車夫揚起馬鞭，驅馬前行，才跑出不多遠，孔融感覺還是太慢，大聲喝道：「再快點。」
車夫便又揚起馬鞭一抽，四馬齊奔，須臾之間就到了司空府門前。
其實皇宮離司空府很近，孔融就是心太急，才會覺得馬車跑的慢。
讓門卒通傳入內，孔融在門前不停踱步，焦急地等待著門吏的回報。
孔融記起剛才在皇宮殿中時，沒有向劉協告退就走了，不合君臣之禮，現在只有等再見到劉協時再向他告罪了。
不過在司空府這裡，孔融就是想闖，恐怕也闖不進去。
司空府門外列站著十二名護衛，還有兩名府中負責通傳的門吏。
曹操猜到孔融必是為楊彪而來，卻也不好不見，門吏出來請孔融進去。
「楊公因何入獄耶？」
入了府中，曹操出門相迎，一見到曹操，兩人相距還有十幾步遠，孔融就急問道。
曹操呵呵一笑說道：「此乃是陛下之意。」
孔融這時才走到曹操面前，微微一揖說道：「我今日講學宮中，與陛下相處，陛下亦是此時才知道楊公入獄，怎能是陛下之意呢？」
「孔少府，請。」曹操把孔融請到內廳坐下才又說道：「袁術在淮南僭亂，楊彪與袁術有婚姻，欲圖廢帝另立之舉，所以便將其下獄驗問，若其清白，自會釋其出獄。」
「袁術僭亂，自有其罪，楊公四世清德，海內共矚。所謂父子兄弟罪不相及，況且以袁術而罪及楊公，如此濫刑，若楊公終獲罪，則將懼者甚眾，士人不敢來朝，此乃明公之失，漢朝之失。」
孔融稍微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明公聰明仁智，輔佐漢朝，應舉善罰惡，賞罰分明。若真橫殺無辜，則孔融魯國男子，明日便當離去，不復來朝。」
見孔融慷慨陳詞，最後更是以辭官相威脅，曹操心裡頗怒，卻又不好發作，畢竟孔融現在比較有名。如果想要聚攏來更多名士，則對待名士要好點才行。
楊彪主要是公開與自己做對，又對天子忠心耿耿，留著他對自己始終是個隱患。不過現在看來，除非審問出楊彪實罪，否則真不好殺他。
想到這裡，他便笑著對孔融說道：「孔少府寬心，楊彪與袁術是否有勾連，待縣中審讞之後自有定論。我也相信楊彪對漢朝忠心耿耿，不會與那袁術勾連，少府且回，我會派人到縣府，讓滿縣令公正審問。」
孔融料到曹操現在還不會放了楊彪，而且曾聽說那縣令滿寵用刑甚嚴，常常以刑拷問案犯。
就在上個月，曹洪家中有賓客犯法，被縣令滿寵收入獄中。曹洪寫書向滿寵求情，可是滿寵不賣曹洪這個人情。曹洪便去找曹操，讓曹操為他救出賓客。滿寵知道之後，便趕緊把曹洪那個賓客殺了。等曹操召他去問詢時，已經遲了，為此曹操還稱讚了滿寵。
所以這一次楊彪落入滿寵手裡，絕對不會好過。
孔融想著便忽地起身，冷冷地說了一聲：「告辭。」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曹操看著孔融的背影，微微搖了搖頭，把手一招，從門外進來一個屬掾，曹操又再招手讓他近前幾步，低聲說道：「你去縣中告知滿縣令，務必讓楊彪供罪，一切拷訊如常。」
「諾。」屬掾應聲而去。
拷訊如常的意思，其實就是讓縣令不要管是誰來求情，也不要管楊彪是不是前太尉，該用刑就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