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滅靈錐

  上天是公平的，不管是什麼東西，什麼事情，只要有優點，同時也會有缺點。


  半僵也不能例外，半人半屍的體質，讓他能夠通過自己敏銳的感覺輕易地發現那些不對勁的東西，但也正是這個緣故，讓他拿那些不幹凈東西束手無策。陰氣過重，陽氣不足的他畫張陽氣重點的符紙都有可能遭到反噬，更何況用它們去對付不幹凈的東西呢。


  沒有人的時候還好說，他可以摘下法器，解除束縛，與對方以陰克陰的拼一把，但要是周圍有人，他就不能這麼做了。除非完事後殺人滅口，不然這件事傳出去，引來那幫道士和尚，到時候不管是誰都保不住他。


  今天他找師叔來借的東西，就是一件既可以讓他不露原形，又能讓他對付那些凶魂惡鬼的東西——滅靈錐。


  當年半僵的師父、師叔被逐出師門的時候還很年輕，年輕氣盛的他們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於是為了報復，他們倆就在被趕下山的第三天重回師門，從裡面偷了兩寶物出來。一件是鎮屍釘，屬陽，可用來克制屍體，也就是現在半僵脖子上戴著的那根，而另一件就滅靈錐。只要被滅靈錐殺死，無論是人是鬼，魂魄都就會被封印於其中，永世不得超生，因此陰氣極重，屬於至陰之物，就算是道行極高的法師也不敢輕易使用。


  寶物得手之後，兩個人就因為性格不和要各奔東西，而滅靈錐因為陰氣太重，就由對降妖除魔不怎麼感興趣的師叔帶走保管。這件事，也是半僵小的時候，師父為了哄他，把自己的經歷改成故事講給半僵聽的，所以半僵才會知道這件事，才會來找師叔借這個東西。


  凡金丑和半僵那個老呆在山裡的師父可不一樣，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好幾十年的他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老油條，結合半僵剛剛對他說的話，凡金丑馬上就猜到半僵要來借的是什麼了。


  「半僵，既然你都知道滅靈錐在我手上，那你肯定也知道那東西有多麼危險了吧。」凡金丑緊緊地盯著半僵，很平靜的問道。


  「我知道，就是陰氣過重嘛」


  「知道你還借！」話還沒說完，凡金丑就從座位上蹦了起來。茶杯翻倒，雨前龍井也跟著灑在了桌上，但凡金丑連連瞧都沒瞧。從半僵進門以來，凡金丑一直樂的合不攏嘴，但此刻，他的臉上的笑容已經沒有了，留下的只有一臉的嚴肅。「那東西就連你師父都不敢用，你現在居然要用，你是不是活膩了？」


  「師叔，你聽我解釋……」


  「解釋？還解釋什麼，你知道那東西陰氣有多重，你是不是嫌自己身上的陰氣還不夠盛，招不來那些人，所以要加點呢？！我告訴你，滿臉的的是你想都不要想，而且那個學校你也別再去了，就老老實實的給我呆在這裡。」


  半僵傻了，他從沒想過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師叔今天居然會因為自己發這麼大的火，但是這並不能讓半僵就此放棄。「師叔，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我好，但這是我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情，如果就因為點危險我就放棄，那我以後怎麼辦。您和師父難道能就這樣養我一輩子嗎？師叔，我已經不小了，您總不能再讓我藏著掖著的活十八年吧」


  凡金丑不說話了，他知道半僵說的沒錯，他們不可能一直護著半僵，正如半僵所說，半僵已經是個大人了，是該讓他歷練歷練了，但是拿滅靈錐這種東西作為半僵的歷練來說還是太危險。凡金丑還是想拒絕，但看著半僵一臉期待，「不行」這兩個字實在是難以說出口。


  沉默許久，凡金丑的心裡終於有了決定。


  「你知道為什麼滅靈錐不能隨便用嗎？」嘴上這麼問著，他卻沒有再看半僵，而是坐回自己的位子，拿出紙巾開始擦桌上的茶水。


  「是因為滅靈錐過於狠毒，所滅魂靈被錐身封印，永世不能投胎，轉世。放心，師叔，我不會隨便亂用的。」


  「看來你知道也不怎麼多。」桌上的水擦乾淨了，凡金丑也終於抬頭看向了半僵。「使魂靈永不超生，的確是不能隨便用滅靈錐的一個原因，但並不是最主要的，人們之所以不輕易用滅靈錐，是因為滅靈錐會噬主。」


  「噬主？」這件事還是半僵第一次聽說，

  「滅靈錐上不知道封印了多少只惡鬼厲魂的魂靈，滅靈錐上面自然積聚著極重的陰氣，滅靈錐能封印魂靈，卻封印不了陰氣，久而久之，這些陰氣就會影響滅靈錐周圍的事物。人的體內以陽氣居多，如果長期接觸滅靈錐，便會受滅靈錐上長期附著的陰氣所影響，時間一長，陰盛陽衰，人就會……」


  「會死？」半僵知道自己的師叔不會騙他，因此當凡金丑說到這裡時，半僵不由得除了一身冷汗。他沒想滅靈錐居然危險到連使用者都不放過的地步，然而他這次還是猜錯了。


  「要是死還不錯呢，但受滅靈錐影響的人不會死，時間一長，就是會慢慢的變為陰靈，直接被滅靈錐給吸收。」說到這裡，凡金丑看著半僵「現在你還想借滅靈錐來用嗎？」


  這下輪到半僵不說話了。陰靈算是鬼魂里最沒用的一種了，有魂無魄，比孤魂野鬼都慘。


  「滅靈錐必須用特別的法陣或法器來鎮住，不然就是不用，周圍的人也會受其影響，不是凶性大發，傷害他人，就是喪失神智，成了一個瘋子。」一邊說著，凡金丑一邊站了起來，走向辦公室的中間「既然你說你已經長大了，那麼我也該尊重你的意見。」


  凡金丑在畫著天干地支排列圖的地方蹲下，然後就伸手在那上面推了起來。原來地板上的天干地支排列圖並不是固定不動的，此時凡金丑正按照一定的順序一圈一圈的移動著這些圖案。天干地支半僵還是知道的，他很快就發現，師叔正在一步步的把原本一一對應的天乾和地支順序打亂，重新排列成完全相反的順序。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辦公室里的溫度開始降了下來，當凡金丑拼完最後一步時，整個房間已經冷的和冰窖差不多了。


  「咯」一聲輕響，在天干地支排列圖的中間出現一個格子，跟著凡金丑從裡面掏出一個長條形紅色小鐵盒，他當著半僵的面，把鐵盒上的八卦鎖打開了，然後就把鐵盒遞給了半僵。「東西就在這裡，拿不拿由你決定。」


  此時的半僵已經猜到這鐵盒裡裝的就是滅靈錐，但他沒想到滅靈錐的陰氣居然有這麼重，只是撤去法陣，還沒拿出來，屋子裡的溫度就受陰氣的影響，冷到這樣一個地步。輕輕的打開盒蓋，出現在他眼前的是滿滿一盒紅色粉末。


  「赤硝？」


  赤硝是屬陽，陽氣比硃砂要重的多，強的多，但價格也要貴很多，在過去，也只有皇室或王室才能用得起，就算是現在，沒有個十幾萬，也根本弄不來這麼一盒的赤硝，因此半僵才忍不住喊了出來。


  半僵從來沒有用過赤硝，不僅是因為赤硝的價格太貴，更是因為以他自己的體質來說，遇到陽氣過重的赤硝就跟遇到過敏物質一樣，皮膚輕則瘙癢，重則潰爛，甚至時候渾身疼痛難忍，然而此刻一盒赤硝出現在半僵面前，他卻一點不適都沒有。


  赤硝的陽氣很重，但半僵從那盒赤硝上感到的卻只有森森地陰氣。用指甲輕輕的劃過赤硝，他的手沒出現什麼不妥，看來受滅靈錐的影響，赤硝的陽氣也被壓了下去。再用手指往赤硝粉末里一插，用不著插太深，半僵就碰到了裡面的東西。


  僅僅是指尖相觸，半僵還沒覺得什麼，但當他把滅靈錐從裡面取出來，拿著手裡時，才真正明白師叔和師父為什麼會那麼的忌諱。


  滅靈錐和半僵脖子上的棺材釘差不多一樣的粗和長，唯一的不同是他們的外形，棺材釘看起來就像一根黑黝黝的大鐵釘子，滅靈錐卻是通體亮銀色，而且上面還布滿了半僵看不懂的文字元號，很難讓人想到這麼漂亮的一件藝術品居然就是不知封印了多少惡鬼凶魂，積聚了多少陰氣的滅靈錐。


  凡金丑還是大意了，他敢給半僵看滅靈錐，是因為他知道滅靈錐雖然會噬主，但還是需要一定時間，可這種情況是以滅靈錐的主人是人為前提的，而他忘了，凡半僵並不算是個完全的人。


  握著滅靈錐，半僵的手很冷，但這種冷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那種冷到他骨子裡的陰寒。只是一會，半僵手上皮膚就由原來的蒼白開始發青，不但如此，這股詭異的青色還像有生命的氣息一樣。從他的手開始，順著手臂，朝著他的身體蔓延了過去。而半僵對於此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從握住滅靈錐的那一刻起，他就閉著眼睛站在那，任憑那股詭異的青色氣息在他身體上肆意的游來竄去。


  半僵沒反應，但並不代表凡金丑沒有反應，那股青氣剛從半僵的手上竄起，他就知道事情不好。想也沒有想，凡金丑就想上前把半僵手中的滅靈錐奪下，可他的人來剛到半僵面前，被半僵迎胸就是一腳。


  半僵的師父老是和妖魔鬼怪鬥來鬥去都沒怎麼學功夫，跟何況這個只知道專研九宮八卦，奇門遁甲的師弟呢。只是一腳，凡金丑的整個人就朝牆上飛了過去。


  「咣！」。凡金丑實木的辦公桌被他自己肥大的身子撞了個稀巴爛，而他本人更是差點因為這一撞而吐出血來。凡金丑已經被踹的趴在了牆邊，但是半僵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腿輕輕一蹬，半僵的人就竄到了跟前，同時手裡抄著的滅靈錐，對著凡金丑的腦袋就戳了過來。半僵的眼睛此時已經睜開，不過他眼珠的顏色就和他小半邊的身子一樣，泛著一股陰森森的青色。


  凡半僵快，他師叔凡金丑的反應也不慢，凡金丑雖然沒有什麼身手，但卻有在江湖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經驗。他很清楚，如果這會兒讓這個半僵的滅靈錐戳中，自己的這條命不但是完了，而且就連鬼都做不成。因此他忍著胸口的劇痛，對著身後牆上刻著八卦卦圖的木頭裝飾就是狠命一砸。


  凡金丑把自己好好的辦公室折騰成這樣，並不是為了好玩或好看，幾乎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有他特殊的作用。地板上的天干地支排列圖是為了形成法陣來鎮藏在下面的滅靈錐，而牆上的八卦卦圖的作用就是在關鍵時刻就他的命。


  八卦卦圖是刻在木頭上的，而且都是至少長了有三四百年的老桃木，並且後面都裝有機關，隨著凡金丑用力的那一砸，這八塊老桃木湊成的木板立刻轉了起來。


  砸完木板之後，凡金丑再也撐不住了，只能靠著牆癱坐在那裡，而青著眼的半僵就站在面前，以他們之間的距離，半僵只要是一抬手，就能把滅靈錐戳進凡金丑的腦門裡，讓他永世不能超生。


  但半僵沒有動。


  這並不是因為他已經恢復了意識，認出他的師叔，而是因為他根本找不到凡金丑。


  青著眼的半僵大睜著眼睛，但是他卻根本不能看到眼前的凡金丑。不但看不到，就連聽也聽不到,此刻的半僵就好像陷入了一層迷霧當中，霧很重，也很靜，不僅讓他弄不清凡金丑在哪裡，就連他自己在那裡也搞不清楚。


  就這樣，凡金丑因為傷而癱坐在牆邊不動，而被凡金丑的簡易八卦陣所困的半僵也沒有慌亂，也是站在凡金丑的面前那不動。


  半僵看不到，凡金丑還是能看到了，那股源自滅靈錐的青氣此刻已經瀰漫了半僵大部分的身子，也就只剩下他的胸口沒有被蔓延，但看著越來越濃重青色，凡金丑知道半僵整個人被滅靈錐控制已經是早晚的事。


  他本來只是想讓半僵在看到滅靈錐之後，能知難而退，哪知道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如果自己當初堅持不給，半僵也拿自己沒辦法，那樣最多也只是傷了半僵的心而已，但絕不可能讓他丟命。


  不想害他，不想害他，沒想到最後還是自己害了他。看著眼前就要被滅靈錐完全控制的半僵，心裡越來越後悔的凡金丑不由得嘆了口氣。


  此時被滅靈錐控制的半僵既看不到，也聽不到，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感覺不到。那麼近的距離，凡金丑呼出的陽氣噴到陰氣森森的半僵身上，就像把水滴到燒紅的鐵板上一樣明顯，因此幾乎在凡金丑呼出那口氣的同時，半僵手裡的滅靈錐就朝著凡金丑的腦袋狠狠地捅了過來。


  而這下已經靠著牆凡金丑再沒有地方可躲，也沒有什麼陣勢可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