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鷹揚(7)
「跟緊我!」寂笙吼了一句,小歸鴻乖乖地照做,他的雙手已經被僅僅地握住,只是將身子靠的更近。
「這位朋友,還是早早認輸,否則情面上不好交代!」一個為首的將士站了出來,他是受了將軍方連雲的囑託,並不想將此事鬧大。
「不好交代么?」寂笙冷笑,「此地是龍都轄處,諸位身為朝廷將士,卻要為難一個孩子么?何況你們應該清楚這個孩子的身份!」
將官面色一怔,對方說出的話並不像一個內侍能夠道出的,他雙手抱拳,禮敬地說道:「這位朋友……」
「朋友?」寂笙笑,「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的朋友?」他右手攬住孩子,左手的大拇指稍稍挪動,使得配在腰間的劍柄微微移出,明亮的劍身緩緩出鞘,沁著月光,發出陰寒奪目的炫彩。
「這是……」將官一驚,「銀劍營的佩劍!你是銀劍營的寂笙!御前都指揮使!」將官道出了他的名字,只感覺渾身一陣冷汗。銀劍營雖然已經落寞並且被羽林軍收管,但是從裡面出來的劍客卻依然令人膽寒。何況這個人,是統領三千黑龍衛的都指揮使。眾家將不敢冒失,齊齊單膝跪拜下去。
「你是個有見識的人。」寂笙冷笑道。
寂笙的官職並不是很高,可在這些普通的家將眼裡,已經是極厲害的角色了。為首的將官五味陳雜,知道今晚的事,一定是辦砸了。
「你們,你們怎麼跪他?」方段青急的大叫道。
將官起身,附耳回稟道:「公子,今晚還是回去把。對方……是我們惹不起的人。」
方段青氣得連連發抖,他看了看幾乎被嚇傻的歐陽允鴻。「走!」
「寂笙大人,不知道今晚的事……」將官轉向他,畢恭畢敬。
「告訴你們家將軍,收管好自己的兒子。」寂笙蹲下去,將歸鴻的衣裳稍稍整理,「世子不說,我便不說。」
將官如蒙大赦,以刀拄地,單膝跪倒,說道:「謝寂笙大人成全!謝世子成全!」
「內宮禁地,諸位還是少來的好。」寂笙拋下一句,拉著孩子緩緩走去。
雖然十月還未過去,可漠北平原上已是一片凄寒。枯瘦的老人騎在馬背上,一如既往地沉靜。只是他的手邊,多了一柄古樸而又鋒利的馬刀。他的身後,兩萬貪狼忌昂然而立。
他的身旁是一匹略顯安靜的白馬,馬背上竟是一位鮮衣女子。她的懷中還有一個只有四五歲光景的小女孩,扎著粉紅色的絲巾,在茫茫的人群中頗為醒目。
「孟先生要執意留下嗎?」女子不再年輕,可是聲音卻依舊婉轉。
「夫人和小公主先走吧,老臣不想走。」孟陽的眼神始終沒有移開,「能夠面臨強大的敵人,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那我和芷兒先走,隨後便叫王爺派人來接應先生。」女子說道。
「夫人放心的走,也不必叫王爺派人來。」孟陽道,「我的骨頭還沒有鬆散,便不會輕易地死去。」
女子淡然一笑,向著老先生微微施禮,將馬匹調轉了頭。軍士們馬上閃開一條道路,一隊貪狼忌緊隨而去,那是孟陽親自挑選的貪狼忌精銳。
而對面,看不清人數的大軍正席捲而至,他們的上空,黑雲密布,竟有山雨欲來之勢。孟陽回頭看看已經走遠的那隊人馬,心下一沉,高高地將馬刀揮起。這才是他年輕是慣用的兵器,因為他不僅僅是一個軍師,也曾是一名沖在最前方的戰士。馬刀沒有公孫遼「霸刀」那樣厚重寬闊的背脊,刀身薄且窄,卻有一條近兩尺長的刀口,能斬能刺。這柄玄鐵打造的利刀,可以一下割斷敵人的重甲。
貪狼忌衝鋒的號角響徹天空,這一次他們的對手不是黑馬黑甲的銘門鐵騎,而是靈族看似弱不禁風的槍兵,但是孟陽知道,這一仗要比在銀峰關下難得多。
這一仗並不是非打不可,依仗著速度的優勢,兩萬貪狼忌可以帶著夫人和公主平安的離開大漠,可是隱隱約約地,孟陽聽到了自己內心的聲音,他不想走。
「看見了么,這是漠北貪狼忌的衝鋒。」對面的大陣中,高瘦的老人尋了一處高高凸起的山坡,「大路上最強的騎兵團。」
小女孩獃獃地立在一邊,彷彿被眼前的場景震住了。騎兵們的奔襲捲起了地上的煙塵,他們的速度簡直太快了,撕裂一切的力量就在他們手中。
「他們完全可以跑的,以這樣的速度,我們追不上他,可是他們為什麼不走,要留下來送死么?」小女孩吃驚地問道。
老人吸了一口煙袋,說道:「這就是那些將軍們的宿命啊。留戀戰場的宿命。將軍們眷戀戰場,猶如公主眷戀綉床。」
「我才不要眷戀什麼綉床呢,我是要騎馬打仗的!」小女孩揮舞著拳頭,一邊砸向老人一邊怒氣沖沖地說。
「好好好,我的玉煥公主,你是個不一樣的公主。」老人對女孩粉拳也不躲閃,只是笑笑說,「對面的領軍人物,也是我的老友呢。」
「他也叛變了嗎?」小女孩有些恨恨地說道。
「不,並不是。」老人微笑道,前日的談話讓她對叛變的人深惡痛絕,「他是個忠義的人,私下裡我們是朋友,可是到了戰場上就是敵人了。我的公主,要不要殺了他?」
「既然是爺爺的朋友,說說話也好吧?」小女孩說道,「不過,他是不是像爺爺一樣厲害?如果厲害的話,那就殺了他!」
女孩的神情舉止動人可愛,說出的話卻是透著狠勁。
「玉煥公主,老臣將遵從您的吩咐。」老人磕了磕煙袋,將它收進腰間,蹣跚著走了下去。
「老朋友,別來無恙!」伴隨著一聲虎吼,精瘦的老人縱身躍至兩軍陣中,呼嘯著的騎兵從他的身旁穿梭如電,而他恍然不覺,兵器如雨點般砸到他的身上,卻像是擊中了一塊堅硬壁壘,被硬生生地彈了回來。他一轉眼已經來到同樣瘦削的老人面前,微微頷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