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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雨夜偷渡

  莫約是美軍參謀總長勃然大怒的時候,在中國的雲南建設兵團也有三個名叫田龍、李小豹、熊逸的支邊青年在怒火中燒。所謂支邊青年即支援邊疆建設的知識青年,這是那個年代的特殊產物,是好是壞這裡無須評說。不過,田龍、李小豹、熊逸這三個支邊青年實在不能稱為知識青年,剛來雲南建設兵團支援邊疆建設時,才初中畢業沒多久,懵懵懂懂十七八歲的年紀,肚子里文化知識沒有多少,江湖社會的哥們義氣、梁山好漢的好打不平倒是學了不少。這幾個傢伙渾渾噩噩、偷雞摸狗、當然也免不了日復一日的砍草開荒、割膠收膠的混了幾年,也沒見有多大長進出息。


  想想看,這樣的支邊青年,一旦怒火中燒,會有什麼好事發生?於是,中國南部邊陲的西雙版納在1976年4月的一天,便發生了一樁報復行兇刑事案件。


  這樁報復行兇案件的全過程很簡單:有位從西南山城來雲南建設兵團勐臘一個連隊支邊的女生,被這連隊的連長連逼帶哄的奸*淫了;剛巧,這田龍、李小豹、熊逸從景洪到勐臘連隊去串門玩耍,撞上這事,因田龍他們與支邊女生都是同一個學校出來的同學,自然要為這女生討個公道,那時法治觀念比較淡薄,討公道的辦法就是狠揍了該連隊的連長一頓。龜兒子,這連長紙糊的不經揍,被三個支邊青年三拳兩腳撂翻在地昏死過去,當即被送到勐臘縣醫院去搶救。


  不久,據從醫院回來的一位護送的人傳言,連長生命垂危,好像快要不治身亡了。需要說明的是被揍的連長不是軍隊的連長(真正的軍人連長才不會這麼窩囊),那連隊也更不是軍隊的連隊,這隻不過是當時年代雲南建設兵團的一種時髦稱謂,說白了連隊即生產隊,連長就是生產隊長。但不管是連長還是生產隊長,總歸是一級領導,被人毆打至死,這就是一樁重大刑事案,就得有人抵命還債。


  得知闖了大禍,田龍他們抓瞎了。其實,這田龍、李小豹、熊逸在雲南景洪就不是省油的燈,因仗著他們自幼跟一位民間拳師練過武術拳腳,故好打抱不平,尤其是在那脫離了父母管教的青春歲月,會幾下功夫又抱成了團,那就不免有些氣焰囂張、膽氣逼人的水泊梁山味兒。可眼下是人命大案,任你天不怕地不怕,但你總怕判死刑挨槍子。怎麼辦?三個支邊青年當即逃到勐臘的另一個連隊,商量應對之策。


  商量應對之策?好笑。李小豹有膽量,熊逸腦瓜聰明好使,可這有用嗎?田龍倒是讀過幾本《三國演義》、《水滸》之類的書,當然還裝模作樣的讀過一些領*袖著作哲學文選(那時新華書店的櫥櫃以及團部圖書館大多是這類書籍,令人啼笑皆非的是這些書籍在不久的將來竟然派上用場),見識超過李小豹與熊逸,平時也能想出一些諸如騙取醫院假條、塗改食堂飯卡的餿主意,但事關掉腦袋的命案,現在想玩弄點小聰明、出點餿主意或者用哲學書本里那一知半解的「辯證法」、「唯物論」,豈能矇混過關。


  問題明擺在那,殺人抵命、欠債還錢,出了命案,沒法好商量——不過,好在,這裡是勐臘,距國境線只有十多公里……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偷渡出逃!

  唉!人的一生,有許多偶然的因素在決定你生命的軌跡,一件不經意的小事,或者一句脫口而出的話語,就足以讓人生的道路驀然來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當回首往事時可能才發見,有好幾次就那麼偏離了一步之遙的距離,生命之旅竟是如此的迥然不同——真可謂前程難卜,命運不可捉摸。


  真的,假如三個支邊青年頭腦稍冷靜一點,在這個連隊多躲藏一天,情形就大有改觀——那個流氓「連長」在醫院根本就沒有不治身亡,只是誤傳而已;而且他醒來后也沒有報案(報了案因自己的強*奸罪他也沒有好果子吃)。


  當然,假如不是在距國境線只有十多公里的勐臘連隊出事,三個支邊青年也不會選擇偷渡出逃。


  還有……


  沒有假如了。


  當天晚上,天穹潑墨似的漆黑,如一口巨大的鐵鍋壓抑地沉甸甸的反扣下來,將大地嚴絲合縫地蘢罩,讓人透不過氣來。剛進入雨季的西雙版納上空,一場罕見的大雨從瀾滄江上遊方向掃移而下,頃刻將至……


  田龍、李小豹還有熊逸三人摸黑逃至瀾滄江邊時,大雨終於瓢潑般地傾注大地,其聲似擂,其勢如瀑。


  三人佇立江邊那會,全都沉默無語了,一任冰涼的雨水在臉上身上流淌。他們都知道,腳下這湍急的瀾滄江下游就是緬國與老國,再往下便是泰國。一旦躍入這江中,可能此生就與生養自己的父母還有魂牽夢縈的故鄉絕別了。


  田龍在這三人中是老大,做事有頭腦而且果斷,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熱淚,咬咬牙對李小豹、熊逸說:「豹子、熊三,我們走吧,過會邊防巡邏隊就要來了——我先跳,你們跟著我,千萬別分散了……」


  黑暗中,李小豹、熊逸輕聲應答,然後,三人相繼躍入冰冷的瀾滄江,躍入不可預知的命運中。


  在跳進江水的那一剎那,田龍腦子裡居然奇怪地冒出來一個童年納涼時聽來的、早就淡忘了的故事。


  故事大意是,有三兄弟外出尋找寶藏,在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三兄弟走散了,結果——老大誤入了一個詭譎陰森的城堡,被城堡里的一位邪惡巫師困住,巫師披頭散髮,念咒使法,用烈火焚燒老大身軀來祭祀和招喚魔鬼;老二有點粗心大意,走散后,他在涉渡一條無名臭水河時不慎陷入江邊泥潭中,被河裡專吃人肉的一群黑色厲齒巨魚騰躍圍攻,拖曳撕咬;老三似乎命運要好些,他走進了一個陰暗無底的山洞,洞內曲折深處竟然金壁輝煌,雕花圓桌上,佳肴美酒取之不盡,還有美女陪伴左右,就是沒有陽光……故事的結尾田龍忘記了,好像是不太美妙。


  瀾滄江源於我國境內的青海省雜多縣唐古拉山北麓,全長4909公里,在我國稱為瀾滄江,一經流出國境就改名換姓為湄公河。在湄公河的左側是老國,右側是緬國,湄公河再往下就是泰國。起初,瀾滄江像一匹調皮的小馬駒,在高原跌跌撞撞轉了幾個圈,撒歡一陣子后,忽然就成了一匹脫韁的野馬,從唐古拉山一路馳騁而下,穿過橫斷山脈,在高峽危岩間輾轉奔流,流經雲南勐臘時依舊洶湧湍急,疾馳的「蹄聲」依舊不衰。


  田龍等人,雖然自幼在長江邊長大,也熟悉水性,可是在一條充滿暗礁潛流的陌生江河裡,且又是月黑風高之夜,恐怕實在是凶多吉少。


  願上帝保佑這幾隻迷途羔羊吧!


  可惜,上帝今晚沒有值班,值班的是魔鬼撒旦。


  當田龍他們跳進瀾滄江的時候,拜那場罕見的大雨之賜,洶湧的山洪正從上游不期而至。伊始,在瀾滄江的浪濤里,田龍、李小豹、熊逸還能湊在一塊,相互幫襯;但沒過多久,一道基諾山樣的洪峰呼嘯而來,從頭頂高高卷壓蓋下,如傳說中的水蟒巨獸般地將三人一口吞噬進去。


  瞬間,田龍與李小豹、熊逸失散了。田龍憑著在長江邊練就的水性,也嗆了好幾口冰涼的江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從水底鑽出來,但黑魆魆的江面上不見了李小豹、熊逸,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在水裡漂流。田龍連忙大聲呼喊夥伴,可喊叫聲在震耳欲聾的浪濤里顯得非常微弱,即使此刻李小豹、熊逸在附近,也難以聽見,更何況他們還活著嗎?

  田龍忽然一陣恐慌,心想,要是失去了夥伴今後該如何是好?接下來又怎麼辦?田龍正惶然思量,一道閃電劃過,他看見又一重浪峰從天而降,劈頭壓來——這一次,田龍的水性再好,也難逃厄運了——浪峰非旦比前次洪濤還要巨大,更糟糕的是浪峰里竟還翻滾著幾截碗口粗的木段。田龍深呼吸了一口氣,想再次鑽出水面,忽覺腦袋被狠狠的重擊了下,頓時便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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