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突然這麼一句,裴玉嬌銀箸都沒拿穩,從手裡掉落下來。
兩個丫環也忍不住朝司徒修偷瞄,好好的吃飯竟然要主子喂,哪個不吃驚,主子在家裡都是被喂的那個!
司徒修渾不在乎,報名字:「蒸餃。」
看來是真的,裴玉嬌心想上輩子與他同桌用膳,從來沒聽他提過這種要求,真真是怪了,隔了一世,人完全不一樣。可他又不是沒有手,怎得要她喂呢,也不是小孩兒。她猶猶豫豫的,司徒修叫丫環們下去。
眼見就只剩下他二人,裴玉嬌直覺不太好,他身量高,坐在那兒都比她高了一截,如今沉著臉等她喂,就好像餓了的大老虎,連忙拿起銀箸夾只蒸餃放到他嘴邊。
他咬上去一口,少了半個。
她怕餃子掉下來,用手托著,蒸餃里的汁水卻滴下來,落在她掌心,她疼的縮手。
他顧不上吃了,抓住她的手看,蔣大廚做得四喜蒸餃很可口,裡頭的餡兒極為講究,蝦肉,春筍,瑤柱,好幾樣食材混著,一蒸出來,還有滿滿的汁水,他竟忘了這個。
用帕子把汁水擦去,他道:「托什麼,掉了就掉了,如今還燙傷手。」
裴玉嬌道:「那麼好的東西掉了多浪費?」不是有句詩,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嗎?她可看不得。
這吃的與她來說,不比珠寶的價值差。
司徒修挑一挑眉:「下回注意些。」他放下帕子,夾塊去了骨頭的醬雞給她,「手傷了,本王喂你吃。」
濃香味撲鼻,醬雞是用醬油淋炙做成的,很費功夫,做出來了那雞渾身亮晶晶的泛著紅光,她忍不住伸出舌尖先舔了舔,粉色的小舌卷著醬紅色的汁水收進去,司徒修差點沒拿住銀箸,訓斥道:「用膳要有個吃相,在外面萬不可如此!」
她嚇一跳。
他不給她夾了,放到碟中:「自己吃。」
變來變去的,裴玉嬌被他弄得一頭霧水,不過自己夾了吃更自在,又不是在家裡,妹妹喜歡的時候會喂她,別人,她本來就不適應呢。
她美滋滋的又去享受佳肴。
二人用完膳,司徒修帶她去園子里走了一圈,三月里春意濃,處處花開,楚王府也一樣,種植了許多花木,不過比起別處王府,還是有些冷清。許是人少,走許久,除了沿路護衛也不見有多少下人。
「要是人手不夠用,你可與盧成說。」他站在一汪池塘前,負手而立。
她搖搖頭:「祖母說,人貴在精,多了也不好管。」
他笑起來:「那這王府,你能管嗎?本王最近清閑,但過得一陣子,便要去衙門的,時常不在家中,與那些官員一樣,七日一休沐。家裡的事情,你管得好嗎?」
以前別說管王府了,她成日里光是寫字念書便是一整日,都是大管事盧成在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只能試試。」她聲音頗輕。
二人說話間,馬毅領著一人過來,身材高挑,穿著襲淡綠色的裙衫,柳葉眉,丹鳳眼,生得頗是標緻,舉止又大氣從容,裴玉嬌只當是哪家的姑娘。正在奇怪,印象里好似沒見過,誰料耳邊聽司徒修道:「往後她便是你大丫環了。」
她呆住了。
竟是奴婢!
要說她身邊幾個丫環,長得也算秀氣,可比起這人,實在差上許多,裴玉嬌瞪大眼睛:「真做我大丫環?」
「見過娘娘。」她聲音爽朗,「奴婢名素和,往後娘娘盡可差使奴婢。」
馬毅在旁邊聽著嘴都合不攏。
什麼叫殺雞用牛刀,這就是!
裴玉嬌細細打量她,覺得她眉宇間的英挺與妹妹挺像,可上輩子她也真的沒見過她,她問道:「你原先便是王府的?」
素和瞧了一眼司徒修道:「不是,奴婢原先在府外做事的,也算細緻,王爺把奴婢調進來,大抵是為好好服侍娘娘。」
原來是府外的,難怪沒見過,裴玉嬌笑道:「你看起來就很能幹呢。」
「娘娘謬讚。」素和道,「其實奴婢也不知能否勝任,還得要娘娘多多指點。」
司徒修與裴玉嬌道:「你先回去,本王有些事要要吩咐他們。」
裴玉嬌點點頭。
見她走了,素和的身姿也與剛才不一樣,挑眉道:「屬下匆匆過來,沒料到王爺一句吩咐,就把屬下變成奴婢了。」
她是做大事的人,混跡於酒肆賭場,隱於市井,探消息如取囊中物,如有必要,更是飛檐走壁,無處不去,當然武功也不凡,乃暗衛中的得力幹將,如今要委屈做奴婢,收斂鋒芒,也難怪她不悅。
司徒修淡淡道:「暫時沒合適的人選,只得用你了,畢竟你是女人,陪同去茅廁也方便些。」
「娘娘去茅廁都要屬下陪同?」素和驚詫。
馬毅更是面色古怪。
「步步不離,自然去哪兒都要跟著。」司徒修叮囑,「隨時各種葯都戴著,金瘡葯,解毒藥。」
素和越聽越糊塗,怎麼弄得好像有人會害裴玉嬌?她道:「既如此,不如把人尋出來一刀砍了了事。」
「談何容易,如今也還不到時候。」司徒修正色道,「你記著你責任便是,本王不會虧待你。」
素和笑起來,她這一笑頗有風情,甚至往司徒修走近了幾步,輕聲道:「屬下什麼都不求,只求到得二十五尋個如意郎君,雙宿雙飛,到時還請王爺放了屬下,叫屬下浪跡天涯去,成嗎?」
一入暗衛深似海,主子要你死都不得不死,甚少能全身而退,馬毅覺得素和簡直是在痴人說夢。
然而司徒修卻應允了:「好,本王答應你,只要你保護好娘娘。」
經歷了上輩子,他知這塵世,富貴榮華令人眼饞,只到得生死間,也不過是一場浮華罷了,得到它,只為護得更重要的東西。假使素和真有此心愿,他不妨成全她,畢竟上輩子,她不曾有個善終。
死在他身邊。
素和沒想到他會答應,盈盈一拜:「多謝殿下。」
因司徒修吩咐,裴玉嬌自然不好再留下來,便一路與兩個丫環往回走,她倒沒什麼,兩個丫環作為奴婢,卻是很為主子考慮,在後邊兒輕聲討論。畢竟素和是那樣漂亮的姑娘,一來又當大丫環,她們豈能不生疑?
丁香心思更比竹苓重一些,擔心道:「既是王爺吩咐的,會不會是通房?」
竹苓嚇一跳。
「你剛才看見沒有,我是回頭瞧了瞧的,好像二人挺親密呢!」丁香道,「王爺都十九了,我聽別人說,這些皇家子弟不可能沒有女人伺候的。」
就算不是王府,便是那些名門世家重規矩,不納妾,可像這般年紀的男兒,有通房一點不奇怪。這麼想的話,素和要真是通房,也是人之常情了。
二人竊竊私語,許久不與她說話,裴玉嬌腳步頓住,詢問道:「你們在說什麼呢,還背著我?」
竹苓藏不住心思,微微垂著頭。
丁香想著,這種事怎麼也該跟主子通通氣,好讓主子有個心理準備,畢竟她們來之前,太夫人就千叮囑萬叮囑的,要照顧好主子。萬一主子後知後覺,突然發現,更不好呢,她走上前兩步,低聲道:「也不知奴婢們猜得對不對,娘娘自個兒得堤防些。」
「堤防什麼?」裴玉嬌問。
「便是剛才那丫環素和,不知是不是王爺的通房,但要知道也不難的。」丁香道,「過陣子,定能看出來。」
裴玉嬌怔了怔,通房?
通房不是側室,通房還是丫環,側室得要納的,可這素和真會是通房?她一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有些亂亂的。
看主子沒個反應,竹苓忙道:「都是奴婢們瞎說,只是突然來個丫環,心裡沒個數,丁香嘴又快!」她瞪了丁香一眼,「娘娘心裡有個數就好了,奴婢看是未必的,畢竟才成親,王爺與娘娘多好啊,今早上還要娘娘喂飯呢!」
這倒也是,丁香笑道:「誰叫大宅院里事情多,咱們做奴婢的總是容易風吹草動,可多個心眼准沒錯的。那素和,奴婢瞧著就是有些古怪,跟咱們不一樣。」
那氣度,那容貌,也確實是,竹苓難以反駁。
她們七嘴八舌的,裴玉嬌有點蒙,上輩子司徒修並沒有什麼通房,反正她是沒聽人提起,也沒有納妾,難道這輩子這習慣也改了?
等到司徒修回來,見他坐著喝茶,她就偷偷打量他,見他拿了書看,她也打量他,只每當他回望過來,她就忙收了眼睛。
可有沒有通房哪裡是看就能看出來的,竹苓跟丁香兩個著急。
那一雙大眼睛好像無所不在,總是時不時盯著他,司徒修叫奴婢們下去,走到她身邊道:「今兒是突然發現本王太英俊了?還是……想本王再疼疼你?」他一下把她打橫抱起來,小妻子難得懂得勾引人,怎麼好能不滿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