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離開

  布套子溜了。


  連手裡的木妖都不管了，一縱身就撞破窗戶從七樓跳了下去，此時半僵心裡真的非常希望布套子這下會摔死或摔個殘廢，當然他也知道這是很難發生的，就算傷的再重，樓層再高，布套子這樣跳下去都不一定會有事。不過一想到布套子至少在兩三個鐘頭里頂著那股又腥又臭的味道，半僵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結果隨著這一笑，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回半僵可不是再裝，在剛才的一擊中，半僵的棺材釘捅進布套子的身子足足一半有餘，但是這一下也讓半僵真的站不住了。棍子上已經蛀滿了蟲眼，還要強行使勁掄起來砸，那這一砸的後果也只能是讓這棍子徹底的折斷。如今半僵這根棍子雖然還沒有折斷，但也已經折的差不多了，靠著推倒的架子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暗紅色的血更是隨著他的一呼一吸從他的七竅滲了出來。


  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而今天他凡半僵卻用一個魚缸讓一向懦弱窩囊的水鬼實實在在的爆發了一回，看著一邊扣扣索索的水鬼，雖然此時說話很費勁，但他還是把水鬼叫了過來。


  「我，那個我不急，你，你先想養傷，那個，那個我先走了。」不等半僵開口，水鬼就先這樣撂了一句，跟著轉身就回到了瓶子里。看來水鬼雖然對於他的魚缸很期待，但也知道輕重緩急，不過說來也是，就半僵現在那副德性，別說什麼魚缸額，就是讓他隨便再找個瓶子都費勁。


  水鬼回去了，木妖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萬卷和葉明還在昏迷，那麼房間里能動彈的就剩下他一個人。剛才他能把棺材釘狠狠的給布套子捅進去，可這會兒卻連撿起掉在身邊的棺材釘這個動作都顯得很費勁，但他最後還是撿起起來，握緊了之後朝著自己的左胳膊的上部狠狠的刺了過去。


  半僵是被布套子用金絲傷的，金絲很細，刺入之後只會在身體表面流下一個小孔，可內部卻可能被已經金絲攪成一團。小孔太小，以至於體內就算是有血也流不出來,剛才在布套子面前，七孔流血的半僵一邊說話一邊吐血，不僅是為了迷惑布套子，更是在放出體內的淤血，否則別說是再次偷襲布套子，光是他胸腹間的淤血也能把他活活憋死。


  即便是那樣，像半僵那樣大口大口的吐血也是很危險的，好在他已經挺過來，那麼現在該做的就是通過呼吸，靠七竅慢慢的把胸腹間淤血自然散去，至於四肢之間的那些淤血，也只能靠他自己動手了。


  棺材釘一點一點的刺入，疼是肯定的了，不過與剛才金絲在裡面攪動時的疼痛比起來，這點感覺根本算不了什麼。隨著暗紅色的血一點點的順著棺材釘的流出，半僵這條胳膊上的疼痛也跟著減輕了許多，當半僵覺得差不多了，把棺材釘拔出來的時候，他的左臂已經可以輕鬆的活動了，雖然還是不太輕鬆，但也要比之前動一下都費勁的情形強了許多。


  左胳膊完了是兩條腿，最後才是輪到右邊，當這一切全部都做完之後，四肢能動了，胸腹間的淤血也散的差不多了，但他的身子也已經讓血給染的差不多了。找條毛巾對著臉一頓猛擦，感覺差不多了就把他的包翻了出來，然後把他所有的東西連同那條毛巾一併塞了進去。


  衣服穿好了，只要不扒開看，沒人會知道他裡面滿身是血。屋子裡還是那麼亂，有不少地方還沾著他的血，不過對此半僵也無可奈何，在走之前，他來不及把那些痕迹都清理乾淨。天已經亮了，他們宿舍在晚上折騰了這麼長的時間，估計很快就會人找上門，最重要的是，萬卷和葉明他們兩個也就快要醒了。


  帶著那包東西，半僵走到了門口，手已經握住了把手，可這個門他卻怎麼也拉不下去。


  半僵不想走，他在山裡已經整整待了十八年，外面的世界對他來說一直都是個夢，然而現在這個夢實現了。作為一個沒戶口沒身份的黑人，他居然能夠以一名學生的身份進入大學，這就像一個餓了很久的乞丐，突然找到一頓吃的，而且這頓吃的還是一頓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到的滿漢全席。乞丐會珍惜這頓滿漢全席的，他半僵自然也會珍惜這段大學的生活，儘管他的這段大學生活並沒有想象的那麼安寧。


  當然，半僵他也可以不走，也可以留在宿舍里等著萬卷和葉明的醒來，他可以坦白一切，告訴他倆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更可以繼續隱瞞，隨便找一個理由矇混過關。可無論萬卷他們聽后是什麼表情，害怕或是驚奇，他都可以繼續留在這裡，留在學校里，留在萬卷和葉明身邊，直到布套子的再次出現。


  就布套子的人品來說，如果剛才半僵的棺材釘沒有捅進去，布套子根本會在乎他所謂的誓言，還是不會放過萬卷和葉明，而他這麼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萬卷和葉明他們倆和他凡半僵在一起。


  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後天，可不管是哪一天，總有一天布套子還是會再來的，而到了那一天他又該怎麼辦。今天能保住他們三個的命，那是他運氣好，可好運氣不是每天都會被他趕上，他也不是每次都能在布套子的金絲下留住萬卷他們兩的命。


  萬卷是他下山以後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他交的第一個朋友，就是這個朋友，僅僅是一晚上，一頓酒的交情，就很相信他，甚至不惜扛上一個流氓的稱號也要和他站到一起，面對所有的人的誤會。


  與萬卷不同，葉明可以說是進校以後，第一個想要動手揍他的人，但後來卻成了第一個和萬捲動手打架的人，那次他們兩個把彼此揍得都不輕，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才會聚到一起。葉明雖然不像萬卷那麼直接，豪爽，但卻很堅持，就像在上次和搏擊場館的那場群架，被打散的他不是去打誰或找地方躲開，而是一心想著要找到其他人，以至於被別人下了黑手都沒注意。


  在過去的十八年中半僵從來沒有一個朋友，而現在他有了兩個。他們三個一起喝酒，他們三個一起打架，你也可以說他們只是酒肉朋友，可酒肉朋友就不會把自己後背放心的交給他的，所以對半僵來說，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讓他離開，離開他們，離開這個宿舍。


  他也不會離得太遠的，答應高校長的事還做沒完，布套子也還活著，因此他只是找個地方藏起來，直到事情了結。以後會怎麼樣半僵不知道，不過在此期間，萬卷和葉明都不會再找到他，正如之前所說，他是一個沒戶口的黑人，就連身份證都是假的，所以只要高校長把學籍檔案一刪，就算萬卷他們報警都沒有用。


  半僵知道，自己就這麼一走，萬卷和葉明一定會不理解，甚至是誤解，不過為了他們的安全，半僵握著門把手的胳膊還是拉了下去。


  「這麼就走了？」萬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帶著火氣，讓半僵剛剛要開著門再也開不下去，可沒等他回答，葉明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你就不想解釋一下？」


  解釋？怎麼解釋，是和他們實話實說還是找個借口胡編亂造，無論怎麼解釋，他倆都會受到他的拖累。半僵的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想奪門而去的衝動，即便如今身上有傷，可他要是要是想跑，萬卷他們還是追不上的，那樣一來，他也就不再需要解釋什麼了。


  主意已經有了，可他的腳就是邁不動，不知道為什麼，就像他剛才拉不開門一樣，心裡總是有那種感覺牽著他。既然走不了，走不動，那他也只能面對了，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但他還是把身子轉了過去，結果這一扭頭，眼前就出現了萬卷那隻在不停的放大的拳頭。


  「你個混……哎，怎麼……」


  沒等那個「蛋」子從萬卷的嘴裡嘛出來，半僵兩隻眼睛一閉，就直直的靠住身後的房門，還沒出溜下去，萬卷他們兩個人就已經衝上來，可不管他們接的再快，半僵的身子還是軟軟的癱了下去。


  這下萬卷他們可是真的急了，葉明急的張嘴就罵了出來。「笨啊你，用那麼大勁幹嗎？」


  「什麼啊，我，我本就，就沒打著。」剛才萬卷只是因為半僵的不告而別而生氣，想打一拳出出氣，可拳頭還沒碰著人了，半僵就倒了。雖然納悶，但納悶在他們心裡並沒有呆多久，很快他們就發現半僵衣服裡面的血跡。


  「他身上怎麼會有血呢，而且其他地方也有？」


  「我怎麼知道，要不我們報警吧。」一見血，兩個人的腦子都有點懵，而葉明的第一反應就是報警，可一聽這話，萬卷就急了。


  「報什麼警，這事他連我們都想瞞，你覺得他會願意讓我們報警嗎。依我看還是打120吧。」


  「去醫院？！他這個樣子去醫院和報警有什麼區別。」


  「那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先扶他到床上去。」


  「好，床呢？」


  這時候他們兩個人才發現宿舍里的床還在地上倒著，於是葉明扶著半僵，萬卷開始跑回去扶床，可越急事越多，就在他們焦頭爛額的時候，一大早的又有人跑來敲他們的房門。


  「誰啊，等會兒。」


  「有事呢，別著急。」


  「別敲了，馬上就開。」


  「催魂呢！等會兒會死啊你！」


  葉明在裡面越是答應，房門被外邊的人越是敲的急、敲的響，到最後都不是敲，而是砸了，急的連一向講究動手不動口的葉明都忍不住罵了起來。幸好這時候萬卷已經把床弄好了，葉明趕緊把半僵抱了上去，而萬卷則轉身跑去開門。


  萬卷是帶著一肚子火氣去的，門還在「咣咣」敲，他的心裡也已經打好了主意：不管敲門的是誰，先賞兩個大嘴巴再說，看他以後還敢不敢這麼敲門。然而當門一開，眼前的景象不但讓他揚起的手揮不下去，光是嘴裡的髒話都差點把他給噎死。


  「哪個王……大媽，你好。」


  在他們門口站著一堆人，除了最前面怒氣沖沖的樓管大媽外，剩下的都是同學，而且還有幾個臉熟的，好像以前在樓道里還碰過面。可不管臉熟不熟，這些同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他們的眼睛一個比一個紅。如果要是別人，萬卷的巴掌早就甩出去了，可樓管大媽就不行了，他報到那天來晚了，大半夜的是大媽把他安排到這個房間的，所以一看見是大媽，萬卷的火氣就是再大也只能憋回去。


  「你們裡面這是……」說著，大媽就想錯過萬卷的身子往屋裡看，還沒看清楚，裡邊弄好半僵的葉明就趕了過來，兩人往那並排一站，就把房門堵了個嚴實，弄的什麼都沒看到的大媽只能悻悻的收回了目光

  「……地震啦？」


  「對，我們是地震……啊，不是，大媽，我們是那個，那個，那個你說。」萬卷「那個」了半天也沒那個出來什麼結果，只好把剛剛在下面偷偷踩了他一腳的葉明給推了出來。


  「這個我們，是，這個，大媽您知道這個……」萬卷是「那個」，葉明是「這個」，可沒等葉明「這個」完，大媽就忍不住了。


  「我不管你們是這個，還是那個，你們做事都不能太過分。男生嘛，吵一點，鬧一點很正常，可你們也要注意一下時間，瞧你們大半夜鬧的，這些學生被抄額一大早就去敲我……出門在外的，不能太亂來，做事要小心，瞧你身上的傷，還有你臉上的那個印，怎麼，好像是只鞋？你們……你們也是，大家同學一場，又在一個樓裡面，有什麼事直接……」


  大媽站在門口足足說了一刻鐘才離開，每句話都說的是有理有據，有頭有尾，可萬卷和葉明他們哪有那個心情聽啊，急的把胳膊都抓出血了，大媽一離開，他們就心急火燎的關上了門。至於那些告狀的學生，大媽的話還沒說完就走了一半，估計下回就是萬卷他們拆樓，他們也不會去找大媽了。


  「你怎麼給他把被子給蓋上了，想捂死他？」一回身，萬卷就看到被葉明拿被子蓋得嚴嚴實實的半僵。


  「要是被大媽看見怎麼辦，不蓋被子怎麼能行，再說蓋個被子而已，又什麼會……」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葉明還是揭起了被子，結果這被子一揭，他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你怎麼不說話了，半僵怎麼樣了？」見葉明的神情不對勁，從裡面插好門的萬卷趕緊湊了過來，於是他的眼睛也直了。


  「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