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荒林求生
田龍在森林密宮轉悠了整整三天,沒見到一個人影,也沒找到走出森林的途徑。此時,他已經徹底失去了尋找李小豹和雄逸的信念,腦袋裡一門心思琢磨的是怎樣找到食物填飽餓癟的肚子。
第四天早晨,田龍手中柱著根木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在一道生滿齊腰深的蕨草山坡上趑行趄走,踽踽緩步。他在莽莽森林裡毫無希望地胡闖瞎走,幾天來的恐懼、飢餓、奔波,使他變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全然沒了昔日雲南景洪趕擺街上的招搖風光的英俊少年模樣,活脫脫的成了個乞討要飯的叫花子。
唉!那是段多麼愜意的時光,紅日藍天,趕擺街上,戴頂簇新的綠軍帽,穿件斑馬紋海魂衫,套條光鮮的窄腿褲子,推一輛托著姑娘的自行車,與眾多夥伴們談笑歌唱,流連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好像這幾天就是傣族那一年一度的潑水節了,那首優美動人的歌曲是怎麼唱的——有一個美麗的地方,傣族人民在這裡生長啊羅,密密的寨子緊緊相連……密密的寨子?可眼下哪有半個人影,除了樹林就是野獸,眼下的景況還真不如景洪街上的一個叫花子。倘若真是叫花子倒還不錯,好歹總還能遇上發慈悲的人家施捨一碗兩口剩湯殘羹。可在這杳無人跡的林莽,抑或你想做叫花子也沒門兒。
田龍邊走,邊用木棍在草叢撥撥戳戳,希冀能搜點草莓野果什麼的。
一隻五彩斑斕的錦羽山雉從蕨草叢間驚起,曳拖著美麗的尾翎飛走了。田龍有些木然地望著遠去的山雉,懶得去追,追也追不上。他昨天一整天都沒找到充饑的東西,加上前兩天也沒吃啥像樣的食物,身子就感到有些虛浮,腳也有些無力。索性就一屁股跌坐蕨草上休息。
遺憾的是田龍太缺乏植物方面的知識了,就在他屁股下面那大片蕨草中就藏有豐富的食物——這是一種桫欏類蕨草,每一棵蕨草的根部都長有許多塊狀莖瘤,莖瘤含有大量的澱粉糖分,生嚼熟吃皆可——倘若他對蕨草稍有點常識的話,休說挨餓,這兒蕨草的莖瘤供他享用一年半載也沒問題……田龍坐了會,強撐起身體,慢慢捱下山坡,往一片大青樹林走去。
這一片大青樹向南闊闊延伸,彷彿沒有盡頭。田龍認識大青樹,在景洪傣家寨子他常見。大青樹在枝丫上能長出很多氣生根,氣生根又下垂鑽進泥地,再發育成粗大的支柱,形成「獨樹成林」的奇觀,且這樹上還通常能找到許多寄生植物的果實。在這裡,田龍終於看見了他熟悉的雞蛋果。這是一株寄生在大青樹上的西番蓮結的果實,果實有雞蛋大,果肉如同雞蛋黃,酸甜多汁,富含多種維生素,味道也不錯,讓餓了一天多的田龍喜出望外。田龍飽餐一頓,又脫下褲子扎住褲腿,將雞蛋果裝滿褲襠,馱在脖子上,然後朝著大青樹林深處走去。
有了這滿褲襠雞蛋果,田龍又恢復了精氣神。他想,走出了這片大青樹,或許就走出了森林,或許還能碰見豹子、熊三他們……
在氣根藤蘿密布絞纏的大青樹林里,田龍竟然發現了一條逼仄的道路,不過這不象是人踏出的路徑,倒似動物們的獸道。田龍也不去想那許多,沿著獸道前行。行一陣,聽見前面有動靜,連忙停下仔細瞧看,有了這幾天的遭遇,他一點也不敢大意。
田龍就近躲在一叢灌木后觀察,原來是幾隻禿鷲在圍著什麼東西啄撕。記憶中,禿鷲好像不傷人,只吃動物屍體,但他還是左右瞧瞧,想繞過禿鷲,禿鷲看起來身軀龐大兇狠,還是不去招惹為好,以免為自己添麻煩。哪知,他這左右一瞧,居然瞧見了一隻白色大鳥——哦,不!是一架白色的飛機,準確的說是一架飛機的殘骸;而且更讓人納悶的是,就在這時,田龍還在自己藏身的灌叢里發見了一支裝滿子彈的步槍。
田龍大惑不解,他弄不明白在這深山密林里何以有一架飛機,而離飛機不遠的地方還有一支步槍?當然我們知道,田龍誤打誤闖來到的地方,就是幾天前癩象殺害加拿大醫療隊和伏擊威科斯上尉及美軍士兵的地方,那架飛機殘骸就是失事的S-45雙引擎輕型客貨兩用飛機,而灌叢里的步槍是一支捷克VZ58式步槍,這支步槍顯然是癩象嘍羅丟棄的武器,說不定前面禿鷲啄食的就是癩象嘍羅的屍體。田龍想不明白這事也就不去再想了,反正這原始森林裡的許多玩意自己也鬧不清楚,不過有了這支裝滿子彈的步槍,他膽氣立馬豪壯起來——也是,在雲南景洪時他就不是那種膽小怕事之輩,在支邊青年群里他是頗有韜略心計的領袖級人物,即便膽大包天的豹子、聰明賽猴的熊三對他也是言聽計從,佩服尊敬之至。
既然森林裡有這麼一架奇怪的飛機,不用說田龍得去瞧瞧。於是,他提著剛找到的步槍,來到S-45雙引擎輕型客貨兩用飛機前。這架飛機的雙翼與起落架已經損壞,但機艙卻是完好的。田龍打開艙門,鑽進去,這機艙內亂糟糟的,地板上散落著許多醫療器具與藥品,在頭頂的行李倉,他找到幾床毛毯,兩隻皮箱與一隻旅行背包,翻開瞧,可把他樂壞了:一隻皮箱里裝著幾件襯衣、體恤、牛仔褲以及刮鬍刀、手電筒、防蚊劑等日用品;一隻皮箱里是女人的衣服和化裝用品,他不感興趣;但在旅行背包里,他找到了自己最感興趣的東西,兩筒聽裝餅乾和一包巧克力,更妙的是還有幾包三五牌紙煙。想來,前幾天癩象的嘍羅搜查飛機時太馬虎了,連頭頂的行李倉也沒搜到,倒讓田龍撿了個便宜。
田龍決定今天不走了,就在機艙過夜。這幾天來,他可是沒睡上一個囫圇覺,每晚都是在驚恐中渡過不眠之夜,今晚得好好休息一下了。機艙內很安全,機艙門一關,然後用皮箱堵往駕駛艙玻璃上的洞口,就萬無一失了。田龍約收拾了一下機艙,鋪條毛毯坐下,用他帶來的雞蛋果就餅乾、巧克力,餅乾太香了,巧克力也不錯,他美美的飽餐一頓,然後點燃一支香煙躺倒身子……真是舒服極了,愜意透頂。
田龍從下午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這一覺好睡差不多讓他完全恢復了體力,睡在機艙果然平安無虞。不過,這機艙再好也不能長呆。田龍用體恤、牛仔褲換掉自己的襤褸衣衫,還臭美的用刮鬍刀颳去鬍鬚,接著將剩下的餅乾、巧克力和雞蛋果以及他認為有用的物品塞進旅行背包,塞了滿滿一大包背上,然後提拎那支捷克VZ58式步槍,沿著昨天走過的獸道繼續前行。
今天,田龍在大青樹林里只走了幾個小時,前邊豁然倘亮開闊,而且還聽見久違的潺潺流水聲。
大青樹林外的斜坡下,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河,平淺清澈,水流淙淙。田龍喜出望外,急忙奔到溪邊,扔下步槍旅行背包,頭臉埋進溪流大口喝水——真是津涼甘甜啊,令人舒坦暢快,神清氣爽。田龍喝夠了水,接著開始洗滌自己已經發臭了的身子。正洗著,他感到自己耳廓里產生了幻聽,他聽見了有人說話的聲音……田龍有些疑惑地抬頭張望,居然真的瞧見遠處溪流邊的礫石灘上走來四五個人。
田龍眼睛一亮,心裡立時激動起來。這幾天,自己一個人在林子里鑽來轉去,簡直成了野獸,現今乍一見到人,內心湧起的喜悅如同翻卷的浪潮。他想站起來大聲呼喊,可他腦子裡僅這麼一閃念,內心的喜悅頃刻換成萬分的警覺,口中欲呼的喊聲也硬生生的噎進了咽喉——他忽然瞧清,來的幾個人當間的二位被布帶蒙住雙眼,手也被反縛著,另外幾位則執握著黑森森的武器。田龍馬上撿起步槍與旅行背包,彎著腰偷偷躲進溪邊的灌木叢里。憑他的直覺判斷,來的這夥人定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