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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緣起緣落(上)

  第四十七章緣起緣落(上)

  在三十五名參加叢林突擊運動戰的軍人中間,趙劍平絕對是最其貌不揚的一個。出生在中國自然災害其間,由於營養不良,他身高只有一百七十來公分,長得不算魁梧,但也不算太削瘦。在他一張布滿蒼桑的臉龐上,發梢已經夾雜了一點灰色,一雙眼睛雖然還算炯炯有神,卻因為過於木訥老實,大大沖淡了逼人氣息。而趙劍平嘴角一直掛著的,那絲過於憨厚老實的無害笑容,更讓人很容易把他當成一個無害的個體。


  趙劍平從加入「藍盾」軍事訓練營的第一天開始,就總是若有若無的站在隊長戰俠歌的身後,他就像是一個戰俠歌最忠實的影子,沒有必要,他一天都不會說上一句話,接到戰俠歌的命令,他總是悶聲不響的去完成。就連中國參賽隊其他不是第五特殊部隊出身的隊員,都幾乎忽略了這樣一個毫無特色的隊友。


  和身邊一起參加叢林突擊戰的競賽對手相比,趙海平真的顯得太平凡太普通了,他沒有歐美諸國特種兵猶如公熊般強壯的身軀,他也沒有rb「雄鷹」反恐特種部隊那種自信滿滿,臉上已經寫滿必勝字樣的凌人氣勢,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用一種可以最節省體力又可以擁有最快反應速度的姿勢,端著手中的自動步槍。


  「砰!」


  奧爾登教官剛剛扣動手中的發令槍,一道灰黑色的身影就猛然從他的眼前掠過,那種驚人的高速,那種隱忍到最後一刻突然間徹底爆發的最可怕最凌厲穿透力,讓身經百戰的奧爾登教官都不由自主的身體微微一顫。


  真的太快了!

  最令奧爾登教官驚異,甚至可以說是震驚的是,這道身影在向前突擊運動時,身上那種猶未散盡的血腥氣息!

  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向奧爾登教官發出最嚴厲的警告:小心,這是一個真正從戰場煉獄中掙扎出來的真正戰士!


  奧爾登教官迅速扭頭,那道灰黑色的身影,已經第一個撲進了二十米外的叢林,而其他大部分參賽軍人,才剛剛跑出十米。反應最慢的幾個,甚至在這個時候,才端起自動步槍撒腿狂奔。


  「噠噠……噠噠……」


  自動步槍特有的雙連射輕脆槍響在原始叢林上空回蕩,聽著槍聲幾乎毫無阻礙的迅速向前挺進,奧爾登教官面色再次微變。


  趙劍平迅速在原始叢林中穿插挺進,在這個複雜而多變的地形中,趙劍平就像是回到了三年前俄羅斯戰場的那片原始叢林中,在那個時候,他和師父戰俠歌,也是在陌生的土地上,面對孤立無援和敵人不斷戰鬥,在那個時候,他們也是利用原始叢林的各種地形,打出一場又一場經典的叢林突擊戰和伏擊戰。


  「小心,他過來了,立刻攔截他!」


  「狙擊手,立刻給我擊斃這個混蛋!」


  「報告,1號目標剛剛突破我們的防禦線,我們有兩個兄弟被判定中彈,我們需要立刻得到支援!」


  「報告……」


  奧爾登教官戴的通訊器里已經亂成了一片,五百名分散在叢林中的職業軍人,五百名優秀的受過嚴格訓練,甚至是擁有實戰經驗的職業軍人,竟然無法在叢林中阻擋一個中國參賽隊員的全力突擊。


  一名軍人失聲驚呼道:「天哪,他的實在速度太快了!」


  「狙擊手,狙擊手都死了嗎?」一名可能是隊長之類的軍人放聲狂吼:「不要管其他的人,先給我擊斃這個目中無人的混蛋,他以為這是在幹什麼,竟然不顧一切的直線向前突進,你他真的以為我們是在陪他做遊戲,還是認為我們在他面前,就這樣不堪一擊?!」


  「報告!」一名狙擊手放聲叫道:「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而且他明顯是一個精通叢林作戰的大師級人物,他不斷做出各種戰術假動作,他的身體就像是蛇一樣顫動,我們的狙擊鏡根本無法鎖定他的身體!」


  「無法鎖定也立刻開槍!就算是無法打中他,也要讓他停下腳步,只要他停留十五秒鐘,只要十五秒,我們就可以將他包圍!」


  「砰!」


  「砰!」


  「砰!」


  ……


  在幾聲槍響后,狙擊手突然陷入了一片沉默,隊長叫道:「你在幹什麼,立刻向我報告那個混蛋的方位。」


  狙擊手還是沒有回答,隊長怒吼道:「一號你難道死了嗎,為什麼不向我報告?!」


  「是的,不只是我,還有二號和三號狙擊手都被判定當場陣亡,很抱歉,根據比賽規則,我們已經不能再向隊長報告任何戰況和情報。」那名狙擊手明顯剛剛經歷了太大的震撼,他的聲音都在微微發顫,他輕聲道:「但是就算違規我也忍不住要說,我佩服他!我們三個人連開了十幾槍都沒有打中他,而他只開了三槍!我們三個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我們真的不知道,他是如何在高速突擊作戰中,一邊和其他的兄弟交火,一邊精確判斷出我們隱蔽的位置,我們更不知道,他是如何用手中的自動步槍,在叢林中,將橡皮子彈精確的打到我們身上。我想,就算是在真正的戰場上,我們面對這樣一位同時精通叢林突擊與狙擊作戰的大師級高手,這種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隊長不由啞然,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通訊器傳來一聲驚喜交集的呼喊:「報告隊長,我們已經把他包圍了!他跑不掉……啊!」


  通訊器里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過了足足半分鐘,才有人重新拿起通訊器,向奧爾登教官報告道:「隊長剛剛中彈,被判定陣亡,現在由我來接替他的隊長職務。」


  奧爾登教官只覺得自己眼皮發跳,他終於忍不住驚異的望了中國參賽隊隊長戰俠歌一眼。他真的無法想象,那個象最忠實的影子一樣,每天不動聲色默默跟在戰俠歌身後的中國隊員,竟然是如此可怕的職業高手!


  趙劍平一槍就把對著通訊器大聲報告,明顯暴露自己領隊身份的敵人擊斃,然後他就徹底消失在密林深處。


  除了俄羅斯戰場上那位從小在大山裡長大的刺客,在場的這些軍人中,已經沒有人能比在農村長大,從小就在大山裡跟著一位老師父學習採藥,用自己的雙腳幾乎走遍周圍群山每一座峭壁的趙劍平,更了解大山,更了解叢林。


  沒有人知道趙劍平躲到了哪裡,如果戰俠歌不是趙劍平的師父,如果戰俠歌不是太清楚趙劍平的作戰風格和偽裝技巧,就連戰俠歌走進這片叢林,也很難找到利用爛泥、樹葉和樹枝把自己偽裝起來的叢林作戰高手趙劍平!

  誰也沒有想到,一開始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的趙劍平,在被敵人包圍之後,不是全力突圍,而是突然一返常態的放棄攻擊,把自己潛伏起來。


  「記住,在戰場上善於衝鋒陷陣,能夠將一往無回千軍易辟的慘烈殺氣激發到極限,當然可以對敵人的士氣造成最可怕的重傷,甚至會對他們進行一次最出色的鑿穿性攻擊,但是如果戰鬥方法單一,缺乏變通,那麼遲早會落入敵人的陷阱中。」


  戰俠歌教導他叢林作戰精義和法則的話,猶在趙劍平的耳邊迴響,趙劍平至今還記得,戰俠歌在教導他這些的時候,突然臉上揚起了一絲招牌式的詭異笑容,戰俠歌輕笑著道:「你想一想,假如一頭老虎,突然象變色龍一樣學會了隱身,象毒蛇一樣學會了隱忍,那麼你的敵人會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

  趙劍平真的不用多去想,他和師父戰俠歌每一次在不同的地形上穿著防彈衣,真槍實彈練習單人對抗時,戰俠歌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最大的特徵,就是在失去目標后的緊張!


  趙劍平趴在一片草叢中,現在他的全身都沾滿了各種綠色的偽裝,就連他的鋼盔上也套了一個用樹枝紮成的綠色頭套,面他最心愛的零五式自動步槍,在進入叢林參加突擊比賽之前,趙劍平已經用綠色的膠帶,在槍身能夠固定的地方,纏上了一層偽裝色。把自己全身從頭到腳都經過了徹底偽裝,再加上趙劍平從戰俠歌那裡學習到的大師級潛伏技巧,和他已經經歷過最嚴厲考驗,當真稱得上臨泰山崩而不變色的堅韌神經,想把趙海平從一片縱深有一千五百多米的原始叢林中找出來,難度可想而知。


  趙劍平用零五式自動步槍上加掛的光學狙擊鏡,觀察著那些搜索者臉上不能抑制的緊張,在他和師父戰俠歌對抗時,他也是一次又一次用這種緊張的態度和表情,去尋找把自己隱藏得天衣無縫的戰俠歌。


  趙劍平也終於知道,為什麼戰俠歌總是喜歡躲在暗處,用自動步槍上的光學狙擊鏡鎖定他,仔細的觀察他的每一個動作,然後再用一種輕鬆的心態,結束他們之間的角逐。在這個時候,敵人已經被狙擊鏡鎖定,只要手指用力一扣,就可以將對方的生命徹底掐斷,這種掌握一切,主宰別人命運的高高在上感覺,無疑是培養一個軍人在實戰領域,自信心的最好方法。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趙劍平在參加只有十五分鐘的淘汰賽時,竟然會選擇了隱忍潛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趙劍平隨時都可能對著他們其中一個人發起最致命的攻擊。雖然橡皮子彈是打不死人,但是那種鑽心的疼痛,也絕不是誰願意去承受的。


  他們越緊張,趙劍平就越輕鬆。


  趙劍平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錶,作為一名力爭成為最出色狙擊手的軍人,趙劍平已經將自己的防水軍用石英錶換成了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的電子錶。


  比賽才開始了三分鐘,他還有整整十二分鐘,時間還多得很!


  趙劍平等得起,因為他知道,一定會有援軍來救他。


  果然,沒有過多久,在趙劍平潛伏的位置上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轉而變成了激烈的槍響,不用想也知道,其他的參賽者也殺到了!

  雙方混戰在一起,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參賽者和包圍了趙劍平的小部隊開始交火,趙劍平迅速平端起自己手中的步槍,剛剛接替隊長職務的副隊長,只覺得胸口就象是被人用一根木棍狠狠捅了一下般,傳來一股近乎窒息的刺痛,他不由自主後退一步,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望著跌落在自己腳下的一發橡皮子彈,副隊長和已經站到一旁,卻忍不住瞪圓了眼睛的隊長彼此對視了一眼,他們一起輕輕嘆息了一聲。


  兩位隊長望著和參賽特種部隊隊員混戰一起的士兵,再看看就在自己眼前不足三十米位置的那片草叢裡探出的槍管,他們知道自己帶領的這支部隊完了。


  躲在草叢中,卻擁有良好射擊視野的趙劍平用流暢得令人發毛的動作迅速調轉槍口,他一次次扣動已經調成單發射擊狀態的自動步槍,在單調而有節奏的槍聲中,中國部隊特製的鋼質子彈殼在空中歡呼著跳躍著,翻出一道道漂亮的小弧線。在此同時,一個個「敵人」被他發射出來的橡皮子彈擊斃。


  當十二名敵人被徹底「全殲」后,趙劍平慢慢從草叢裡站起來,在他面前不足二十米的地方,分別站著兩名參加叢林突擊戰比賽的職業軍人。


  三個人各據一方,形成了一個近乎等邊三角形的對立局面,他們對視了一眼,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其他兩個人的敵意。他們都緊緊握著手中的槍,他們敢對天發誓,如果這是在真正的戰場上,無論是他們自己,還是另外兩個人,都會立刻舉槍射殺競賽很可能會遇到的強敵。


  但是,現在只是在進行一場軍事競賽的預選賽,似乎還遠遠不到他們靠舉槍對射來消除競賽對手的時候。三名精通叢林特種突擊作戰的職業軍人,都凝視著對面兩個人,小心的看著對方穩定得無懈可擊的雙手,和他們手中那幾枝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自動步槍。


  不知道是誰帶的頭,三名世界最優秀的職業軍人,一起慢慢向後倒退,直到他們的背部靠到一個能為自己提供足夠保護的掩體,確定另外兩個人並不會從背後向自己痛下毒手后,三名參加比賽的特種部隊軍人,都向對方略略點頭示意,然後他們分散開,從三個不同的位置,再次開始向前突擊。


  十一名分鐘后,第一個衝進叢林中的趙劍平,保持了自己的優勢,還是第一個衝出了那片叢林,根據大賽工作人員的記錄,僅僅他一個人在十一分鐘里,就通過叢林突擊戰和狙擊戰,「擊斃」了二十七名職業軍人!


  所有參加叢林突擊作戰的職業軍人們聽到這個數據不由一片嘩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趙海平的身上。如果軍事競賽也能有世界記錄的話,趙劍平的這個成績,很可能已經打破了軍事體育競賽的世界紀錄!

  但是趙劍平的臉上仍然帶著憨厚的笑容,似乎他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實上,趙劍平的確並沒有認為自己做得如何出色,如果是他的師父戰俠歌來做,應該能比他做得更好吧?

  能通過層層選拔,參加「藍盾」軍事競賽的特種部隊,當然都是世界上最精銳的特種部隊,第一輪淘汰賽,竟然有整整三十名參賽者順利過關。


  等待他們的,將會是第二場最激烈的對抗性角逐。在這場競賽中,他們不但要面對五百名職業軍人蜂擁而上的猛烈攻擊,他們更要和同樣精通叢林突擊作戰的職業高手在眼前這片原始叢林中殊死血戰!

  三十名參賽隊員的名字被輸入電腦中,在世界公證組織監查員的監督下,三十個代表參賽隊員名字的圓球開始在一個容器中不斷跳動,按照這種無機組合,來決定第二輪淘汰賽的競爭對手。


  所有參賽隊員都圍在那個類似於賭綵球的儀器前,緊張的等待自己下一場競賽的對手。


  只有趙劍平一個人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用最舒服的姿勢來緩解自己身體激烈對抗生運動后,帶來的輕微疲勞。在趙劍平的眼裡看來,他的下一場競賽對手是誰都沒有什麼區別,他要爭取的是第一名,對方要是真正的強者,他或早或晚,總會遇到。與其把注意力放在那個不可預知結果的機器上,不如全心全意的去信任自己的作戰技術和手裡的武器!

  早晨十點鐘的陽光已經有點熾烈,趙劍平乾脆把一隻手架在額頭上,閉緊了自己的雙眼,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邊傳來沙沙輕微的腳步聲,聽著對方那種猶如野貓般輕盈的腳步聲,感受著他雙腿中蘊藏著可怕爆發力,趙劍平知道,對方一定也是一名參加叢林突擊比賽的職業軍人。


  那個職業軍人走到趙劍平身邊站住了,他似乎正在打量趙劍平,趙劍平連眼睛都懶得睜開,他願意打量自己,那就讓他去看吧。


  耳邊傳來一陣細細碎碎的聲響,那個職業軍人竟然在趙劍平身邊坐下了。趙劍平不由心中微微驚訝,他輕輕掀開了一絲眼皮。


  坐在他身邊的那個職業軍人,也是黑頭髮黑眼睛黃皮膚的亞洲人,發現趙劍平睜開了眼睛,那個亞洲人竟然能說一口並不算流利的華語,他道:「我叫李泰安,來自印尼,我擁有百分之百純正的華人血統,現在是法國陸軍特種部隊的外籍成員。」


  略略一頓,李泰安繼續道:「而且,我還是你下場叢林突擊競賽的對手。」


  趙劍平終於完全睜開了自己的雙眼,他仔細打量了一眼這個和自己一樣,擁有百分之百華人血統,卻出生在一個華人最受排擠的國度,最後不得不加入法國陸軍特種部隊的李泰安。華人而存在印尼那個國度里,也許就象李泰安的名字一樣,希望能夠獲得真正的平和泰安吧?!

  李泰安和趙劍平一樣,身高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而他臉上的蒼桑與皺眉竟然比趙劍平還多,而他的嘴角,更掛著一絲縱然成了軍人,也沒有完全抹掉的謙卑笑容,顯然是在印尼的生活很不如意。


  趙劍平忍不住問道:「你既然是出生在印尼,為什麼要加入法國陸軍特種部隊?」


  「當然是為了生活!」李泰安的臉上揚起一絲無奈的苦笑,他輕聲道:「所有人都說在印尼的華人集中了印尼百分之七十的財富,很多人都認為,在印尼生活的華人就是擁有財富者的代名詞,可是在印尼絕大多數華人,還是要和印尼土著居民一樣,必須為生活而四處奔波,依靠自己的雙手和大腦,去早出晚歸的辛勤工作。而我們華人在印尼想靠做小生意賺錢,真的太困難了,因為我們要交納的稅,是別人的幾倍,混來混去我發現,原來到別的地方當兵,竟然是最好的選擇。」


  李泰安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一個皮夾,在皮夾的夾層里,有一張全家合影,他把這張相片送到趙劍平的面前,道:「這是我的老婆和女兒,自從我加入法國陸軍特種部隊后,我已經有整整五年時間沒有看到他們了。我自己沒有時間回去,而她們有時間,卻沒有錢過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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