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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浮生偷閑

  那晚,田龍、瑪泰在貢欽鎮夜巢客棧忽然被政府軍包圍,先是被俘,後來差點喪命於癩象堂弟刀疤臉之手,接著又戲劇性的被李小豹相救,遂又趁著夜色泅渡過薩爾溫江,進入泰國境內;哪知過了薩爾溫江,在河灘上粗心大意走錯了方向,誤入黑窩,與江賊一夜鬥智斗勇,方才安然脫險。第二天,在渡口小鎮藥店老闆的幫助下,他們搭夥一支馬幫隊伍,沿著一條青石板大道,逶迤而行,前往清邁。


  藥鋪老闆到底是開店做生意的,每日與形形色色人眾打交道,消息靈通,見多識廣,他建議田龍、瑪泰與人多勢眾的馬幫同行,果然一路平安,打尖住宿也不勞田龍、瑪泰費神。這支馬幫的頭領是位精明的商人,五十來歲,塞芒族人,馬幫上上下下都叫他闞頭,叫慣了倒忘記了他的真名實姓。闞頭長年累月南北奔走做生意,涉水渡江走村過寨,什麼樣人物沒見過,一瞅田龍、瑪泰便知不是等閑人物,所以一路上對他二人倒是頗多照顧。


  輾轉幾日,田龍、瑪泰他們就來到了泰國的二大城市清邁。


  清邁是特別聯隊毒品運輸線上重要的中轉點,也是瑪泰母親隱居生活的地方。這幾天,瑪泰被刀疤臉在面頰上深達頜骨的劃了一刀,又浸了污濁的江水,虧得田龍處理及時,才沒有發生嚴重的炎症感染,即使如此,瑪泰的臉頰也腫得走了形。好在瑪泰的母親就在清邁,在那裡可,瑪泰的傷口以得到較好的處理。所以到了清邁,他們告別了馬幫闞頭,就直接去了瑪泰母親家。


  瑪泰母親家在清邁城郊,這地方進城方便但卻十分僻靜安全,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知道這兒的僅限於瑪泰等極少人。要知道,瑪泰的母親是毒王坤沙的胞姐,若被仇家對手知曉底細,後果不堪設想;再則,坤沙胞姐篤信佛陀,不想與干販毒打殺營生的弟弟為伍,寧願靜地頤養,每日燒香拜佛,為弟弟和兒子贖消深重罪孽——自然,這個地方就不會被外人所知。瑪泰把田龍帶回家裡,並非他是聯隊副官之故,皆因田龍是自己生死之交的好兄弟,幾次危難之際都是靠了好兄弟才化險為夷的,瑪泰一點都沒把他當外人。


  瑪泰的父親過世多年,瑪泰投奔坤沙后,母親就與女兒芝雅在一起生活。瑪泰母親居住的是一棟獨立的兩層樓房,青磚灰瓦,很普通,一點都不招搖。樓房依傍著一窪清水荷塘,屋外邊有一圍竹子木樁編織的籬笆,裡面墾一畦菜地,植三兩株果樹,養五七隻雞鴨,典型的城郊農家院落,與附近鄰舍沒有什麼兩樣。


  瑪泰、田龍進屋的時候,他母親盤膝佛龕前,在閉目捻珠,誦經念佛。他的妹妹芝雅一個清秀的女孩,在屋子收拾家務,見剛回家的哥哥一副狼狽模樣,且半邊臉腫得走形,忍不住驚呼出聲。瑪泰的母親見了也是又痛又驚,口中責備嘮叨卻又不知如何是好。瞧得出這家子人都在為瑪泰擔驚受怕


  「阿姆,這點小傷口,洗洗上點葯就沒事,唔——這是我的兄弟,田龍。」瑪泰捂著臉連忙安慰母親,又介紹田龍。


  「阿姆放心,瑪泰的傷不礙事的——家裡有消炎用的磺胺片、黃紗條嗎?我馬上給他清理上藥。」田龍也跟著瑪泰稱呼,只是他的泰語有些生硬。


  瑪泰母親口中念叨「整天跟著他舅舅打打殺殺,不幹正經事,早晚會遭報應的……阿彌陀佛!」


  妹妹芝雅話語不多,卻也是個玲瓏剔透的聰明姑娘,早按田龍的吩咐轉身準備去了。


  處理一般的小傷小病田龍還真不外行,他的母親就是外科護士,雖說沒見過種莊稼未必還沒吃過糧食——以前不就幫李小豹處理過毒蛇咬叮,這幾日若不是他天天用鹽水處理創口,瑪泰臉頰上的傷口恐怕不是有些腫脹而是早就化膿潰爛了。田龍在芝雅的幫助下,用加鹽的冷開水清洗了瑪泰的傷口,將磺胺片碾粉敷上,貼蓋好紗布,又叫瑪泰吃了幾粒磺胺,這才處理停當。其實,瑪泰沒事,年輕人抵抗力強,傷口只要沒有感染,天天吃藥敷藥清洗,過不了幾日就會痊癒。


  倒是田龍有問題,他從巴寨險被火刑,到彎欣謁見毒王坤沙,到貢欣鎮夜巢客棧遭政府軍圍襲,到泅渡薩爾溫江誤入賊窩……神經幾乎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每一次都是生死攸關的險境,每一次都耗去了他體內大量的精氣元神;加上這多日來,一路風餐宿露,江水浸寒暑磨,照顧負傷的瑪泰,惕防旅途中的不測……任是鐵鑄的漢子也打熬不住,何況田龍不是鐵鑄的漢子。


  現在,瑪泰沒事了,來到了這寧靜安全的港灣,田龍腦子裡那根一直緊繃之弦遽然懈怠鬆弛下來。人在高度緊張之際,體內會產生一種神奇的能量,這種能量能夠在一段時間令人昂揚亢奮,並暫時抑制身心內臟諸多隱疾,一旦忽地卸除了精神上的負擔,那人定會殫精竭慮如同油盡燈枯一般,頃刻萎靡癱軟。


  田龍癱倒了,他躺在柔軟的床褥上,眼皮合瞌,便沉沉昏睡過去。起初,瑪泰他們以為田龍累了困了,就沒打擾他,讓好好他休息。瑪泰的妹妹芝雅心思細密,瞧見田龍在睡夢中大汗淋漓,口裡不時迸出斷斷續續的囈語,聽不清說的啥,用手探他的額頭卻滾燙髮熱,方悟田龍病倒了。


  瑪泰有些慌亂有點內疚,他知道都是因為自己一路拖累田龍才病倒的,妹妹芝雅雖說是個姑娘家,卻有主張,不像她哥哥在旁邊手足無措,於事無濟的一味自責。她跑出去在附近診所請來位大夫,大夫診斷後,說無礙的,不是什麼嚴重的病症,他這是疲勞過度,休息幾天就恢復了,就是這幾日要多照看病人,不能讓病人受涼感冒什麼的。大夫留下一些藥品,就告辭離去。家裡,瑪泰的母親體弱多病年紀又大,瑪泰負傷又是個男人,照料田龍的擔子只好由芝雅來承當。


  芝雅十七八歲的年紀,人長得清秀娟麗,高中才畢業沒多久。她的成績本來不錯,原想考大學然後出國深造,家裡經濟倒是沒問題,但想到母親一個人,一直心臟不好,哥哥長年不在家,身邊沒人照顧,萬一母親忽然犯病,身邊無人照顧那就危險了。為了自己的母親,放棄考大學放棄出國的理想,留下來陪伴母親,照料母親,真的是一位善良孝道的好女兒。


  長時間,家裡就芝雅與母親相伴,幾乎沒有外人來打擾,每天整理房間,收拾小院的菜園,去荷塘采菱掘藕,做飯炒菜,閑暇時便捧著瓊瑤、琦君的小說閱讀,雖說少女的心思繾綣如絮,常常隨風飄蕩浮飛,日子倒也過得平淡安詳。這兩天,哥哥忽然回來,還帶來一個文質彬彬的英俊男子,家裡一下子就有了生氣。聽瑪泰講,這位叫田龍的年輕男子,人看起來斯斯文文像個書生,實則身懷絕技,功夫簡直勝過金庸先生筆下的俠客壯士,多次救了他的性命,芝雅不禁對田龍頓生好感。


  田龍病中,每日芝雅拿毛巾為他冷敷,擦臉拭汗,喂水喂葯喂飯,細緻如微的看護,體貼周到的照顧。時常,芝雅趁田龍熟睡之際仔細端詳他,心思這樣一個文弱書生,怎麼會有那麼高強的本事,就能用一根柴棍打敗那些牛高馬大的賊人。看著想著,不覺心思漾動,臉上飛起一抹紅霞。


  在讀高中時,班上曾經有成績特棒的男同學對她表示過愛慕,偷偷遞過一張紙條給她,問她畢業了怎麼打算,是否與他一同去考曼谷的朱拉隆功大學。朱拉隆功大學是泰國考生最為嚮往的學府,就如同中國學子心儀清華、北大一般,自然是芝雅心裡的夢想,無奈母親病患的羈絆,只好忍痛割愛,放棄了朱拉隆功大學還有那位遞紙條的男同學。當時,她雖然紅著臉拒絕了那位男同學的追求,將紙條悄悄遞還了他,但從此少女平靜的心海初次激起一波漣漪,蕩漾的漣漪在芝雅心海里許久許久都沒有平息。


  今日,田龍的到來,忽又如拂來的一陣清風,平靜的心海不由再次皺起陣陣微瀾。


  有時,田龍在昏睡中喃喃夢囈,迸出「馨姑」這個詞來,這好像說的是一個人的名字,因田龍說的是漢語,芝雅仔細聆聽也不明究里。但芝雅冰雪聰慧,裝著無意的樣兒問她哥哥瑪泰「馨姑」是啥意思,瑪泰就對他妹妹講了一個生死不舍、忠貞不渝的愛情故事——說巴寨有個叫馨姑的姑娘,田龍為她免遭污辱開槍殺死了那施暴的惡棍,他因此要受到火刑的殘酷懲罰,一往情深的馨姑見田龍即將被燒死,竟然捨身相伴,要與田龍一道化為灰燼……這是只有在書上才能讀到的愛情故事,現在就在這田龍身上真實的發生了,令芝雅聽了既驚且喜,又羨卻哀,心情五味雜陳。


  田龍躺在病榻上,每次醒來都看見芝雅那張清純秀麗的臉龐,都是芝雅在給自己擦臉抹汗,喂水喂葯,悉心照料,讓他恍惚間又回到了巴寨那令人刻骨銘心的竹樓,看見了情真意切的愛妻馨姑。有好幾次,田龍張口都差點喚錯芝雅的名字。


  自然,田龍心裡十分感激芝雅,口中卻也不知說什麼才好,暗忖,此生一定將她當親妹子一樣看待。現在,還是安心調養身體,收斂想念馨姑的心思,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血雨腥風,雲譎波詭哩。那句唐詩是怎麼說的?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閑……唉!趁眼下養病,在這與世無爭的田園農村好好歇息,就別去胡思亂想了。


  田龍日漸康復,可以下床走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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