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死路（中）
鬱悶，憋屈，如果說還有什麼要補充的話，那就是窩囊。
錢和手機被搶了，罵也挨了，甚至就連大嘴巴子對方都給扇上了，可是到了最後，半僵還是得忍，因為他不想傷人，更不想傷自己。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一天半僵都覺得自己怪怪的，可怪在哪裡又說不清楚，直到「紅蘋果」那聲莫名其妙的「師父」叫出來，他才總算是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哪根筋上出了問題。而之所以會這麼晚，是因為這次出問題的既不是他的魂，也不是他的屍，而是人，或者說是他的心。
沒錯，就是他的心。
作為個在山中一待就是十八年的孩子來說，下山後的半僵並沒有因世間的繁華而迷茫。他的心境依舊很平靜，就算比不上什麼幽深的古井，也該是一池沒有多大波瀾的湖水，可是到了今天，那池秋水再也不平靜了。
波濤洶湧。
開始，迷糊的半僵僅僅只是因為城管隊長會放他們離開，失去動手機會而感到有些莫名的失落，可那事剛了沒多久，他就又不顧萬卷葉明兩人的擔心和勸阻，朝紅蘋果他們沒事找事起來。說白了，半僵就是想找事，就是想傷人，甚至是想要人的命，而這都是因為他心中惡浪越涌越凶的緣故。
還好有紅蘋果那句莫名其妙的「師父」，總算讓他的心裡清明了不少，可惜的是，那種清醒的感覺並沒有堅持多久。從他沒有攔下動手雙方的那一刻起，那股惡浪就再一次的涌了他的心頭。而這次他想下手的人中，除了紅蘋果那幫混混之外，居然還有萬卷和葉明，而這僅僅是因為他們沒有聽他的，及時停下來而已。
儘管這個念頭在他心中出現只是那短短的一瞬，但給半僵留下來的那種震驚卻久久的沒有散去，而他後背的衣服更是被自己驚出來的冷汗給濕了個底掉。霎時間，半僵明白自己身上的問題已經不再是什麼不對勁那麼簡單了，而是一種危險，一種源於他自身的危險。
所以他只能選擇離開，就像上一次在宿舍那樣，而且這次他沒有也不敢再有一絲的猶豫，因為他如果再不走的話，眼前那種拳來腳往的熱鬧場面很難讓他保證自己不會跳下去，把誰的腦袋擰下來或是用指甲來開個膛破個肚什麼的。
趁著那邊還熱鬧，半僵忍著心頭翻天的惡浪，像條喪家犬一樣從飯館里逃了出來。他知道自己這麼一走，留下來的萬卷他們倆人會吃虧，但是沒辦法，因為他也清楚，現在的他還勉強能壓制住心中的那個念頭，可如果一直就這麼下去，自己忍不住出手傷人肯定是早早晚晚的事情。
連滾帶爬的逃出來，半僵第一個念頭就是想找師叔幫忙，隨便找了個估計沒什麼人的巷子他就鑽進去，可打通電話的他還沒等到鬼叔開來的計程車，兩把雖是便宜貨但還是很尖銳的彈簧刀就已經比到了他的喉嚨下面。
怎麼辦？
瞅著這兩個自己一巴掌就能扇一邊的蟊賊，半僵有種想笑又笑不出來的感覺，這叫什麼事，就因為老虎不想吃人，居然連耗子都敢欺負到頭上來。可即便是心裡不舒服，但為了那股惡浪不湧上來，最後半僵還是選擇了妥協，不就是搶劫嘛，大不了給你就是了，反正身上也沒什麼之前的東西。
所以半僵忍了，可是他忘了，忍，就是一直要忍到心頭插刀，也不反抗，而更讓他沒有料到的是，最後這兩混蛋居然真的插了他一刀。
「撲哧！」
儘管那彈簧刀是把連鋒都沒開好的地攤貨，但是刀子就會有的尖頭還是在矮胖子那隻肥手緊握下，從半僵的肋下扎了進去。更讓半僵心驚的是，不等他倒下，一邊的高個子居然也跟著出手了。同樣的彈簧刀，同樣的陰狠，於是當半僵倒下的時候，身上已經又多了一個血窟窿。
「得手了！」估計矮胖子以前沒少搶金項鏈，手一滑，半僵那竄帶著棺材釘的佛珠就到了他的手中：「就一串破珠子，真TM是個窮鬼。」
「別管那麼多了，帶走再說！」高個子可沒他同伴那麼多廢話，拔出的刀子在半僵身上順手抹了兩下，催著矮胖子就立刻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巷子里很黑，也很曲折，但這並沒有影響他們的速度，輕車熟路的兩個人沒費多大功夫，就穿過了這條迷宮般的小巷，從一個毫不起眼的出口處溜了出來。也許是因為傷了人的緣故，來到路邊的兩人並沒有敢過多的逗留，而是直接發動起早已停在路邊的一倆，飛似的沖了出去。
北方的晚上很冷，更何況是深秋的晚上。
到了這個鐘點，雖然還不是太晚，但凡是能回家的人早已經鑽進了熱乎乎的被窩，所以此時路上的車輛已經是寥寥無幾，而行人更是少的可憐，但正是因為這樣，他們兩人騎著的那輛二手摩托才能在路上肆無忌憚的向前狂躥著。
「嗤！」
刺耳的剎車聲傳出了老遠。在狂竄了兩三條街，十幾公里的距離后，這輛一路鬼叫的破摩托總算是停了下了，巧合的是，他們停下的地方居然也是在一條巷子的外面。熄了火，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從上面蹦了下來，連車都沒來得及停好，兩人就迫不及待的衝進了巷子里。
急？
怎麼能不急，粉已經斷了好幾頓，再不吸點還不難受死。儘管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讓他們去搶一個手無寸鐵大學生，但他們知道，有事辦就會有錢收，有錢收就會有粉吸，只要有了粉來吸，那就一切都沒有問題，更何況那僅僅是個並不怎麼重要的原因。
「牛爺？牛爺？……」
一進小巷，忍不住的矮胖子就先著急叫了起來，跟著後邊高個子雖然沒有出聲，但眼中的那份灼熱還是將他心裡迫不及待出賣了個乾乾淨淨。
「吼什麼吼，不怕被人聽見嗎？」說著話，一個又高又瘦的身影從巷子裡邊的黑暗中冒了出來，跟著他一起出現的還有四個彪形大漢。也難怪，這倆「君子」癮上來，就是自己親爹都未必認識，實在是不得不提防。
「放心吧，牛爺，這裡怎麼可能還會有別的人，」面對這個比自己同伴瘦了不是一星半點的牛爺，矮胖子臉上哪還有什麼搶劫時兇相，此時的他腮幫子都快樂的掉下來了：「牛爺您看，這是那小子身上所有的東西，按您的吩咐，我們一件都沒敢拉下，那個我們是不是……」
面對再也等不及了的兩人，牛爺沒有說什麼，只是揮了揮手，身後自然有人在接過東西的同時，順手把兩沓紅票甩給了矮胖子。那些東西具體是什麼牛爺並沒有檢查，他相信就算是在給倆人十個膽子，也未必敢糊弄他，除非他們不想活了。
「動手的中間沒出什麼漏子吧？」牛爺的聲音很冷。
「放心吧，牛爺，我們辦事您放心。」儘管知道像牛爺這樣的人不可能自跌身價，在錢上做什麼手腳，但那兩沓錢到手之後，兩人還是忍不住當著牛爺的面，接著手機屏幕光，嘩啦嘩啦的數了起來。
「那就好。」就像剛才的提問一樣，牛爺的聲音還是很冷，而這下，較為冷靜的高個子總算是發覺到了不對勁，於是他抬起了頭，結果在黑暗中，他看到了他這一生中，最後見到的東西——
兩隻閃著烏光的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