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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眸在這一刻顯得極是溫柔,如初夏的陽光,能照耀進人的心裡,裴玉嬌心頭一悸,忍不住張開唇微微呼吸了下,才能保持冷靜。然而她不知說什麼,千言萬語涌到嘴邊,不知該挑哪句說出口。
說她死而復生嗎?說她因為嫁給過他,所以害怕?還是說她,在被毒死的那一刻,心生恐懼,曾期盼他在身邊?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腦子裡紛亂無比,像塞了團亂麻似的。
司徒修看她整個人像被抽了魂,英挺的眉一挑,暗暗得意,她這樣定是受寵若驚,畢竟他是王爺,哪怕她做過王妃,又何曾聽過這等甜言蜜語?他就不信她不動心,早晚還得乖乖做他妻子。
但現在,他得給她時間,一來她不聰明,反應慢,今日得知他想法,恐是要思慮上好幾日。二來,他得穩住她,別再去招惹別的男人。
司徒修柔聲道:「本王與你說這些,是想讓你好好考慮,不是逼著你做決定。」
他悅耳的聲音又叫她重新抬起頭看向他。
熟悉的眉眼,有著不一樣的神情。
假使上輩子,他與自己說這番話,又不知是什麼光景?她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又想起什麼,看向他手中的紗巾。
輕薄又柔軟,還帶著她的香氣,他不願還:「白玉微瑕,不用戴這個。」
他撿過她的簽文,搶過她的胖魚墜子,這回還想奪她紗巾?
裴玉嬌秀眉微顰:「這是我三妹借給我的。」
他一聽,好像抓著不詳的東西般,忙不及的還給她。
她拿著紗巾轉身走了,來到二樓時,還在失魂,蔣琳見到她,急忙忙過來:「你去哪裡了?剛才我跟著你下去,誰料被王爺的隨從攔住了!到底怎麼回事?」她滿腔關切的語氣,「可把我擔心壞了!」
裴玉嬌是趁著裴玉英不注意下去的,自然沒料到蔣琳會發現,原來還被司徒修使人攔住,她又心虛起來,不知怎麼答。
裴玉畫冷冷瞧了蔣琳一眼:「楚王殿下是瞧著咱們大伯面子才請了咱們搭船,故而大姐下去走走又有什麼?倒是你,一點沒個禮數,幸好不姓裴呢!」
姓裴,便丟了他們家的臉!
剛才在游舫上,她已經憋了氣,如今說出來只覺暢快,蔣琳臉一下子雪白,顫聲道:「三表妹,我也是怕大表姐……她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一會兒是沈公子,一會兒又是,誰知道下樓去會遇到什麼呢。」
「夠了!」裴玉英喝道,「自家姐妹吵什麼?」她目光射向蔣琳,「沈公子向來心善,上回便扶過姐姐,這回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什麼叫出事?你莫胡說。」
比起裴玉畫的刻薄,裴玉英更有些威嚴,蔣琳再不敢說話。
裴玉嬌坐到妹妹身邊。
裴玉英瞧她一眼,心頭有好些話想問,但眼下還有旁人,她不會多嘴。
游舫很快便到岸邊,只他們剛才撞船,已然錯過了龍舟賽,故而司徒修前往臨水亭時,司徒恆成,幾位王爺也準備要離開了。
「難得陪著父皇與民同樂,七弟你又去哪兒了?」司徒熠笑著拍他肩膀,「大忙人一個,莫不是還在管衙門事宜?不是我說,該鬆弛還得鬆弛,弦綳太緊小心斷了。」
司徒熠是三皇子,太子被囚禁后,除去周王司徒裕,他便是最大的皇子,按照長幼之序,他是該要被立為太子的,且不說他這人寬厚仁慈,不管官員,還是百姓,都很愛戴,短短几年,已經在暗中成為極強的勢力。
便是司徒璟有許貴妃撐腰,在名聲上仍不能抵過他,不過司徒熠生母位份沒有許貴妃高,此消彼長,勉強打個平手。
司徒修聽他問起,面色微紅:「我去河上了。」他向司徒恆成行一禮,「父皇,還請寬恕兒臣。」
司徒恆成笑道:「有何好寬恕的,朕要是你們這等年紀,只怕要駕船去追龍舟呢!只年老體衰,望河興嘆!」他朝幾位重臣道,「不過見百姓安樂,盛世富饒,朕心甚慰啊!你們也可回去慶賀端午了。」
臣子們紛紛頌揚皇上英明厚德。
司徒恆成一聲笑,透著豪邁轉身往回而去。
裴臻瞧了司徒修一眼,想起剛才司徒熠與他耳語,裴家游舫與人相撞,險些翻了,幸好司徒修援救,請了裴家姑娘上游舫,只口裡道,七弟這人沒什麼壞心,還望裴大人見諒。
他們這些皇室子弟,個個都是七巧玲瓏心!
他朝司徒修道謝:「王爺又救了小女,下官實不知如何報答。」
聽起來有些微的諷刺,也不怪裴臻懷疑,委實司徒修救了太多次,司徒修道:「是華家公子撞了游舫,本王只是碰巧路過。」
可也實在太巧了,裴臻微微一笑,沒再提,想著回頭好好問下裴玉英,假使司徒修真有企圖,少不得他得想個對策。
他走向游舫邊。
司徒璟這時才與司徒修說話:「你莫不是又去看裴大姑娘了?」
「是。」司徒修並不隱瞞。
男兒情竇初開的心思,司徒璟再了解不過,他未婚妻名袁妙惠,當年在上元節他一見傾心,那時她才不過十二,可自己卻像著了魔一般,日日夜夜想著她。後來央求許貴妃,才成了這樁好事,再過半年,他就要娶她過門了。
司徒璟臉泛紅暈,笑道:「你莫擔心,一會兒見到娘親,我必會與她說的。」
私底下,無人聽見,有時他喜喚許貴妃「娘」,上輩子,司徒修也會跟著他這樣叫,然而如今聽著只覺刺心,他唇角輕挑:「多謝五哥。」
憑著許貴妃的手段,說服父皇讓他娶裴玉嬌不算很難,只也不是很容易,可她要拉攏人,還是個很重要的人來幫著她親兒子,有時候總得付出些代價罷?
司徒修面上閃過一絲嘲諷,與司徒璟說笑著往前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