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老余的靈魂拷問
造手機究竟有多難？
我之前就被老李和老羅分別從產能和研發兩個難點上針對這個問題深刻的教育過。然而今天，當海星科技手機群業務總裁余載華聽到了我未來想要造手機的想法后，『冷靜』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開始了他的一連串來自靈魂的拷問。
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這樣的，「你覺得高通為什麼不做手機呢？」
這個問題老羅原先問過，我也實實在在的思考過。
「從一個被手機行業依靠的重大合作夥伴轉變成親自下場與原有客戶爭搶市場的對手，這個過程應該會很艱難吧？」我嘗試著回答老余的問題。
「是啊。」老余用張家港口音對我的回答給予肯定。
「去年，高通的凈利潤是37%，而其中84%都來自於他的授權和專利費。要知道蘋果的利潤也才28%，三星13%，英家甚至7%不到。」老余介紹道。
我點點頭，這個數據是我之前沒有關注到的。但我不明白老余想用這個數據說明什麼。
「有意思的地方是其中三星是唯一一個擁有整條供應鏈，上下通吃的廠家，為什麼他的利潤只是高通的三分之一呢？」老余邪魅一笑。
在確定了我搖頭表示不知道以後，他緩緩說道：「因為高通很聰明的只在一個領域發展，他只做通信和晶元兩個領域的的專利研發。所以全球手機品牌都是他的好朋友，就算曾經蘋果與高通割袍斷義選擇了英特爾，可進入5G時代，蘋果不得不補上對高通之前的欠款。」
他喝了口茶，觀察著我的表情，沉吟一下接著問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海星有自研晶元的能力，但我們從來不會兜售我們的研發方案和科技成果嗎？」老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老羅，然後自問自答道。
「一部分原因就是顧及到高通在通信領域的壟斷地位，一旦我們瓜分他的市場，他就會立刻對我們封鎖他的專利。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情不是商業上的明智選擇。同樣，如果高通不顧及原有客戶，毅然下場進入這片紅海，那我們各家廠商也就只好抱團取暖，共同自研晶元抵禦這頭專利巨獸了。蛋糕始終只有那麼大。」
余載華淡淡的語氣里充滿了自信和威嚴，絲毫不像一個剛剛被白馬帝國全面封殺的科技品牌。
只是，他的這種邏輯只在商業上有效。或者說從一開始，我們就不是在一個牌桌上遊戲。他的眼裡只有單一的市場，而我希望市場是多元的，在我們以為的市場之外還有很大的空白。
此時的余載華顯然沒有想到我心中所想，他沉浸在他的邏輯里並試圖說服我。
「何況，無論你是發展2G、3G還是4G、5G，你始終無法繞過高通這面巨大的專利牆，即使你可以在晶元製造方面與他分庭抗禮，可是在通信領域它依舊可以扼住你的喉嚨。除非……」老余不說話了，不過他轉了幾圈茶杯，突然抬起了頭看向我，臉色不斷變換。
「別看我，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對於高通錯綜複雜的專利關係，我和老羅做過詳細的了解，高通所擁有的在目前看來都是繞不開的基礎專利，3G的、4G的，從CDMA到OFDM，短時間我們除了交錢沒有別的辦法。沒有人會願意把錢花在不經濟的過往研究上對嗎？對已經開始面臨淘汰的通信技術進行再革命，這是只有國家重點支持的原始創新項目才會考慮的事情。」我接著老余的話分析道。
老余聽了我的解釋，也是點點頭嘆了口氣，肩膀一下子就放鬆下來了。
「說實在的，你們這次的1nmSoC確實震驚到我們了，估計此時此刻高英台三家晶元巨頭都還處在震動當中。我已經能想象到他們的糟糕表情了。不出意外，你們公司將會是下一個高通。現在就算你告訴我你搞定了新的通信專利技術覆蓋掉高通原有技術，我都不會驚奇。只不過你們會像高通一樣，面臨各國打不完的侵權官司和反壟斷官司。」余載華嘬了口茶愉快地說道。
「不能不能，我們在這一方面還是希望低調一些。」我也拿起茶杯與老余遙遙示意。
老羅坐在一旁，一直默默的玩著手機，這是在海星那邊要來的工程機，因為目前是上下游關係，他搶了過來老余也沒有說什麼。
老余又喝了口茶，抬眼看了看，又說道。
「今天之所以把趙總約出來，也是希望和你能談談1nm晶元未來發展的事情。」
「怎麼說？」我看老余的語氣還挺慎重。
「我們希望可以獲得1nm晶元6個月的獨佔期。」老余開門見山的說道。
「條件呢？」我更直接，直接到老羅差點把手機驚掉，直接到老余手中的茶杯差點差點不慎跌落。
獨佔期，多麼具備壟斷色彩的資本辭彙啊，它第一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里還是前不久的5nm晶元，但那時候的獨佔僅僅是英家單方面的宣布，而且很快就被VOVI打臉了。如果一個月也算獨佔的話，那你12月發售我1月發售，而在我提前曝光參數和價格的基礎上，提前發售的品牌對我品牌銷量的要影響將是微乎其微的，畢竟大家都是零和博弈，不改變當前科技格局的競爭所能切到的用戶永遠就只有那麼多。
6個月的獨佔期，也許在他們看來這是個無限巨大的商機，且不說研發背後他們想象中的數萬工作人員面臨著多麼艱難的研發，光是還處於神秘面紗背後的光刻機技術突破，1nm晶元的實驗和無限次測試以及緊盯成品的那數萬眼球，就足以要求我依靠眾多廠商的無限購買來快速攤薄成本了。
我覺得不光是老余、老羅，甚至楊安、雷霆山這些老闆都將十分確認一件事情，那就是我不敢在此時只授權一家公司搭載1nm晶元。
甚至想一想我這段時間之所以不斷發布猛料，謊稱自己看見了玉皇大帝騙取社會流量、接受採訪來吸引媒體眼球進行快速傳播，並光速與海星達成合作等等等等，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能夠將晶元技術儘快變現，然後把錢補貼給我背後的神秘研發團隊。
估計他們現在最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晶元研發時期我的經費從哪來的？
網上已經把我的個人信息扒得差不多了，小中產家庭都算不上，二本大學的廢柴學生，我原單位的麻臉HR小姐姐都接受過媒體的採訪來對我的個人能力做了『客觀』的評估。這一切調查結果的最後，都更加深了他們的疑問，以至於他們真的懷疑玉皇大帝的真實性了。
神龍見首不見尾，奇迹之子的秘密，深不可測！這是許多媒體達成共識的標題。
這種把人蒙在鼓裡的神秘感覺，我未來竟然足足體驗了五十多年。
「200億，半年獨佔期，到明年三月末，並且海星科技會在合同里加2億的晶元訂單。」老余甚至從包里直接拿出了列印好的合同，顯然沒打算討價還價。
「海星好計算啊，200億的獨佔費，攤到每台機器的錢不過是100元，如果你們這次是四條不同定位的產品線，2000的SoC加上700的加工費，定價5k到1w這個量級的市場，你們幾乎沒有對手。」老羅怕我一下子被鎮住，趕緊以對話的方式讓我清醒過來。
「老羅你才是鬼精呢。」老余被老羅這麼橫插一杠子，威壓的氣勢瞬間降了不少。
我明顯能看見這哥倆的腿都在抖，不知道是沒事閑的還是他倆覺得自己在談的是一件關乎未來數碼圈走向的大事情。
4200億，如果當初節奏律動以4億的價格收購鎚子科技的謠言是真的，那幾乎這筆錢可以買下1050個鎚子科技了。不過今天的新石實驗室恐怕10個億都很難搞的定吧。
有時候你會發現強弱就是如此的不平衡，有數據顯示，蘋果每年因為通信專利要付給高通的費用高達20億美元，而這個價格甚至可以買下將近大半個魅族。
如果你用2070年的視角看待2020年的這次商場博弈，你也許會覺得我們思考的問題為什麼都是土到爆的無腦競爭。沒有任何的創造力和價值可言，都是拿錢砸錢的低端事物，卻被冠以龍頭的美譽。但請不要忘了，即便是這樣的競爭，在同期公司的比較下依然可以顯示出海星科技的強大魄力，雖然此時他們的博弈點大多關注在金錢額度上。
我看著老羅，想起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就在幾天前，當我和老羅提議收購魅族的時候，老羅反覆強調，魅族是一家估值近650億的獨角獸，他的語氣充分表述了我計劃收購魅族這件事情是多麼的不可思議。而今天，我們似乎根本不用管魅族本身的體量和價值夠不夠200億，直接拿錢砸，也可以砸穿魅族和新石實驗室的大門吧？
老余看著我，我看著老羅，老羅也看著我。
過了半響老余哈哈笑道：「我們也是花了很大的決心喲，從通信專利上我們也要付給高通、英特爾一大筆錢的，包括對我們並不熟悉的T1晶元的優化、試驗和再研發，這一切都已經突破了我們年初的規劃，甚至原本應該在此時出現在流水線上的P系列產品我們也已經緊急叫停了，這意味著我們原有的研發投入……」
「老余，都是老油條，這些就別扯了，就你們那些人我還不知道？研發階段都是用的蘋果淘汰的元器件，這些黑歷史還需要我再提出來嗎？」老羅強硬的打斷了老余的遊說。
我不免對老羅的語氣有些緊張，但手機此時響了一下，上面是老羅發給我的信息。
信息寫道：「談判常規操作。」
有時候這個兩百多斤的胖子真的十分細膩，我不免心裡有些感動。
「4200億確實少了。」我抬頭看著老余。
「剛剛收到其他老闆的信息，要不我和其他品牌聊一聊再說？」我試探性的說道。
就去年的手機銷量來說，OV應該不太有可能追求大單量的1nm晶元，除非我們下沉晶元質量抑或尋求其他可以縮減成本的地方，發售價格較低的可用1nm晶元，甚至現在我出3nm晶元，他們也會考慮依靠不同的產品定位進行購買。畢竟他們不相信我們是直接從5nm跨越到1nm研發的，這之間的變化毫末背後可是數億的研發經費在燃燒。
沒有人會用類似神學的唯心論思考我背後的研發故事，這是自傳一般才會涉及到的解釋。
但至少現在，不得不購買T1的海星、還有一直以旗艦守門員著稱的英家，VOVI的N線產品，OTPO的F線和O線產品是會考慮的，甚至魅族在觀望一段時間后應該也會小單量的跟進，粗算這批訂單應該是在4億量級以上的，8000億是否遠大於4200億，這幾乎是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的決策，當然如果不考慮時間和產能問題的話。
「我知道趙總也是肩負著整個知T公司的壓力，畢竟研發這件事情有多燒錢我們海星科技是明白的。那您覺得多少合適？」老余把問題拋了回來。
說實話對於要價這件事情我是真沒什麼概念。但錢這種東西叫多叫少對於我而言沒有什麼意義，這是我之前就思考過的事情。我甚至當初還在考慮如果老羅200億買下我的公司我該不該答應。而實際上無論是老羅還是楊安壓根就沒思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們站得足夠高，對於1nm工藝晶元的商業價值他們看的很清楚。
200億？在這個基數上乘以100倍恐怕都不止吧？
尤其是當他們知道我還有完整的流水線工廠，同時具備高效產能，買下這項技術的想法恐怕只有我這個外門漢會擔心一下。
「1000億，半年的獨佔期，正好是明年一季度新機發售熱潮的尾聲，應該能夠給海星足夠收割新用戶的空間了吧？」想了想，我覺得每部機器抽500是一個吉利的數字（純屬感覺）。
余載華看起來並沒有因為1000億這個數字而顯得多麼的驚訝，他笑了笑讓助手把合同書遞了過來。
我打開看到了裡面的數字，赫然就是100000000000，後面還有漢字一千億的標註。
「老奸巨猾。」老羅似乎想到了合同書里的數字，也在此刻吐槽道。
老余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希望增加一個要求。」我抬頭笑著望向老余。
老餘明顯緊張了一下，畢竟這個獨佔期屬於最先搶佔用戶的機會，不出意外以後的大部分時間裡，手機廠商們都是要和知T合作的。對於這個很可能接替高通晶元王座的未來巨頭，他們在此之前甚至都沒見過，也不會知道我到底會出什麼牌。就比如今天我要是說不排除我自己造手機要用到晶元，以老余看到的工程機來推斷，他應該是相信知T在產品線上是有可能實現的。這難免要瓜分海星未來預計可能佔領的市場份額，唯一對他們的有利點恐怕就只有在專利方面了，因為我們繞不開高通，而我們剛剛搶了高通一半的市場。
「我們已經在通信方面有了一些『自己』的突破。」我看著老余說道。
「自己的。」老余提取了關鍵信息。
「是的，就像你說的，我們不想像高通一樣又打不完的反壟斷官司，我們也不想被外界以為是一家無知無畏的科技巨頭。我一直希望各家通力合作，這也是我未來致力的商業方向，不知道這點老羅有向您傳達嗎？」我盡量讓我的眼睛顯得真誠一些，雖然我此時的真誠是發自肺腑的，但我的小眼睛總是讓別人以為我會多個心眼。
「在此之前，我以為老羅說的是客套話。」老余瞅著我發愣。
「是客套話，也是實在話。我們並不著眼於科技領域，何況這只是3C的一環。當然，目下它是增長最快的，所以我們也有興趣能夠加入到這個行業，一起推動科技環的創新發展。」
老余的心裡久久未能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