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紅筷子
這張小桌子不是學校給學生配備的，而是萬卷自己帶來的，雖然是張桌子，但在摺疊之後卻可以裝在大點的旅行箱內，而萬卷之所以會帶它，則是因為它用起來實在是太方便了。不用時可以折起來放在一邊，用的時候既可以拿來吃飯喝酒，也可以用來打牌賭錢，最重要的是萬卷看重它自身的兩個特點：輕便和結實，萬一動起手來，進，可以當做開山斧，大砸四方；退，則可以用做防禦盾，獨擋一面。而現在這張桌子就被萬卷當做了第三種武器——蒼蠅拍。
葉明沒有想到萬卷會看破自己，自然也就沒想到萬卷會像他動手，於是葉明這張桌子挨的那叫一個結實。
「啪」桌子從當中間砸的分開兩半，被砸的葉明當時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事，但血跟著就從他的頭髮沿里淌了下來。腦袋被開瓢了，腦袋是葉明的，流著的血也是葉明的，可是那股疼勁卻是水鬼的。
萬卷的那兩下給水鬼來了個狠的，儘管知道可能是硃砂的緣故，也知道萬卷手裡的硃砂不多了，可水鬼還是沒那個膽子再和萬卷硬拼。於是就趁著萬卷低下頭，水鬼朝著後邊葉明撲了過去。剛才踹的那一腳實在是太重了，葉明半天還在牆角那哼哼唧唧的窩著呢，最要命的是，葉明的心一直很驚慌，心神不定。
鬼是可以上人的身，但鬼不是誰的身也敢上的。這就和路邊拿汽車碰瓷兒一樣，你把車開個一百多邁，那個不長眼的敢往前蹭，那是找死；要是你的速度只有二三十邁，那對不起了，朝你車邊一碰，一倒，最後便是一伸手，賠錢。
如果人的內心堅定，意志力強，鬼要上你的身只會撞個鼻青臉腫，頭破血流，而這樣他也只能自認倒霉；那要是心緒紊亂，慌張的跟心裏面養了十幾隻耗子一樣，那麼這時候鬼上身就和啞巴看路，瞎子說話一樣，一點難度也沒有。這也就是為什麼鬼在上身前都要先把對方下個半死，心亂好上身嘛。
水鬼這回也沒怎麼嚇葉明，光是那一腳就讓他的心亂七八糟了，水鬼上身不找他又找誰。上了身，放了餌，那麼下一步自然就是等萬卷自己上鉤了，然而他沒想到釣上來卻不是萬卷，而是萬卷掄過來的桌子。
水鬼裝的很像，萬卷也沒有半僵那麼細緻，說回來這事要怪也他們倆的無知與大意，無知的萬卷朝著水鬼撒了那包礞石，而大意的水鬼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於是好玩的來了。當大意的水鬼把萬卷吸引過來的時候，無知的萬卷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個渾身騰著陣陣黑氣的葉明。
萬卷有時候是有點九不搭八，但他並不知傻子，白痴，所以他嘴裡喊著去倒水，可他的手卻是伸向了桌子腿……
水鬼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他今晚裝了兩次就被人識破兩次，而且最後兩次還挨了一桌子，可惜他沒有什麼時間來想明白，因為萬卷的多功能桌子又到了。這次萬卷把破成兩半的桌子當成了雌雄連環錘，就是像隋唐武將裡面使雙錘的李元霸，裴元慶那樣，雙手各握兩條桌子腿，掄起兩片破桌子，對著牆角里的水鬼就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
破碎的桌子落下，凄厲的嚎叫聲便緊跟著響起，對於打人，不，打鬼萬捲來說，這或許是一部精彩的動作片，可對於水鬼，這則是一部不折不扣的恐怖片，而且還是極其變態的那種。
要是在其他地方，水鬼可以躲，就算是躲不開也可以逃，可如今他在牆角，而且是窩在牆角，也就是說他要想站起來，是非常費勁的，而就是在這個費勁的當中，萬卷有足夠時間和精力用桌子把他再拍回去兩道三次。
如果水鬼這還不夠慘的話，那麼還有下一條：他現在上的是葉明的身。要是水鬼沒上身，那麼萬卷就是把這雙破桌子舞出花來都沒用（當然桌子上抹了硃砂另說），但上了葉明的身之後，雖然受傷流血的是葉明，可結結實實感到疼的卻是他——水鬼。
水鬼開始後悔剛才要上葉明的身，額如今他已經下不去了。儘管鬼魂從人的身上下來，就和到站了下公共汽車差不多，可問題是，當有個瘋子拿著一把摺椅不停地砸著車門，此時坐在車上的你敢下去嗎？
兩分鐘，葉明身上的水鬼足足被萬卷砸了兩分鐘，當然如果不是有人攔著萬卷的話，這個長達兩分鐘的噩夢也許會變的更長。不過當水鬼看清攔住萬卷的人時，他的心裡有點發涼，原來噩夢並沒有結束，而是換了個版本而已。
半僵是被水鬼聲聲的嚎叫搞醒的，一睜開眼，那一幕就差點把他嚇個夠嗆，萬卷在砸葉明。儘管他能清楚看到葉明身上的水鬼，但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攔住了萬卷，疼的是水鬼，可流血受傷的卻是葉明，如果萬卷這樣一直砸下去，那麼先掛的絕對不是水鬼。
當然，在攔下萬卷之同時，半僵也沒打算讓水鬼走掉。身子雖然很虛弱，但他的手還是穩穩的按在了葉明，也就是水鬼的額頭，而在他的手下面，壓著的則是他脖子上的那竄佛珠。
「你沒事吧？」
「沒事……歇……歇會兒就行……完了……完了我接著……」萬卷這回累的也夠嗆，被攔下的他扔下手裡的桌子就開始坐到地上喘氣，看來剛才的那頓暴揍中，他真是一點力氣都沒往下省。
「還接著打？再打你就……」想了半會兒，半僵都沒到這事該怎麼和萬卷解釋，隨後一想他也別費那個勁了，反正回頭會有人會跟他好好「解釋」的，所以他等到萬卷喘的差不多了，才再開的口。「別歇了，幫我找雙紅筷子，實在不行白的也行。」
隨著「紅筷子」這三個字的出現，葉明的眼中立刻出現了恐懼。半僵這竄佛珠可是鎮魂的專業寶貝，別說是鬼上身，就是上身的是其他的邪魔歪道，那這個佛珠一震，連外面的人帶裡邊的魂，通通不能動彈。當然，事事有例外，目前為止，這竄珠子上也對兩個人或鬼有例外，一個是半僵，而另一個就是「半僵」。
水鬼既不是半僵，也不是「半僵」，那麼他自然也就不能動彈，當聽到「紅筷子」時,他就知道噩夢又要開始了。
紅筷子是種鬼物，可以用來請鬼敬鬼，不過驅鬼或制鬼起來也是同樣的有效，當然這種紅筷子不是街邊一塊錢一根的紅塑料筷子，而是那種木製的，漆著紅漆，有了些年代的老式筷子。
「筷子……沒有，不過我找到一隻叉子行不行？」萬卷的回答讓半僵有點失望，但一想就是，他們宿舍哪來的什麼筷子，就那根叉子也都是萬卷前天晚上吃康師傅的桶面剩下的。
筷子是沒了，不過半僵心裡的主意倒是還有，於是他把頭轉向了萬卷並且很有誠意的看著他。
「你怕不怕疼？」
有了上次「半僵」的前車之鑒，佛珠連同棺材釘一起被半僵戴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分別緊緊纏在葉明十指上的那圈紅線，雖然在效力上不一樣，但效果還是差不多的。
在萬卷充滿懷疑，害怕，警惕以及好奇的目光下，半僵拿起了他的手。隨著半僵指甲的輕輕一劃，一道血口子就出現在萬卷的大拇指上，然後把萬卷那隻手上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這三根指頭緊緊併攏，讓大拇指上的血充分的流進食指與中指之間的指縫，這樣一會兒過後，一雙簡易的紅筷子就做了出來。
捏著指縫沾著血的食指和中指，半僵把葉明的中指夾了進去，然後拿著萬卷手指前端用力那麼一捏……
「嗷……」十指連心，這句話並不是只能用在人身上。
開始還是一聲，光水鬼一個人叫，但隨著半僵手上力道的不斷加大，本來還在強忍著的萬卷也加了進去，可半僵並沒有放手。他捏的越是緊，水鬼和萬卷叫的就越是高，而葉明手指上的那圈紅線也崩的越是緊。「嘣」的一聲輕響，那圈紅線終於綳斷了，但叫著的聲音卻沒有減少，反而是連葉明的聲音也加了進去，可半僵還在繼續。
萬卷現在已經悔的連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會是這麼痛，剛才就是打死他也不會在半僵面前充好漢。現在連葉明都已經跟著叫了，拌醬這個混蛋到底要捏到什麼時候才鬆手？就在萬卷疼的咬牙切齒，甚至都忍不住想咬半僵一口，好讓他鬆手的時候，他居然聽到在他們的「嚎叫三重唱」中，居然又多了一重。
雖說萬卷現在疼的想拿腦袋去撞牆，當他還是能從他們的叫聲中清楚的分辨出第四種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大家叫的都實在是太凄厲了，因此萬卷沒法確定第四個聲音多大年紀，但他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這個聲音絕對是來自一個女人，因為他們男人是絕對叫不出那種撕心裂肺的味來的。
這個女人的聲音就是半僵費這麼大的勁要找的東西。
人是可以化妝的，假鬍子，假頭髮，甚至是一張人皮面具，但鬼魂就不一樣了，雖然不能戴那些玩意，卻還是可以通過影響人的神智，弄出一些幻覺來。鬼遮眼，鬼打牆，美女變骷髏，墳窟成豪宅，影影綽綽，虛虛實實，都沒問題，可有一條，並不是所有的幻覺都能騙過人，至少想騙半僵就不行。
在昏迷之前，也就是他和水鬼擦肩而過的時候，半僵突然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他不能光用眼睛眼睛來看穿眼前的水鬼，這就意味著一件事情：眼前的這個水鬼是真的。
當然，也不是說半僵的眼睛就是火眼金睛，可但凡能騙過半僵的，對方的道行至少在五六百年以上，那種情況下根本不用裝什麼水鬼，就是直接打上門，半僵也沒轍。如今水鬼是真的，卻性情大變，如同換了一個鬼似的，那麼這就讓半僵不得不想到一種法術——馭鬼術。
馭鬼術，光是聽名字就知道是幹什麼的用的，這種法術種類多，效果也不同，低級的只是能讓鬼配合的出來蹦躂幾下，嚇唬人，騙點錢花花，高級的則是能讓鬼魂為自己偷盜錢財，也就是常說的五鬼運財，而他現在碰到的也是一種高級的馭鬼術。
移魂換魂，以魂做身，說得簡單點就和鬼上身一樣，不過這次是以人的魂魄上鬼的身，從而達到控制鬼的目的。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半僵沒有暈過去，他也不知道該拿水鬼怎麼辦，總不能就這樣把水鬼給殺了吧，可當他醒過來的時，卻發現水鬼已經上了葉明的身，而鬼上身半僵卻知道該怎麼應付。
半僵不疼，所以當他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時，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詫異，這個聲音他好像在哪聽過，但又由於聲音太過於凄厲而讓他一時半會兒間想不起來，因此他就想多聽一陣，聽清楚一些，可惜心切的他忽略了一件事。
疼。此時屋子裡除了半僵之外，沒有一個人或鬼不是疼的死去活來的，可半僵又死活不鬆手，於是有人忍受不住開始「替天行道」了。
一腳，不知道是哪，也不知道是誰蹬出來斷子絕孫的一腳，半僵連反應都還沒有，那股劇痛就從下面衝到了半僵的頭頂。十指連心是很痛，但要是那裡疼起來，十指連心也得靠邊站，那可是關係的下一代的問題，所以儘管半僵已經快聽出那個女人是誰，可急痛攻心還是讓他不得不鬆了手。
就像活魚扔進熱鍋里差不多，隨著半僵的一鬆手，他們三個連同葉明身上的水鬼霎時就彈了開來。半僵的手是鬆開了，可那股疼勁卻還在，於是三個人，一個鬼，開始像滾地葫蘆的一樣在宿舍里彎著腰的滾起來，唯一不同的是，萬卷他們三個緊緊抓著的是手，而半僵捂著的，則是褲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