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司徒瀾還在溫柔鄉里做夢,前陣子,剛納了甄家大姑娘為側妃,兩人老相好了,甄姑娘十四歲就獻身於他,她本人也風流,時常私下相見。後來瞞不過,他親自出面,甄家沒法子,只得叫他納了去。


  如今入得王府,三天兩日顛鸞倒鳳,這會兒正當酣睡,卻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驚醒。


  司徒瀾沉著臉爬起來,拿起桌上茶壺就要往打攪的人頭上砸,江岩低聲道:「王爺,皇上召見。」


  「這時辰?」司徒瀾驚訝。


  「是,小人打聽了下,好似皇上正批閱奏疏呢,中途就發火了。」


  他忙套上官靴,出去坐轎子。


  到得乾清宮,上前給司徒恆成行禮,司徒瀾跪下謹慎道:「不知父皇有何事召見兒臣?」


  「你自己做的好事!」司徒恆成把手頭上兩本奏疏扔在他面前,其中一本直接砸在司徒瀾的頭上。


  他痛得齜牙咧嘴。


  對司徒恆成的態度也有些疑惑,工部戶部一早要彈劾他,他早料到的,也想好了說辭,可他沒想到父皇的態度會如此激烈!怎麼回事兒?這火兵營又不是他創的,怎麼也得罰始作俑者罷?他撿起奏疏一看,上寫「原設火兵營便是一大錯,前朝便有借鑒,然一錯再錯,難恕也。」


  他臉色一變,暗道娘的,這寫誰的,膽子那麼大?目光瞄了一下名字,孫堅和。


  此人湊什麼熱鬧?他目的只是指責火兵營沒有用處,讓司徒恆成發現司徒修的愚蠢,好撤銷此營,怎得這話,字字句句都指向皇上呢?

  他忙道:「父皇,這孫堅和當斬!」


  「斬什麼?要斬也斬你!」司徒恆成見他還不曾自省,怒氣沖沖道,「火兵營在修兒手裡時,怎不見人彈劾?如今一入你手,同時得罪戶部,工部,你怎麼辦事的?」


  「冤枉,父皇。」司徒瀾叫道,「兒臣還不是照著七弟那一套來操練?只這槍彈耗費大,誰也不能控制,父皇大可召將士相問,可是兒臣妄語?至於為何現在彈劾,兒臣便不知了,畢竟七弟原先就在戶部辦事的,工部也沒少沾。兒臣有什麼,每日只知起早貪黑的做事兒,可沒空理這些。」


  言下之意,是司徒修看他管著火兵營,故意找工部,戶部的人挑事兒,就為把髒水往他身上潑。


  可司徒恆成哪裡不知他的姦猾,當初司徒璟大婚,他便使人查了,也難說沒有漏洞,只懷王大喜之日,兄弟們還只顧著互相傾軋,傳出去,丟了皇家體面,那殺了劉公子的兇手既然已伏法,便沒有繼續追究。又正好兩兒子打架,是司徒修先動得手,他心想得讓這兒子修一修脾氣,畢竟一直以來在朝廷得罪了不少官員,誰想到把火兵營交給司徒瀾,就弄出了這些事!

  這火兵營可是他讓司徒修設立的,真以為是司徒修的?

  不過司徒瀾素來陰狠,敵對的東西,到他手裡勿論是好是壞,他頭一個想得便是毀了。就好比他十二歲時,奪了司徒璟看中的寶劍,不是想著好好珍愛,竟是將它折成兩段,如今這年紀,還是不曾改,也難怪司徒恆成惱火。


  軍營豈能如兒戲?他同意設立,這主意便等同於是他的,司徒瀾要毀的,也是他一國之帝的東西!


  司徒恆成聲音冰冷,與護衛道:「拖出去,杖責二十!」


  直如晴天霹靂。


  司徒瀾大叫:「父皇,兒臣到底犯了何錯?此前也是父皇任命兒臣接管火兵營,兒臣也儘力了,實在是……」


  「你給朕閉嘴,打完給朕滾出宮,沒有朕的命令,再不許踏出王府一步!」司徒恆成大喝。


  司徒瀾又要狡辯,然而護衛們已經將他拖走。


  只聽得棍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一點兒不曾手軟,他直接暈了過去。


  司徒恆成在書房踱步。臉色鐵青。


  執筆太監伍業忙道:「皇上莫氣壞身子。」


  「不孝子!」司徒恆成長長嘆出一口氣,「伍業啊,兒多不愁,這話可不適合在宮中。」


  伍業輕聲道:「尋常百姓,多子的,為爭父母寵愛,也一樣計謀百出,此乃天性使然,皇上,不論宮中宮外皆是如此呢。」


  「可家族基業哪裡能與國家社稷相提並論?」司徒恆成搖搖頭,也是疲累了,伸手捏一捏眉心道,「備轎。」


  知道他要去哪兒,伍業連忙吩咐下去。


  裴玉嬌到得侯府的時候,正是辰時,太夫人用完早飯,與馬氏說話,原來自從裴家兩位姑娘嫁出去后,陸續就有人來給裴玉畫提親,短短几日,倒是要把門檻都踩破。


  又有發帖子相請的,來來回回,沒個停歇。


  太夫人叮囑:「莫看著合適就應允,也還不知是不是沖著大姑爺來。」


  那是司徒修了。


  馬氏笑道:「水至清則無魚,更何況咱們侯府如今與楚王府脫不了干係,外人也都知,豈會不考量這一層?母親啊,畫兒可是兒媳親女兒,豈不予她好好挑選?」她眼睛一轉,「說起來,好久不曾請沈家,玉嬌出嫁,沈姑娘來添妝,是不是……」


  「沈家莫想了,真要有意一早便會親近。」太夫人淡淡道,「上回她們去沈家作客,連二老的面都沒見到,只小輩們來往,便知是有所顧忌,無謂再去打攪,順其自然。」


  馬氏有些不甘願:「他們這些人家清高,未必願主動。」


  太夫人緩緩抬起眼眸,瞧向馬氏:「你確實是玉畫親娘,肯為她豁出去,我這做祖母的,倒像不願費心了。」


  一席話說得馬氏面上發紅,忙道:「兒媳只是可惜,既然母親如此說了,兒媳沒個不認清的道理。」


  門口珠簾忽地一晃,有丫環進來稟告,說是裴玉嬌回了。


  太夫人怔住,這不才回門呢,怎得又回?馬氏也奇怪,忍不住站起來:「莫非王府出了何事?」


  太夫人倒有些擔心。


  外面已有清脆的聲音傳來,叫道祖母,只見裴玉嬌穿著身柳綠色裙衫,好像枝頭嫩芽一般,水靈靈的出現在面前。


  「呀,真是嬌兒啊。」太夫人道。


  裴玉嬌又跟風一般的疾步上去,依到她身邊,小腦袋點著頭:「是啊,祖母,是我,沒想到我回罷?」


  「誰想得到?」馬氏問,「怎麼回事?」


  「沒什麼,得空就回來啊,我想祖母您。」她笑嘻嘻叫下人們把帶得東西抬過來,「有好些藥材呢,人蔘虎骨給祖父祖母補補身子,還有衣料,都是宮裡賞得,好些我都叫不出名字,二嬸您拿幾匹去給三妹做衣服!」


  馬氏一頭霧水,但見她客氣,跟著笑笑。


  太夫人手攬住裴玉嬌的肩膀,瞧著這些貴重東西,心想,莫不是司徒修有求於裴家?可又不像,若是,該等到休沐日一同來才對,饒是她這把年紀也猜不出,問道:「就只是回來看看?王爺不曾說什麼?」


  她道:「說准我住兩日,我過幾日還能回來呢!」


  她巧笑倩兮,嫁做人婦了,還跟個小姑娘一樣,太夫人忽然有些了悟:「莫不是你想娘家,求著王爺要回來?王爺拗不過你,可是?哎呀,你這孩子!」她手指頭戳在裴玉嬌額頭上,也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歡喜的是,司徒修疼她,願意讓她常回娘家,憂愁的是,這孩子不懂事,哪裡有嫁出去的姑娘總回來的?


  長此以往,便再寵,只怕心裡也會不高興,畢竟男主外女主內,男兒天天在外政務纏身,回到家誰不希望有個賢惠的妻子等著呢?樣樣照顧妥當,兩好得一好,才是真的好,太夫人正色道:「就這一回了,過幾日不準再回來,不然莫怪祖母罰你!」


  歡天喜地來陪太夫人,沒料到竟然得一句訓斥,裴玉嬌有些蒙,嘴扁了扁道:「祖母,為何啊?我原先還想留在家裡不嫁人呢,您不也同意的?」


  「一樁事有一樁事的說法,既然嫁了,就得安生,嬌兒,可不能還當自己是姑娘家了。」太夫人聲音輕柔,耐心的道,「祖母也想你,但並不想打攪你夫妻,你可知?你數月能回來一趟,祖母已很是心滿意足。」


  要幾個月,裴玉嬌滿心不舍,可太夫人這般苦口婆心,她也聽明白了,她是怕自己總回家,留司徒修一個人,他會生氣。


  他會嗎?裴玉嬌不太確定,倒是想起在書房,他一個人坐著挺孤單的,她走了,整個王府除了下人就他一個,換作她,她也不樂意。


  她乖巧的點點頭。


  太夫人見她聽了,又笑起來。


  裴玉畫得知她在,連忙過來相見,姐妹兩個在上房嘰嘰喳喳的說話,提到裴玉英,裴玉嬌就說想去徐家見見她,裴玉畫愛動,也是極為贊成。


  太夫人被兩個孫女兒輪流撒嬌,捏著眉心道:「去便去罷,正當也不是休沐,晚上回來你再與你爹爹,哥哥弟弟們說說話。只打攪徐老夫人了,需得帶足了禮去!」


  裴玉嬌答應,立刻就與裴玉畫乘了轎子出門,兩人一人一頂,還有下人們抬著箱子跟在後面,誰料走到半途,不知怎的,有輛馬車橫貫而來,朝著裴玉畫的轎子輕輕一撞,那兩個轎夫沒個提防,一下就把轎子放了下來。


  裴玉畫在裡頭直翻了個跟頭,她性子急,掀開轎簾就出來,剛想指責,誰料馬車裡走出來一個人,毫不猶豫的道歉起來:「馬兒受驚,車夫沒拉住,還請姑娘見諒……」他抬起頭,露出一張堪比女兒家秀美的臉,眉宇間滿是驚訝,「啊,原來是裴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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