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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三姑娘是六安侯府的小女兒,也是侯府唯一一個待嫁的姑娘,司徒裕今日瞧在眼裡,覺她生得花容月貌,少女氣息撲面而來,委實也有些心猿意馬。


  他不是柳下惠,也談不上忠貞,故而王府從來不少側室,只常佩的去世,多少還是叫他傷懷,畢竟兩人之間的感情雖談不上纏綿悱惻,舉案齊眉卻也差不離,他這些日子都沒碰女人,偶爾有側室過來搔首弄姿的要伺候,也覺得反感。


  有些後悔當初該好好陪一下常佩,然而時日久了終究耐不住,這張三姑娘叫人眼前一亮,卻是讓他想起蔣琳來。只可惜她容貌合了他胃口,性子糊塗,到頭來香消玉殞。


  起了興頭,不免有些衝動,聽薛季蘭說這六安侯府正要給張三姑娘尋個合適的相公,他便有求娶的心,府里沒個女主人,到底不是正常人過得日子。


  回到周王府,他喝了酒,有些醉意,但仍跟原先一樣,每日都要去看看司徒宛的。這段時間,他們父女兩個相依為命,因司徒裕粗心不愛管事兒,家裡所有內務便都落在十一歲的小姑娘身上,作為父親也委實心疼。


  行到內堂,只見司徒宛對著燭光正看賬本,聚精會神,外人沒通報,連他來了都不曾知,司徒裕便悄聲行到她身邊,一把搶了那賬本。


  司徒宛嚇一跳,待到看清是父親,皺起秀氣的眉毛道:「爹爹這年紀還淘氣呢,快些將賬本還給我,年前事情多,年後事情也不少呢!」


  「什麼淘氣?」司徒裕把賬本扔得遠遠的,「明明是為你好,你才幾歲,這就開始盯著賬本看,到時不到三十眼睛就得瞎了。」


  她忙揉揉眼睛,母親不在後,她為她守孝,禁止一切玩樂,可家裡沒有主母,管事們都聽從母親的遺願,一應的向她稟告事務,好像拔苗助長似的,她由初時的不適應,漸漸也順手了。


  眨眼間,已快要一年。


  聽到父親關心自己,她笑一笑道:「那我不看了,等明兒白天再看。」又問,「三叔家今兒很熱鬧吧?」


  作為子女,給父母守孝很是嚴格,她是不好出門玩的,但對於司徒裕就沒有那麼嚴格了,再者他也悶在家中多日,司徒熠勸了才出去散散心的。


  司徒裕笑道:「當然熱鬧,來了好些人呢。」他輕輕撫摸女兒的頭髮,看著那嬌小的側臉,柔聲道,「要不過兩日,我帶你去明光寺進香?你也順便去走一走,如今外面天氣已是暖了。」


  她搖搖頭:「不去,等再過些時日。」


  竟是那麼固執,司徒裕嘆口氣,往書案上堆著的賬本書冊瞧一眼道:「宛兒,可真辛苦你了,要是佩佩還在就好了,或者我……」


  司徒宛對這事敏感,猛地抬頭道:「爹爹想續弦?」


  語氣未免有些尖利,但司徒裕見她先說了,有心試探,目光閃爍道:「續弦的話,也可為你分擔一些。」


  原來真是有這個想法了,司徒宛心生失望,小手在袖中捏了捏道:「我不用誰分擔,是不是爹爹覺得我做的不好?」


  「當然不是。」司徒裕忙道,「可你畢竟是女兒家,總要有個母親在身邊。」


  「母親已經死了,我這輩子就她一個。」她語氣微涼,「父親要續弦,我無法阻攔,可她不會是我母親。」


  司徒裕被她嗆了下,臉頰發熱,他明白司徒宛跟常佩的感情,看來她是不希望自己續弦,他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道:「我不會強迫你叫誰母親,可宛兒,就算為父現在不續弦,將來也必是要的。」


  司徒宛是要嫁人的,他不可能孤孤單單一個人活在這府邸。


  十一歲的姑娘不是小孩子了,司徒宛聽明白了他的話,淡淡道:「我知道,那父親,您要娶誰呢?」


  亮晶晶的眼睛好像天空的星辰一般,司徒裕被她看得更覺慚愧,輕咳聲道:「往後再說吧。」他拍拍女兒肩膀,「你早些歇息。」


  他轉身走了出去。


  司徒宛眉頭微微一擰,與管事嬤嬤道:「爹爹好像在三叔家遇到哪位姑娘了,不然原先不曾提的,今兒卻與我說這些。」


  管事嬤嬤道:「姑娘要查,並不是難事。」


  「那你去查一查吧。」司徒宛站起來,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夜空道,「雖然我不想爹爹續弦,可仔細想想,我委實也管不了他一輩子。可那個要做我繼母的人,卻不能輕易就進了咱們王府的大門。」


  猶記得常家人來鬧,自家姑娘哭泣無措的樣子,可不過長了一歲,她就已經判若兩人,管事嬤嬤連忙答應一聲。


  第二日,裴玉嬌惦念著獅子狗,一大早就起來了,剛剛下了床,就聽見外頭熙兒興奮的聲音,他尋常不這樣,她忙問丁香。


  丁香使人去院子里一瞧,笑道:「盧管家買了狗了,小小的就兩個拳頭般大。」


  她叫丁香扶著她出去看。


  果然外頭有隻雪白的小狗,不比司徒彰那隻長了很有特色的黑毛,這隻渾身雪白,乍一看就跟玉雕刻而成似的,她看到司徒修,直朝他走過去:「相公,盧成辦事真快,這麼早就弄來了。」


  「還不是因為你,本王叫他天一亮就去城南買了,正巧遇到一隻。」司徒修牽住她的手,「昨晚睡時都在說,現在滿足了吧?」


  「滿足,滿足極了。」她笑道,「你看熙兒多高興啊。」


  司徒修叮囑隨從:「還沒有訓過,怕沒輕沒重咬到人,多看緊些。」


  「這還得訓?」裴玉嬌驚訝。


  「當然,跟人一樣。」他揉揉她的臉蛋,「有些人不訓就很不聽話,非得打手掌心呢,必要時候喊打喊殺才行。」


  又在拿她開玩笑,裴玉嬌白他一眼,可不知道怎麼反駁,好像自己真是被他訓好的?一想好悲哀,她哼了哼,不理他了,去跟兒子一起玩小狗兒。


  到得二月,連續傳來好消息,一是裴玉英有喜了,而是裴玉畫順利生下一個大胖兒子,加之此前科舉華子揚中了舉人,華家那是喜上加喜,光是鞭炮都不知道放了多少。洗三日,司徒修一家也前去恭賀,裴玉畫卸了大肚子,整個人容光煥發,見到裴玉嬌頭一句就道:「我可是生夠了,反正是兒子,就生這一個了!」


  裴玉嬌笑起來:「不用說,三妹夫定也是同意的。」


  她生這孩子吃了不少苦頭,華子揚怎會不心疼她?恨不得代替她受了,不過這決議只他們夫妻私下說的,要給華老夫人知道,定是難以通過。


  裴玉畫拉著裴玉嬌的手,瞅著她肚子道:「我這好了,你這又要生了,接著又是二姐,真是沒個空閑的時候,我看得再等上七八年,才能消停呢。」她問她,「你到底是要生幾個呢?」


  裴玉嬌嘆口氣:「我就想再生個女兒。」剛說完,瞧見裴玉畫揶揄的神色,她的臉騰地紅了,那時自己傻信了司徒修,當真是丟臉了,她嘟起嘴,「你再這樣,我往後不理你了!」


  裴玉畫噗的笑起來:「是你自己心裡有鬼。」見裴玉嬌更羞,她又伸手拉住她,「好了,我就當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


  裴玉嬌這才又同她說話。


  柳安才在三月入獄,牽連甚廣,前前後後有二十餘官員先後掉了烏紗帽,司徒修與司徒恆成稟告這陣子查到的具體事宜,沒有一樁是含糊的,前因後果一目了然,他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這是司徒恆成看重的地方。


  聽這最小的兒子說完,他手指在書案上輕敲了兩下道:「朕聽說熠兒與柳安才多有交往,張大人勝任巡台一事,柳安才接受不少賄賂,四處打點,才叫他如願。」


  這張大人是薛家一位表親,司徒修回道:「此事與三哥無關,父皇,三哥的為人,您是最清楚的……」


  「朕是最清楚!」司徒恆成冷冷笑了聲道,「京都大半官員都去過他王府,朕還能不清楚嗎?」


  司徒修垂下頭,半響道:「三哥與柳安才有來往,但也只因柳安才貶官前的情誼罷了,往後不曾有深交。」


  司徒恆成聽了沒有言語,擺擺手讓他出了去。


  然而過得半個時辰,卻請朝中重臣來到乾清宮,韋氏聽得這消息,坐立不安,她忽然想起了常寧公主說得話,也許是她猜錯了,興許司徒恆成真要立下太子了!


  也確實是,司徒恆成知道自己年歲已高,這段時間反覆思量,是該要立個太子,他已經私底下寫了詔書,只還不曾發下來,叫來兩位大臣,也是詢問意見。


  到得傍晚,夕陽徐徐落下,韋氏起身去了乾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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