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雲(8)
氣氛突然變得僵持起來。南虛乾一直為封堵銘門的歸路一事耿耿於懷,今日望見對方說出此話,知其必有緣故。
「那道詔書就是翰王殿下所下,」站在一旁的湯道成早已看破他的心思,會意說道,「殿下持有王印,所以他的詔書跟皇帝如出一轍。」
「翰王?」南虛乾並不震驚,龍朝立國以來,大大小小不知道出了多少個王爺,可是權勢卻是強弱不一,「即便是貴為王爺,偽造皇帝印信怕也難逃責罰!」
「還什麼責罰不責罰?」沈天逸轉了轉眼珠,「如今家國為難,自保尚且不能,難道還要把這些陳年往事一一翻出來重新審判?況且以翰王殿下的本事……」他將身子微傾,向著歐陽宇鴻致意。
「沈大人莫不是以為我歸順了公孫遼么?」歐陽宇鴻冷笑一聲,「我雖然痛恨皇帝,可是叫我把自己的國家拱手讓人,卻是實在做不來!」他面容冷漠,狠狠地盯住了沈天逸的眼睛。
正待說話時,卻聽得外面一陣馬蹄聲響起,歐陽宇鴻皺眉望去,只見一隊紅袍騎兵疾馳而來。令人驚奇的是,一個衣著普通的少年竟然走在大隊人馬的前面,他似乎不慌不忙,而那些馬匹卻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這個傻小子,還沒死么?」歐陽宇鴻喃喃說道,心下卻突然一驚,「奇怪,他怎麼會……」
「公孫遼在哪兒?」少年對眾人視若無睹,隻身扎入陣中。
「傻小子,你往哪兒走?」歐陽宇鴻一個箭步走到身前,一把拽住少年的衣領,憤憤地道:「這步法你是如何學會?」
「死么步法?」少年不解地問。
「還在裝傻么?」歐陽宇鴻的表情劇怒,「銘小子你聽好了,不說實話我就殺了你!」
「翰王不可!」湯道成上前一步。
「滾!」歐陽宇鴻狠狠地甩了一句。
那少年正是銘歸鴻,他尋人急切,無意中將「玲瓏步」肆意施展,竟然把帝都天策騎軍都甩在了身後,可他心裡卻哪裡知曉這其中奧義,只能看著歐陽宇鴻發獃。
「是誰治好你的傷!」歐陽宇鴻再度問道,語氣依然是強硬。
「放肆,怎可對世子如此說話!」南虛乾拔刀上前,他當然知道皇帝疼愛此子如同親生子嗣一般。
「滾開!」歐陽宇鴻大吼一聲,轉頭盯著南虛乾,對方手持巨刀,麾下三萬羽林天軍已然原地候命,可惜,始終沒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是佛祖吧?」銘歸鴻想了一會兒,才恍若無人似的說道,「那天我被扔在廟裡,是佛祖……不對,是渾大師救了我!」
「渾大師?」歐陽宇鴻並不知道這個人。
人群中的殷揚卻是沒來由的一驚,表情瞬間變了。
「好,那麼你告訴我,是誰教的你玲瓏步?」
「是朕。」一個略顯沉穩的聲音響起。眾將士們聞聲,齊齊下跪。
「陛下!」
皇帝歐陽賀踏入大營,羽林天軍早已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可是身後的天策軍卻依然寸步不離,形成了極好的防衛圈。
「就憑你么?」歐陽宇鴻冷笑一聲。
「湯先生,幾年不見,您還好么?」歐陽賀將目光轉向身旁的文士。
「承蒙陛下關心,草民安好。」湯道成被皇帝問道,卻也依然不喜不怒,態度平和。
「可是朕卻不好,」皇帝轉頭看了看持槍而立的小雅,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銘歸鴻,淡淡一笑,說道:「先生讓朕坐這個位子,朕卻坐得非常不舒服。」
「陛下勵精圖治,已經有所成效。」湯道成說道。「如今軍力昌盛,即便是八方來襲,陛下也可奮力一搏。」
「有所成效么?」皇帝的目光掃過沈天逸,沈天逸的身上已經汗流如注,渾身顫抖著躲在人群中,「可是帝都百官卻視我如暴君,天下人民視我為逆臣。所幸朕無牽無掛,倒也可以奮力一搏!」他慨然一笑,彷彿拋卻了所有的心結。
北州城。
漠北王公孫遼端坐在正中的寶座上,閉目凝思。階下的一名探報正在陳述剛剛得到的軍情,枯瘦的老人安坐在側首,他的身上依然有傷,同靈族的一戰,幾乎消耗掉了他畢生的功力。
「靈族要進入龍朝的邊境了?」手持寶劍的少年將軍聽完陳述,喃喃地說道。
「那是早晚的事。」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幾名士兵抬著一副擔架來到大廳上,病榻上的少年雖然重傷在身,聲音卻是洪亮。「靈皇親臨戰場,是幾輩子也沒有的事,他想得到的,可不僅僅是幾個邊疆小城。端木,扶我下來。」
身邊的年輕將領吃力地將少年抬下擔架,他被銘雅的槍刺所傷,肋骨斷了幾根。
「給我一支兵馬,讓我去會會靈族的槍兵!」
「口出狂言!」大座上的男人終於發話了。
在場的人都默不作聲。
少年看了看端坐在王座上的男人,竟然發出了一聲冷笑。
「小王爺,靈族戰法詭異,您大傷未愈,還是……」持劍的將軍上前說道。
「不可與戰。」側首的老人咳嗽一聲,幽幽說道。
「孟先生說說,為何不可?」
「我軍立足北州城,雖然根基已穩,可卻不是長久之計。北州城向南便是王域,向北即是邊界,大帥雖然成為了龍朝建國以來第一位異姓王,卻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如果向南冒進,靈族南下將無人可擋,那時我軍腹地將陷入靈族的虎口,而若是先制約靈族大軍,又無異於讓帝都坐收漁翁之利。」
「先生之意,我軍已然腹背受敵了么?」漠北王慨嘆一聲。
孟陽點了點頭。
「想我公孫遼英明一世,這一招棋,卻也著實笨了些。」公孫遼無聲地笑笑,「湯道成幾句話便葬送了我軍,真是害人不淺。」
階下眾人卻是陷入了沉思,他們顯然都沒有主帥這樣大度的胸襟和氣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