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豹變(10)
帝都,碧波亭。
乾瘦的老人坐在廊前的牙子上,一邊嘬著碩大的煙桿,一邊低低的咳。
旁邊是一個花枝亂顫的小女孩,她四處跑動著,像是一隻靈巧的小兔,身著一件粉色的紗衣,在亭子下面盡情地舞動著。同別家的姑娘不同,她不是在跳舞嘻耍,而是在練刀。她的手中是一柄略顯小巧的月牙形彎刀,精緻而且鋒利,可在她手中倒不似殺人的利器。
「錯了錯了!」老人壓低了嗓音,重重地說到。與往日的恭敬不同,在教導小女孩練武的時候,老人對她分外的嚴厲。
「哪裡錯了?」小女孩停下了動作,指了指在不遠處一位持刀的武士。「他剛才就是這麼做的!」
「哼哼,」老人顫顫巍巍底站起身,「錯了就是錯了,歐陽家的人就要敢於承認錯誤!」
「可是我沒有錯!不信你讓他再演示一遍!」小女孩撅著嘴,不服氣底頂撞道。
「天兒,你也是這麼認為么?」話是向著身邊的武士說的,老人的眼睛卻還是盯著女孩兒。
「我……我也覺得公主做的沒什麼錯。」武士略顯扭捏,說話的聲音極小。
「我就說!我練得根本沒錯!」女孩兒略顯得意。
「拿刀!」老人嚴聲喝道。
女孩兒和武士被老人的嚴厲所驚,不得不乖乖地架出了刀式。老人哼哼卻輕盈一跳,從石牙子上縱身飛起,木質的煙桿向著小女孩的面門擊去。女孩兒有所準備,用刀橫檔,不料老人的煙桿瞬間變了方向,改為凌厲的斜挑,女孩兒握刀不穩,被輕鬆地撥了出去,武器離手女孩兒滿臉詫異的神態。老人卻再次變了方向,朝著那名武士橫向一掃,又向前他的胸前刺去那武士顯然經驗稍足,戰刀護在胸前企圖擋住老人的直逼。可惜老人順勢再變,反掃武士下盤,那武士忙不迭抵擋,被小巧地煙桿掀個趔趄。
「看懂了么?」老人站回原處,又猛嘬了一口。
「什麼呀,你根本不按刀法來。」女孩兒將短刀拾起,仍是不服。
年輕武士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垂頭喪氣地捂著屁股,他這一摔可是不輕,他頓頓地說道:「公主……師傅是說我們不知道變通……」
「變通?」小女孩咦了一聲,「變通什麼?中陸的刀法上不是說么?一刺,二挑,三劈,爺爺卻把刀法完全顛倒了,剛才根本就是耍賴。」
老人被小女孩鬧得滿心怒氣,又不好發作,只得別過身去,自顧自地吸煙。吸了一陣,還是不住地咳。
「好啦好啦。」小女孩卻不生氣,蹦蹦跳跳地走過去給老頭子捶背,「玉煥知道錯拉。」
老人也耍起了小孩兒心性,換了個方向,繼續抽。
「爺爺爺爺,」小女孩嬉皮笑臉地說道,「師傅師傅,徒兒知錯拉,徒兒知道師傅的意思,不能生搬硬套中陸的刀法,也學會多做變化,才能用他們自己的招數打敗那些可惡的中陸人。對不對呀?」
老人斜過頭去,看著精靈一般的小女孩,哪還能發出火來。他也知道這徒弟十分聰明,一點就透,只不過是自己對她要求過高而已。「天兒,知道你的問題么?」老人悶聲說道。
「我?我……」名叫天兒的武士不善言辭,一時間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只得撓頭。
「你將來是要做公主的將軍領兵打仗的,若是這樣的功夫,還是趁早回靈族去。」老人的言語非常冷漠,「我會稟明靈皇,叫他另換人手。」
「不!」武士聞言一驚,重重地跪了下去,「天兒絕不會讓師傅失望的!」
「好啦好啦。」小女孩拉他起來,將小嘴兒附在他的耳邊悄悄說道,「老頭子開玩笑的。」
老人看在眼裡,卻佯裝不知,默不做聲。他背過身去,眼神望向遙遠的北方。「要變天了。」他突然喃喃地說道,「玉煥,我們回去吧。」
「好呀好呀,爺爺要領我去看看帝都的公子哥兒嗎?」女孩兒將刀收入鞘中。
「哦?你不是還惦記著那個皇帝的義子嗎?」老人慈祥地撫摸著女孩兒的髮髻,全無剛才的嚴厲之色。
「誰、誰想他了。」女孩兒表情一變,「這帝都里,比他好的多著呢!」說罷不顧老人答話,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老人微微一笑,磕了磕煙桿,靜靜地跟了上去。
武士卻還沉浸在小女孩兒香艷的氣息里。剛才她貼身上前只說了一句話,可卻足以使一個十八九歲的大男孩神魂顛倒。他對她神往已久,可是身份的差距卻令他望而卻步。他沉默不語,卻是緊緊地攥住了拳頭。
帝都,太和殿的一角。這兒是整個皇宮最安靜的地方,歸鴻喜歡在這裡捧著一本喜愛的市井小說,暢想著上古英雄們的神奇事迹。可是今天他坐在這兒,卻是什麼也看不進去,心裡頭彷彿一團亂麻。天氣轉涼,小男孩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怕冷了?」稍微年長些的武士躺在一個藤椅上,肩胛和腿上還纏著繃帶。雖然受了傷,可他還是將身後的披風摘下,裹到小男孩的身上。
「小雅哥哥,」歸鴻對他的舉動無動於衷,也不致謝也不阻攔,「你為什麼會有那麼好的武功?」
「這個……」銘雅的嘴也不是很伶俐,他也聽說過歸鴻不能習武的事情,只好歪著頭,故作神秘地說道,「這個是一個老爺爺教會我的,以前我也什麼都不會呢!」
銘歸鴻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在意大男孩的答案。
「那個寂笙,是你的好朋友么?」銘雅坐直了身子,問道。
歸鴻聽得這個名字,心裡一陣發抖。「對,是我的好朋友。他教會我很多東西,還要保護我,還要保護舅舅,還要帶兵……他很辛苦的。」他語調滯澀,「要是他現在還在,我一定會好好跟他學劍。他答應過要教我劍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