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打散
如果不是萬卷背後挨了狠狠的一腳，也許他根本不會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打散了，他想找半僵，也想找葉明，然而在那種那你來我往，拳打腳踢的混戰中，他找到他們兩人的幾率與從七樓上掉下去摔不死的幾率差不多。
在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后，他決定認準一個方向打出去，不然他今天非倒在這裡不可，於是他隨便找了個方向就開始沖，衝來衝去，他就衝到了離門最近的一個角落裡，而這裡早已經有好幾個穿著紅色練功服的人站著這裡。
見這幾個人沒動手，萬卷就以為他們是因膽小，被打怕了，而躲到這裡的，因此沒有多想的他轉身就想靠著牆離開，已經打得暈頭轉向的他根本沒有發現在這幾個人里還有一個是他的熟人——被他一巴掌把嘴打歪的黃毛，而令萬卷更沒想到的是，站在黃毛旁邊，雙手叉腰的那個人就是猛虎格鬥隊的隊長，也就是剛才差點被他甩出去的小樹開了瓢的林家樂。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萬卷沒看到黃毛，可黃毛看萬卷卻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是打不過萬卷，但他的身邊有人能打得過，因此他只是在林家樂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話，跟著朝萬卷一指，一切就都搞定了，剩下他只要看戲就夠了。
果然，一聽扔樹砸自己的那個傢伙就在前邊，林家樂的眼睛當時就亮了，他也不管場館中間打成了什麼樣，帶著身邊的幾個好手就圍了上去，什麼廢話也不說了，直接就動手。
被圍上的萬卷剛開始還沒怎麼在意，不就是群毆混戰嘛，他剛才怎麼從混戰中打出來，現在再怎麼打不就行了。可現實往往要比計劃相差的遠，不到兩招，他就被踹回到原來的位置。萬卷多年的鬥毆經驗不是白費的，只是兩招他就明白了很多事，第一，圍住自己的這些人與剛才的不同，個個都是高手；第二，這些人裡面有個人是其他人的頭，而這個人就是剛才還叉著腰，現在卻死盯著自己的那個；第三，如果現在不想個法子脫身，那麼今天他真的有可能走不出這間場館。
很快，萬卷就想到了一個很冒險的法子——擒賊先擒王，於是他不再左突，也不再右閃，而是一低頭，對著林家樂就撞了過去。林家樂本來正等著看萬卷被打個半死呢，哪能想到剛才還在掙扎著想跑的萬卷現在會突然朝自己衝過來，於是毫無防備的立刻被撞了個正著，一下子就被萬卷壓在了身下，而林家樂最擅長的就是柔道，因此在本能反應下，在被撞倒的同時，他也把萬卷的身子緊緊地抱了住。
萬卷本想以林家樂為缺口，撞開逃跑的，怎麼會料到自己心裡的小算盤又一次的落了空，結果沒等他從林家樂的手裡掙扎開，背上的拳腳已經跟暴風雨一樣落了下來。擒賊先擒王，王是被擒住了，可他也因此跑不掉了，萬卷這會了是真的跑不掉了，別說是跑了，被拳打腳踢的他就連身子都直不起來。
萬卷放棄了，但是在放棄逃跑之前，他還是一件事情要做的，那就是找個陪葬，而這個陪葬只能是也只會是被他壓在身下的林家樂。萬卷挨了多少下，有多麼重，沒有人知道，萬卷抱著林家樂的腦袋砸了多少下，用了多少力氣也沒人知道，反正當那些好手手忙腳亂的把林家樂從昏死的萬卷身下拖出來時，林家樂不但也跟萬卷一樣早已昏死過去，就連他的那張臉，也已經被打的沒人能分清那張臉是屬於人的，還是屬鬼的。
與萬卷相比，葉明多少還強一點，因為他至少知道他自己是怎麼被人打散，或者說是踢散的。
當時的他凌空一腳，正準備把一個剛剛揍了他一拳的傢伙給踢飛，可就在他凌空的時候，他的後背卻先被人踢了一腳。估計踢中他的也是凌空一腳，不然牙不會摔出兩米多遠，然後當他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時，再想找半僵已經找不到了。
不過有失必有得，雖然找不著半僵，但卻在被人踢得飛到最高點的時候，葉明看到了正在朝著門口方向猛打猛衝的萬卷。找不到半僵，找到萬卷也罷，於是葉明抱著這個念頭就開始向著門口的方向打了過去。
同樣是想從混戰中出去，葉明和萬卷用的方法卻截然不同。
萬卷的打法是強硬派，只要認準方向，萬卷就會朝著那個方向動手打，打不開就撞，撞不開就擠，擠不開就硬擠，要是硬擠都擠不開，逼急了萬卷甚至會拿頭來硬頂，反正是你不讓路，我就不罷休。
葉明就不同了，他可沒有萬卷那付猩猩似的身板，因此他此時往外沖，靠的就是自己身手的靈活：對方打過來，他能躲就躲，能閃就閃，實在不躲閃不開了，才會招架還手。而對於過不去的地方，他就開始鑽，開始繞，像條泥鰍似的葉明，只要是有點空間，哪怕是一個洞，一條縫，他都能鑽或是繞過去。
可有得就有失，葉明的這種方法雖然幾省時又省力，而且還不怎麼危險，但是它也有不小的缺點，那是在鑽來繞去的過程中很難把握正確的方向。因此當葉明連鑽帶繞的衝出一段距離時，卻發現自己不僅沒有衝到門口那邊，而且還越繞越遠了
儘管知道這會兒的功夫萬卷很可能早已經不在門口，但別無選擇的他還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再次朝門口那邊沖了過去，當然這次葉明小心了許多，沒有再繞出路。然而當他千辛萬苦的趕到門口的時候，卻發現結果正如他擔憂的一樣，萬卷已經又不知道被擠到了哪裡。
現在葉明有點不知所措，門就在前邊，以他的身手，想離開這裡是一點難度都沒有，可是他心裡又放不下雖然不知道在哪，和哪個人正在動著手的半僵和葉明。儘管這兩個人和他相識還不到兩天，而且之前還有矛盾，但想來想去，他最後還是絕對再返回去看看。
這邊葉明剛準備要再回去，他的身後就有人對他下手了。
要下手的是黃毛。這小子實在是太精了，他吃過我覺得虧，知道這個人不好對付，因此在給林家樂把萬卷點出來之後，他自己不但沒有跟著林家樂他們一起上，反而是悄悄的躲了開來。他想打人，可沒有什麼本事的他更怕被人打，於是他沿著牆邊，在不引起群毆雙方注意的前提下，慢慢的朝門口溜過去。黃毛想開溜，他本想著偷偷的溜出去，在外面等著這場混戰的發展，要是他們贏了，他自然會再回來，但要是輸了，那麼他也自然會先走為上。
可就在他即將要溜出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又停了下來，因為黃毛看到了葉明，看到了正背對著他，準備再回場館里找半僵和萬卷的葉明。黃毛記得很清楚，葉明和剛才抽了自己一巴掌的萬卷是一起的，他覺得自己惹不起萬卷，但這個葉明他認為還是可以對付一下的，更何況他又是背後偷襲，哪有失手的道理。
從地上撿起一片從門窗上掉下來的碎玻璃，黃毛快步上前，對著葉明的后腰就捅了過去。黃毛這事做得有點絕，后腰，那可是人脊椎的重要樞紐，萬一要是真被他手裡的尖玻璃插中脊椎，葉明不但今天站不起來，就是以後都未必能夠爬起來。可是對於這片捅過來的玻璃，光顧擔心半僵和萬卷的葉明一點也沒發覺。
黃毛捅中了，葉明的身子往前傾了一下，跟著血就開始順著玻璃往下淌，然後黃毛扔掉玻璃片，抱著自己的那隻手就開始嚎，痛苦的嚎——血不是來自葉明的，而是來自黃毛的手，那隻握著玻璃片的手。
葉明的身材很消瘦，因此再穿牛仔褲時，他必須繫上一根又寬又緊的皮帶，才能在讓褲子不往下墜的同時，又不會讓他感覺勒的疼。不知道是葉明走運，還是黃毛倒霉，這一玻璃下去，正好插到葉明的皮帶上，而那皮帶又是貨真價實的牛皮，就是刀子都未必能捅穿，因此黃毛的這一下非但沒有傷著葉明，反而被那片玻璃在自己手上豁開兩個深可見骨的大口子。
手上皮肉外翻，連骨頭都跟著露了出來，黃毛能不疼嗎，可疼痛還不是最糟糕的，因為前邊的葉明此時已經轉過了身子。葉明也是打架打出來，因此他只是掃了一眼地上的玻璃，就什麼都明白了，二話不說，抬起腿對著黃毛的腦袋狠狠的就踹了過去。
「住手！」眼看著黃毛的腦袋就要被葉明踢成腦震蕩，有人從葉明身邊過來就想阻攔。
這會兒葉明的心裡光剩下后怕了，他連想都不敢想自己真的被那片玻璃插中後會有什麼後果，所以他越是后怕，就越是恨，恨黃毛出手這麼狠，這麼損。現在有人跑來攔他，攔他就是幫黃毛，會幫黃毛的也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於是葉明連看都沒看，朝著黃毛腦袋的踢過去的那條腿也沒往回收，直接一扭，沖著來人就踹了過去。
在葉明把腿踹出去的同時，他的腦子裡突然頓了一下，因為他突然覺得這個人的聲音有點熟，好像在哪裡聽過，因此在把腿踹出去之後，他還是稍稍的扭頭看了一下。不看還不要緊，結果這一看差點沒把他嚇死，他第一反應就是想停，可他的腳幾乎已經到了那個人的胸前，想再停下來，那根本不可能。
隨著「哎呦」一聲，那個人被葉明足足踹出了有三米多遠，比葉明被踢出來的時候還多出了一米……
如果說自己是怎麼被打散的萬卷算是糊塗的話，那麼還有一個人比他還要糊塗，而這個人就是半僵，因為他不僅不知道他們三個是如何被打散的，而且他根本就沒發覺他們三個已經被打散。萬卷和葉明已經離開他身後好一會了，可半僵卻還在那堅持著，堅持著不讓別人越過他的身邊一步。至於半僵自己背後受到的攻擊，他卻不怎麼留意，就算是留意到了，他也只是當作是葉明或者萬卷沒有防備好。
不是因為他傻，也不是因為他缺心眼，而是因為的半僵實在是顧不過來了。此時的半僵光是應付前面的對手，已經是手忙腳亂，應接不暇了，只要他一分神，馬上會有拳頭掄過來或是有腳踹過來，他哪還有精力回頭看看自己的身後是否還有他的兄弟在。
不可否認，不管單挑還是群毆，都需要一定的身手和技術,但是還有一種東西比身手和技術都要重要，那就是氣勢。
若是心裡有著一往無前，有我無敵的氣勢，哪怕是一幫新兵蛋子，都能夠攻城掠地，奪營拔寨；但要是早已經心生怯意，兩腿發抖，那就是有數萬精兵，也只會是一戰即潰，丟盔棄甲的跑回家裡拿自己老婆孩子來撒氣。
而半僵缺的就是這種氣勢。
一直以來，半僵都是那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退三分的主，不到萬不得已，半僵是不會主動出手的，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接二連三的卷到了打架鬥毆中。前幾次對方不怎麼強的時候還好說，他可以躲，也可以防，可這次不行了，對手變多了，下手變重了，就連攻擊的招數也變得專業多了，於是半僵想躲躲不開，想防防不住，不想傻站著挨打就只能動手打回去。
然而這不是他想打就能打的。昨天傍晚他打的是很順溜，很瀟洒，也是他把大部分人打的送進了醫院，但那是因為昨天的他心裡鬱悶、難受，需要發泄，更重要的是，昨天打架的他不像是他，而像是著了魔，被鬼上身一樣。
鬼上身不是想上就上的，著魔也不是想著就能著的，至少現在不能，因此現在的半僵就和平常一樣，根本沒有昨天那種如狼如虎的氣勢和手段。
臉腫了，眼青了，就連那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墨鏡都不知道掉到了哪裡，可即便是這樣，半僵還是在那苦苦的堅持著。
又是凌空飛踢，而且是一紅一白兩個人同時飛起身朝他踢了過來，半僵知道這下他防不住，就算是用身體硬扛也扛不住，他下意識的想躲，但緊跟著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身後可能是葉明，也可能是萬卷，他躲了，他們怎麼辦？
最後半僵還是躲了，但在躲得同時，他又向後伸出手，用力的一抓。不管是葉明，還是萬卷，只要讓他抓到，肯定也會跟著他一起躲開。
萬卷早被衝散了，葉明也被踢飛了，半僵這麼用力一抓，當然不會抓到他們，可就算是這樣，半僵這一下子還是沒有抓空——又柔又軟，還帶點溫度，一種讓半僵似曾相識的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