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初露破綻

  聽到小太監的回稟,歐陽驍倏然睜開雙眼,冷然得瞥了他一眼,沉聲問道:「消息確切嗎?」


  「蒼翼大人親自來稟,現正候在內殿,殿下要不要移駕內殿去問話?」


  小太監留著個心眼,沒有直接回答歐陽驍的問題,在他身邊伺候久了,他知道該怎樣回答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招惹到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


  聽到他的話,歐陽驍淡淡的環視了一眼大殿之中仍在激勵交鋒的眾多大臣,見他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情景,他內心無端湧起一股煩躁。


  他霍然起身,在眾多大臣不解惶恐的注視中,一甩袖袍離開了座椅,走入了內殿。


  火紅艷麗的衣袂在冷硬的地磚上緩緩拖過,如一波燦烈的水流,輕輕淌過染血的戰場,暈染開妖艷的色澤。


  歐陽驍款步走到內殿之中,一身灰衣的蒼翼正挺拔的跪在地上,垂首等到他的詢問。


  他走到蒼翼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得盯著眼前堅毅而恭敬的男人,清冷的眼底倏然綻開一抹笑意,他微微欠身,親自將蒼翼扶起,語氣和善的問道:「崇德殿是何情況?」


  蒼翼摸不懂他為何對自己如此和善的原因,不過他也向來不甚在意這些,他依舊垂著頭,面無表情地如實回稟:「小人依照主上之命看守崇德殿,原本一切並無異常,只是亥時三刻剛過,就有人瞥見兩抹身影從崇德殿鬼鬼祟祟的出來。」


  歐陽驍嘴角含笑的靜靜聽著,用目光不停審視著蒼翼的臉龐,聽他陳述完畢,他瞭然的點點頭,問道:「那他們是如何進去的,可有人看見?」


  「無人看見。」蒼翼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不過,已經派人去追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無人看見……」


  歐陽驍輕輕重複了這四個字,清俊面上浮現出一抹陰鷙之色,但只眨眼瞬間便消失不見。


  他怔怔的看了蒼翼片刻,突然轉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中坐下,用指尖輕挑起臉側的一縷長發,纏在手指上無聊的把玩著,懶懶的開口說道:「蒼翼,你覺得以你最近的表現,還能當得起暗衛統領之職嗎?」


  聞言,蒼翼心中竟然莫名輕鬆起來,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自從他刺殺歐陽璟失利那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終究會成為歐陽驍的棄子。只是,他沒想到歐陽驍並沒有立即將他革職,說實話,這段時間他過的有些惶恐。


  所以,當聽到歐陽驍的這句問話時,蒼翼最大的感受便是終於解脫了。


  他重重跪倒在地,對著歐陽驍畢恭畢敬的叩了一首,然後抬眼認真的看進對方的眼中,道:「小人自知再不能暗中守護主上,只是主上昔日救命之恩,小人無以為報,請主上再受小人三拜。」


  說著,他又鄭重地向歐陽驍磕了三次頭,沉重的聲響在格外寂靜的內殿中顯得十分突兀。


  而歐陽驍則靜靜的坐在座位中看著,回想起當初他初遇蒼翼時對方渾身是血的模樣,一雙桃花眼神微微眯起,濃密的長睫遮蓋住了眸子里泛起的複雜神色。


  三聲悶響過後,蒼翼緩緩直起身來,對著歐陽驍認真的道了一句「辭別主上」,然後轉身退出了宣和殿。


  不過片刻的功夫,有小太監一路小跑溜了進來,跪倒在地,慘白著一張小臉顫聲道:「啟稟殿下,蒼大人他揮刀自盡了!」


  歐陽驍聞言並沒有多少震驚之色,他只是輕嘆了口氣,淡淡的揮了下手,道:「好生厚葬他。」


  「是!」那小太監不敢過多詢問,只能領了命令辦事去了。


  而歐陽驍在做了幾次深呼吸后,緩緩站起身來,吩咐身邊人去殿前告訴那些群臣散了,自己則帶著兩名宮人去了崇德殿。


  當歐陽驍一行人到了崇德殿時,已經接近子夜時分,崇德殿已經熄了燭火,只有外殿還留著一絲微弱的火光。


  正在廊前守夜打瞌睡的趙炎聽到有腳步聲傳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本想抱怨是哪個不懂事的在庭前亂竄,但看清來人穿著一襲火紅的錦衣,再看到那張清秀絕倫的臉龐,他心中一驚,急忙起身迎上前去。


  「殿下,這都快過半夜了,您怎麼還沒歇息?」


  趙炎微弓著身子,有些猶豫的回身看了一眼身後黑暗的內殿,道:「皇上他…他已經歇下了,要不您明日再來?」


  歐陽驍的目光越過趙炎的肩膀,看向不遠處的宮殿,只見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殿內的情況。


  他收回目光,伸手拍了一下趙炎的肩膀,感覺到對方渾身一震,似乎很緊張的模樣,他輕笑著說道:「趙公公莫要緊張,本宮前來只是想看一下父皇的身體如何了,既然父皇已經歇息了,那本宮明日再來就是。」


  「是,是奴才多言了,請殿下恕罪。」


  「沒事,你也只是恪守職責而已,畢竟父皇如今身邊只有你一個體己人,你這樣做,本宮很是放心將父皇交由你照顧。」


  歐陽驍笑著又拍了幾下他的肩膀,緩緩收回了手,道:「對了,父皇今晚可曾接見了什麼人?」


  趙炎聞言一頭霧水,不知這個疑問從何而來,他仔細回憶了一番,如實回答道:「不曾見過,皇上最近一直都在榻上潛心看書,從未接見過外人。」


  歐陽驍長眉一挑,追問道:「真的?你就沒有聽到內殿有何異常的聲響傳來嗎?」


  這話聽在趙炎的耳中,他產生了幾分心虛,因為皇帝最近不喜歡他在跟前伺候,所以他總是趁機會跑到別的地方躲懶去了,每隔半個時辰他才會到御前查看一下情況。


  因此,他根本不知道歐陽驍到底用意何在,也根本不知道今夜內殿發生了何等大事,竟驚動了太子殿下深夜親自前來詢問。


  但是,趙炎不能如實回答自己其實躲懶去了,他只能硬著頭皮一口咬定今晚如同往常一樣,並未發生任何奇怪之事,他一直守在內殿,也沒有聽到任何奇聲異響傳來。


  見從趙炎這裡也問不出什麼事,歐陽驍也不再追問,只是囑咐趙炎好生恪守職責,便帶人回了交泰殿。


  而在一片黑暗的內殿里,崇成帝躺在龍榻上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眼睛緊盯著斜上方的房梁,那裡正藏著兩個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妙玲與柳傾城。


  等到外面沒了動靜,崇成帝伸出手在半空中揮了揮,示意樑上兩人暫時不要動,他輕咳了兩聲,喊了兩聲趙炎的名字,對方聽到動靜連忙端著一盞燭台走了進來。


  「聖上,您怎得醒了?可是身子哪裡不舒服嗎?」趙炎弓著身子走到龍榻前,將燭台靠近了幾分,查看老皇帝的情況。


  崇成帝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身體無礙,他揚了揚下巴,問道:「方才外面是誰在說話?」


  「啟稟聖上,方才是太子來了,但奴才說您已經歇下了,殿下便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又離開了。」


  趙炎上前細心的給老皇帝掖了掖被角,動作很是熟練。


  崇成帝點點頭,問道:「太子可還問起別的事情?」


  趙炎不敢有所欺瞞,便將方才他與太子的簡短對話一字不漏的轉述出來,心裡更加疑惑不解,不知這父子二人究竟在打什麼啞謎。


  不過,他知道身為一個奴才,尤其是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奴才,何事可以多言兩句,而何事絕對不可以置喙,所以他只是如實稟報,並沒有多問。


  聽到他的稟報之後,崇成帝微微皺起了眉頭,下意識的抬眼看了一下房樑上的兩道身影,但意識到趙炎還在跟前,他不能表現的過於明顯,所以他揮揮手,道:「你退下吧,朕累了。」


  「是,那奴才還給您留盞燈嗎?」


  「不必了,光太亮朕睡不著。」


  「那奴才就守在廊前,聖上好生休息吧。」


  趙炎恭敬的行了一禮,又給崇成帝拉了一下身下的被子,這才轉身退了出去。


  待他退出內殿,妙玲旋身帶著柳傾城輕盈落地,摸黑來到皇帝的跟前,輕聲道:「果然被發現了,你這個兒子可真厲害!」


  「是朕拖累兩位姑娘了,你們趁現在的機會,趕緊離開皇宮吧,以後就不必再來了。」崇成帝掙扎著坐起來,輕聲的催促道,聲音里透著掩不住的關心。


  他是真心不想拖累這兩位善良的姑娘,畢竟自己已經年過半百,一隻腳早已踏入墳墓,身上的餘毒究竟能不能排盡,已經不甚重要。


  誰知,柳傾城卻堅決的搖頭否定了他的話。


  「坦白講,皇上是唯一能阻止歐陽驍的人,自私地來講,您是唯一可以釋放歐陽璟他們的希望,我是絕對不可能輕易放棄您的!」


  柳傾城轉過頭,借著窗外滲進來的微弱光線看著妙玲,輕聲道:「不過今夜確實很慶幸我們提早來了,也慶幸妙玲那會兒捨命出去引開那幾名暗衛的注意力,事情解決的怎麼樣了?」


  「放心吧,那幾名暗衛武功雖好,卻中了我的絕門毒藥,我把他們引導偏僻處解決乾淨了。」


  「那就好,只是今晚已經引起了歐陽驍的警覺,我們得想個其他辦法避過他的視線才好。」


  柳傾城擰起了好看的眉,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見她們如此熱心,崇成帝的心中不無感動,即便柳傾城承認這份熱心有幾分出於利用的目的,他也感謝她的坦誠。


  他的親身兒子對他毫無感情可言,只是一門心思發了瘋似的對他半生苦心經營的江山社稷胡作非為,恨不得能將朝廷攪得天翻地覆。而兩位不過是只見過幾次面的姑娘,卻肯為他捨身犯險,這讓他下定了決心。


  黑暗中,崇成帝緩緩開了口,聲音雖輕但語氣卻異常堅定:「找個機會,帶朕離開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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