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他自小練武,拉開幾十斤重的弓箭輕而易舉,腕力自是不一般,隨便一掌上去,便將許黛眉的臉打得腫起來。


  她有些蒙,右手捂著臉頰,眼睛瞪著他,好半響才哇的一聲叫道:「你竟然敢打我?好啊,周繹,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在她心裡,周繹娶她就是高攀的,不然周家怎麼會捨棄裴家呢?如此求得的姻緣,他周繹原本就該好好伺候她,將她捧在手心裡一樣當寶貝,可事實上,他遠沒有做到這些。


  當日說什麼喜歡她,對裴玉英根本沒有感情,只是因她糾纏,哄得自己給他佔盡了便宜,成親了,他卻一日比一日回家晚,稱要應酬上峰,人情往來推脫不了,可她沒見許錚會如此。說起來,大哥的職務不比他清閑,照樣叫大嫂心滿意足。


  他呢?


  他今日還打她,這就是他真面目罷?


  認清了現實,許黛眉發狂一樣,整個人撞過去,揮起兩手,往周繹身上一通亂打。


  她留了長指甲,瞬時在他臉上留下血印。


  他也知道自己魯莽,任由她發泄,可自己破相了,她還不停手,他便有些惱火了,猛地把她一推,大喝道:「你夠了罷?剛才是我不對,可你也報仇了,你還想怎麼樣?」


  這一防衛,她後背撞到車壁上,渾身生疼,忍不住大哭起來,叫道:「周繹,你這殺千刀的,你不如將我打死好了!你這混賬,畜生,對自己的妻子也能動手,你還是不是人?我跟你拼了!」


  已經失去理智,她不要命的去打他,周繹喝道:「停車!」


  外面車夫已經聽著些動靜,連忙拉住馬,周繹咬牙道:「你許家你自己回!」他一撩袍子從馬車上下來。


  許黛眉哭得呼天搶地,滿腹委屈,可周家無論如何她是不願回了,周繹待她不好,周夫人還不是看在眼裡?可從來不見她幫著自己一句,他們為此爭吵,她與周夫人告狀,她總是神色淡淡,說周繹天生脾氣不好,叫她稍作忍耐,可她的脾氣難道天生便好的不成?她再也不要回去了,哭得好一會兒,她大叫道:「還不走,快去我許家!」


  車夫趕緊駕著車往前而去。


  待到二門處,她跑下來,直奔向上房。


  此時,裴玉嬌與袁妙惠將將到,袁妙惠正給她介紹一種熏香,說能安神,說香味舒服,梁氏坐在她二人身邊,她乃書香門第出身,文雅大方,一看就是挺討人喜歡的。許夫人呢,剛說要請她們去園子里賞花,就聽外頭一聲哭喊,許黛眉頭髮散亂,衣衫不整的衝進來,叫著娘親,半邊臉還腫著,手掌印明晃晃的印在上面。


  眾人都是一驚。


  梁氏到底是長媳,行事作風很是嚴謹,又不像許夫人關切愛女失了神,連忙叫兩個丫環扶著許黛眉進去右側廂房,一邊兒笑著與袁妙惠,裴玉嬌道:「妾身陪著兩位娘娘出去看花罷。」


  她先起身。


  雖然袁妙惠滿是好奇,可也不得不走,畢竟場面現在很不好看,裴玉嬌也跟著出去。


  內室里,許黛眉撲在許夫人懷中大哭,抽噎道:「是他打的,娘,我再也不要跟他過了!你讓哥哥們給我出氣,他周繹什麼東西,竟然敢這樣對待我?娘,您瞧瞧我這臉,他打得多凶,我都要疼死了!」


  咋一聽聞是女婿動的手,許夫人也是肝火旺盛,畢竟就這一個女兒,自小捧在手裡長大,再是調皮都不曾捨得動過一根手指,眼下被打得鼻青臉腫,作為母親,哪裡有不惱火的道理?她臉都氣紅了,叫奴婢去拿擦瘀傷的藥膏,與女兒道:「是為娘害得你,早先前只當他周家有誠意,周繹也是年少有為,沒料到如此下作!你放心,為娘定會為你出這口氣。」


  許黛眉道:「叫哥哥們打死他,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橫不橫了。」


  許夫人知道她在氣頭上,什麼死不死都出來了,她畢竟不是年輕人,不像許黛眉心思那麼淺,真這樣教訓周繹,這必是要和離的,往後與周家也得一刀兩斷。可兩家結親,共謀大事,能如此輕易就散貨?本是比夫妻和離都不易!


  她沉吟片刻叫了大兒子許錚來。


  見到妹妹受傷,許錚也是吃了一驚:「真是周繹打你?」


  「還能有假了!」許黛眉道,「他早就咱們許家不滿了,故而找由頭打我,借故不來。」


  「好啊,世上還有這樣的雜種?」許錚一撩袖子,「你放心,哥哥我必會替你報仇。」


  「好了!」許夫人卻一聲喝道,「什麼報仇不報仇,等一會兒送走五王爺,七王爺,你親自去周家一趟,將此事告訴周夫人,他周繹不負荊請罪,跪著來求黛眉回去,別怪咱們許家無情。」


  「只是請罪?」許黛眉眉頭挑起來,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母親,不是說要替她出氣?怎麼會這樣,她哭道,「娘,我不想再做他妻子了,我也不要再回周家,娘啊,我要和離,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他周繹更好的丈夫!」


  許夫人不理會,只吩咐許錚。


  許錚答應一聲,離開了內室。


  許黛眉拚命的哭,趴在許夫人腿上抽泣不止:「原來娘也不疼我,我是世上最苦命的人了。」


  許夫人嘆口氣:「為□□子向來不易,只你放心,這回周繹打你,他一定會得到教訓,往後必不敢動手。但你也要學會忍耐,為娘往前太寵你,也是錯了,有句俗話,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和離的事兒莫提,便是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黛眉,你畢竟不是小孩兒了,既要相公出眾,又要他萬般寵你,怎麼可能呢?世間絕沒有這種人。」


  別人都說她好命,丈夫專情,可她操持家務,撫育孩兒,鮮少犯錯,便是如此才能贏得丈夫的敬重,可惜,在這女兒身上還是出了紕漏。


  見母親不准她和離,想到就算周繹肯來認錯,接了她回去,她在夫家怎麼過?許黛眉打了一個冷戰,抱住母親的腰道:「娘,我寧願和離不嫁人了也不要回周家,周繹他這人看著良善,實則狠毒,不然豈會打我?婆婆也不怎麼向著我,娘,你讓我留在家裡好不好?我再不闖禍了,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我不要去周家,他就算不打我,往後一句話不與我說,又該如何,他什麼做不出來?指不定哪日還掐死了我呢!」


  越說越不像話,許夫人當初怎麼也是好好挑選女婿的,周繹一直表現的不錯,雖說今次動手,可未必本性如此,大抵是衝動。她也知道女兒驕縱,指不定惹了他,柔聲寬慰道:「你莫怕,他絕不敢再動手,除非他連周家都不顧了,他怎麼有這個膽子?到時你回夫家,若他們還對你不好,你再回來,你父親都會替你做主。」


  不到絕路,誰都想留一線。


  母親還是不答應,許黛眉越想越傷心,趴在床上哭著不起。


  梁氏陪同兩位王妃賞花,許家出了許貴妃,很得皇上寵愛,不止封侯拜相,還賞賜了府邸,這處宅院甚至比他們東平侯府還要寬敞,沿路奇花異草,亭台樓榭,一步一景,走在其中心曠神怡,只梁氏心繫許黛眉,不知出了何事,攪和今日聚會,仍是有些分神。


  倒是袁妙惠心情頗佳,拉著裴玉嬌賞花觀魚不亦說乎,見梁氏吩咐下人事宜,這會兒輕聲與她道:「許黛眉你剛才看見沒有,定是叫她相公打了。」


  裴玉嬌大為吃驚,周繹打許黛眉?可他不是為了許黛眉拋棄了妹妹嗎?她有些不相信,好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不然誰會打她,總不會是周夫人罷!而且打那麼重,定是男人打的,我一早便聽聞,他們感情不太好。」她嘖嘖兩聲,「沒想到竟到這個地步,也是可憐,女人家嫁到這樣的相公……」她頓一頓,笑著看裴玉嬌,「你運氣可比她好多了,七弟待你很好罷?」


  她看起來神采飛揚,兩頰也比往前豐滿了些,又有一雙水光盈盈的杏眼,真想叫人捏上兩把,只男人應該更喜歡風情些的女人,而不是這等天真的小姑娘,好像永遠長不大一樣。


  裴玉嬌聽她問起,點頭道:「當然好了,他什麼都依我呢。」


  她露出幾分得意。


  袁妙惠暗藏心思,小看她,她偏不讓她如願,再說,司徒修本來就待她很好,除了索要過度外,可丁香不是說了嗎,這也是因為「疼」她。假使不疼,他大概是不想碰她的罷?這麼一想,好像還是個優點?

  她突然覺得腰有些酸!

  袁妙惠笑了笑:「這樣最好了,假使七弟欺負你,你得告訴我,我定會讓王爺好好教訓他的。」


  上輩子她也這麼說,她只當好意,便總在她面前說,司徒修打她手心,不讓她好好吃東西,如今想來,真是傻啊,她怎麼就那麼好騙呢?這世上,其實就該如司徒修說的一樣,除了他,除了娘家,她誰也不能信!

  她差點哼出來,勉強忍住了,點點頭。


  到得下午,才與司徒修一起坐車回王府,在車上她把許黛眉的事情告訴他:「五嫂說是周繹打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起來好似打的很重。」但她總有幾分幸災樂禍,因周繹與許黛眉實在太討厭了。


  最好兩人天天打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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