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裴玉嬌在家中住得兩日,便回了王府。.
司徒修此時還沒有任職,正在後院打拳,聽說她回了,神色淡淡,並沒有立刻去見裴玉嬌。馬毅暗自奇怪,心想王妃不在府中時,見他成日里都陰著個臉,比以前還甚,這回來了,又不去,到底什麼意思?
他眉頭皺了皺,弄不清楚。
司徒修的拳卻越打越慢,裴玉嬌不在身邊,他當然想念她,可身為王爺,難道還要親自迎出去?她走了兩日,他得看看她可會前來,可有良心?
正當想著,只聽身後腳步聲踏踏,由遠及近,漸漸走到了他身邊,一時竟有些緊張,他收了拳,低頭扎一下鬆掉的腰帶。
裴玉嬌叫道:「王爺,我回來了!」
他這才轉過頭,略一挑眉道:「沒多待幾日?」
她扁一扁嘴:「我回去就被祖母說了一通,命我不要經常回娘家,怎麼還能多待呢?再說,我原本就是住兩日的,君子一言九鼎。」
司徒修嘴角扯了扯,早聽說太夫人明理,果然如此,稍後得吩咐盧成,每年節禮再多添一份!他往前走去,她在後面跟著,告訴他好消息:「王爺,我妹妹有喜了呢!」
聲音里滿是歡快,好像世上再沒有比這更高興的事情,司徒修心想,她上輩子去世的早,沒瞧見裴玉英生孩子,也難怪她,他道:「那要送賀禮去了。」
「這倒不用,我這回便帶了好些東西,也分與妹妹了,另外祖母又送了好些,徐老夫人說,用都用不完,咱們再送,可就太多了。等過段時間,妹妹肚子大了,我再帶著禮物去看看!徐老夫人說,要等五個月呢。」她心情喜悅,不由自主拉住他的手
手指細長,握住他三根手指,微微搖著。
他鼻尖聞到她身上的清香,只覺陰天都放晴了,嘴角慢慢露出微笑,大手順勢反握住她:「那就等五個月再回去。」
真要五個月啊,她微微一怔,可想到太夫人說的,她點點頭:「好,我陪著你,多待一陣子,再回去。或者王爺同我一起回去,這樣你就不用一個人留在王府了。」
沒料到那樣戀家的她,竟然一口答應,還會說這般暖心的話,他恨不得就將她摟在懷裡好好疼一番,可才打完拳,渾身是汗,後院前後左右又都是護衛,還是算了。
她又在說話:「不過妹妹家的廚子燉得雞湯真好吃呢,比蔣大廚的還要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雞的關係。妹妹管事兒,徐老夫人便閑得很,在院子里開闢了一處地方,養了幾隻雞,每天餵食也有樂趣,妹妹說雖然有些吵,可老人家閑著總有些事做。那雞還很聰明呢,會跟著走,放出去還認識家。」
她絮絮叨叨的,他從來不知她還是個話匣子,回去一趟,有那麼多的話說,想來上輩子是怕他,從不曾敞開心扉罷。
安靜地聽著,好似陽光也越發溫柔起來。
半響他道:「你要養雞嗎?」
「嗯?」裴玉嬌一怔,「我可以養雞?」她噗的一聲笑,「不行不行,王府里怎麼能養雞呢,被祖母知道,又要訓我的。」
「這兒地方大,養什麼都不會吵。」
她想一想,又搖搖頭:「我親手養大的,捨不得吃。」
又覺得好吃,又捨不得,多難受啊!
司徒修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說,哈哈大笑起來,她都不知道他笑什麼,實話實說的,難道不對?
兩人說說笑笑走回去。
過得幾日,司徒恆成便命司徒修重掌火兵營,這意味著他休息的日子結束了。得知他又要開始早起晚歸,裴玉嬌想著爹爹說得話,「做好分內之事,便什麼都是她該得的」,那分內之事當然是做好一個妻子。所以一大早,她聽到點兒動靜,猛地就從床上翻身坐起來。
此時太陽還未升起,屋內光線昏暗,司徒修在穿朝服,聽到動靜回身一看,她正揉著眼睛。
做噩夢了,突然這樣?他暗自猜測,走過去扶住她肩膀要把她放平,她打了個呵欠:「不睡了,我得伺候你用早膳呢。」
他噗得笑起來:「你說真的?」
她勉強睜開眼睛:「當然,你天天去早朝,我天天也這樣起來。」她下來找鞋子穿,一邊叫兩個丫環。
竹苓跟丁香一向起得很早,聽到她聲音,連忙進來。
「快些叫廚房準備吃得,要些清粥,包子。」她扭頭問司徒修,「王爺還有別的想吃的嗎?」
她那樣體貼,是不是在娘家,太夫人又教過了?司徒修還真是驚訝,但心裡是高興的:「隨意些罷,早上起來胃口也不是很好。」
竹苓便使喚下人去廚房傳話。
裴玉嬌洗漱后,坐在鏡子前,素和來幫她梳頭,丁香給她挑首飾。
司徒修整理妥當,往她一瞧,只見她的眼皮子耷拉著,又在昏昏欲睡,想她一天睡得早起得晚,得要五個時辰。如今那麼早起來,是有點兒難為她,瞧著困得跟什麼似的,司徒修嘴角挑著笑起來,不過他不打算縱容她。難得自己提出來要當個體貼妻子,他怎麼能不接受這份好意?
彎下腰用手指戳戳她的小臉蛋:「你就打算這麼伺候本王?」
她一下清醒了,把眼睛瞪得滾圓:「沒困,就是,就是打個盹兒,等梳頭呢。」
連素和都笑了。
剛才她呼吸聲均勻,很明顯是睡著了。
梳完頭,二人坐在一起吃飯,司徒修道:「興許也不會準時回來,若是有事兒晚些,我會使人來告訴你一聲,等不等本王吃飯,隨意。」
什麼叫隨意?裴玉嬌怔了怔,那是等還是不等啊?等了餓,不等,他是不是會生氣?就這麼一個小問題,她開始糾結上了,要不,吃個半飽,等他回來再一起吃一點!啊,這個辦法真好,她想出來了,立時覺得自己其實還挺聰明的。
見她笑嘻嘻的,司徒修問:「想到什麼好事兒了?」
「沒有,就是覺得這樣挺好的。」她才不把自己辛苦想的主意說了呢,「這樣吃飯熱鬧。」
「那就一直這樣罷。」
「那我晚上再早些睡,提早一個時辰。」
本來就不算晚,再早……司徒修心想,雖然暫時答應不碰她,這幾日叫她養著,可不代表一直就這樣了,等再過幾日,他定要她加倍賠償的,可她竟然還想著提早睡覺?他眉頭挑了挑,陪吃飯,陪睡,他肯定選後者。
擱下銀箸起來,他道:「我走了,你慢慢吃,困了去睡個回籠覺。」
裴玉嬌心想做事得做全了,她跟著起來,送他到門口。
天漸漸亮了,有白光劃破暗色,啟開了一片光明,她穿著件海棠紅綉玉蘭的春衫,下頭一條月白色撒花裙,梳著花苞頭,眉眼如畫般立在面前,好像春日裡剛剛抽出來的芽條般清新,好看。
他忍不住低頭親吻她,吮吸她的香舌,把才梳好的頭髮又弄亂了。
幾個隨從趕緊退到一邊。
周圍安靜的只聽到清晨的鳥叫。
好一會兒他才放開她:「走了。」
轉身就走,生怕自己想把她撲倒。
裴玉嬌臉紅紅的,慢慢走回了堂屋。
司徒修往轎子走去,馬毅跟在後面,輕聲道:「三王爺給四王爺求情,皇上不曾心軟,只屬下倒不擔心三王爺,就是四王爺,他向來陰毒,在府中能待得住?不定要想別的法子拉人下馬。」
司徒瀾不喜歡吃虧,性子殘忍嗜血,栽倒了,自然是要挽回本錢,可再對付他司徒修並不容易,那就只好對付司徒璟了,對付許家。
上輩子他願意援手,將許家從重圍拉出來,這回他隔岸觀火,或者……他目中閃過一道寒芒,與馬毅道:「稍後讓賀宗沐來火兵營見本王。」
他坐上轎子往前去了。
四月初二是個好日子,蔣琳對鏡梳妝,雖心裡有些不甘願,委身司徒裕做側室,可相比起蔣夫人為她選的相公,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反正常佩身體不好,聽說都活不到一年,不然豈會從來不出面,恐是生得也難看,其他府里的側室也是名不經傳,從不曾聽說司徒裕怎麼怎麼寵愛,定是無甚感情,那麼只要她一入王府,早晚這王妃還是她的。
是了,她忽然想起司徒裕還有個女兒司徒宛,她到得王府,定要好好相待,想必這等年紀與裴玉嬌的性子也差不多,想這幾年她還不是哄得裴玉嬌與她關係不錯嘛,便是那日推她摔一跤她都不知,區區一個八歲的姑娘還不是手到擒來?
到時關係好了,她要做繼室更是容易。
她想著越發得意,這時只聽一聲吉時到,也無甚鞭炮聲,只兩個丫環扶著她上了轎子抬向王府。
納妾不似娶妻,從不熱鬧的,家裡也安安靜靜,連蔣老爺,蔣夫人都不曾來探望她,別說什麼添妝了,她心裡又湧起幾分凄涼,但也罷了,什麼事兒不付出代價?她坐上轎子,仍是滿懷著憧憬,誰料只短短一段路便到了,她心裡詫異,因記得周王府還是有些遠的,忍不住詢問:「到王府了?」
外頭僕役回答:「因王妃身子不好,姑娘偏偏生肖又與王妃衝撞,王爺便讓姑娘先住在這院落,姑娘,請下來罷。」
蔣琳大怒,險些沒吐出一口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