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對面游舫來了親王,消息很快就傳到姑娘們這兒。
何淑瓊大為吃驚:「楚王殿下,七皇子嗎?」她問裴玉畫,「他與你們裴家交好?」
因為據她所知,司徒修跟沈家肯定沒關係,跟許家自然也沒有,那麼,就只剩下裴家了。
裴玉畫搖搖頭。
雖然聽說司徒修來過一次侯府,可也就那一次,她道:「許是來遊玩,正巧聽說,來看看的罷?」
「怎麼會!」何淑瓊不相信,「我爹爹說,幾位親王,只有楚王最不愛與人結交的,尋常哪裡會主動來見,而且現在白河上那麼多人家,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
裴玉嬌越聽越心虛。
整個人躲在最裡面,暗自心想,他該不會是為自己來的罷?
不會不會,可能是與大哥,二哥交談過,覺得他們投緣,才來結交的,不然怎麼會去那邊的游舫呢,還跟他們喝酒,她一邊想,一邊把手指甲放在嘴裡咬。
竹苓忙道:「咬壞了,還臟。」
她忙拿出來,輕聲道:「竹苓,不知道他來幹什麼呢!」
「許是為姑娘罷,」竹苓在她耳邊道,「可能人太多,七殿下也不好直接見姑娘,便迂迴去那頭了。」
裴玉嬌心裡咯噔一聲,忙就想回家,可抬起頭,看到裴玉英探究的眼神,她一下直起腰,藏起心虛。
妹妹太聰明,不能讓她看出來,她走到另一邊,去看風景。
遠處,隔著岸,有青山也有密林,還有幾艘游舫,十分豪華,比起他們租的,大上許多,也高了許多,她不知道,其中有一艘上正站著四皇子,也就是燕王司徒瀾。他在船頭眺望,嘴角帶著輕挑的笑容,問隨從江岩:「七弟真在那兒?」
「是,與裴家兩兄弟,還有沈家公子,許家公子喝酒。」
「少見。」司徒瀾手指在腿上輕敲了兩下,皺了皺眉道,「七弟這人甚少來白河,別說與人喝酒了,便是我請他,都推三推四,」他眼睛一轉,「不過他最近很看重裴家,或者是……皇貴妃一早為五弟選了袁家姑娘,這兩年定是要成親的,後面便輪到七弟,許他是看中裴家姑娘?」他自言自語,「裴臻立了大功,沒讓父皇失望,越發重用。」
謀士鄭易道:「殿下,七殿下此舉興許是為相助五殿下,比起三殿下,畢竟五殿下仍是勢單力薄。」
司徒瀾嗤笑一聲:「五哥也不過仗著貴妃娘娘得寵,只他們許家目中無人,囂張跋扈,早晚出事,他還蒙在鼓裡呢!」
鄭易也跟著笑起來,滿臉不屑:「委實不是大將之才,七殿下跟著他倒是浪費了,不如……」
司徒瀾搖搖頭:「他不知變通,認定了人便不改主意,外面怎麼說,講他是五哥養得一條狗,他又何嘗放在心裡?」他呵呵笑了兩聲,「他小時候死了親娘,貴妃娘娘跟五哥待他好,他自然是偏向他們的,便是拉攏過來,誰知又安的什麼心?」
到時候倒戈,更是麻煩!
鄭易想了想,便也不提了。
司徒修在艙內飲了幾盅酒,與幾位公子談笑風生,時間如流水般過去。
雲朵不知何時聚在一起,遮擋了大片天空,太陽隱在裡面,只把雲邊染了一層金色,倒映在水中,白茫茫的,而船艙內慢慢的也陰暗起來。姑娘們彈琴賞花,吃些點心,說了好一會兒話,身上也有些乏意。
沈時光走到外面,抬頭瞧了瞧:「該是要回家了,這天已沒有早上好。」
姑娘們都走出來。
果然是漸漸陰了。
裴玉嬌嘆口氣:「時間過得真快,好不捨得跟沈姑娘分開呢!」
沈時光笑著摸摸她腦袋:「莫傷心,下回咱們再聚。」她使人去與對面的幾位公子說,一邊叫船夫把游舫划向岸邊。
等到她們陸續下來,那邊的游舫也過來了。
當先走到岸上的便是司徒修。
皇室子弟,天生有高高在上的氣勢,何況生得那樣俊美,只是一露面,便引得姑娘們紛紛相看,何淑瓊跟裴玉畫的目光也落在他臉上,因她們從未見過,暗地裡一陣驚艷,何淑瓊輕聲道:「七殿下的生母聽說生得極美的,所以當初才受寵,可惜美人薄命。」
裴玉畫輕撫垂髮:「皇家雖富貴,卻也輕易嫁不得。」
除非那皇子皇孫對自己寵愛有加,不然她是不會賭上自己的一生的。所以即便沈夢容那樣出色,可對她冷淡,她才生出的一點愛慕之心,瞬間就沒有了。
與裴玉英一樣,她也是個極驕傲的人。
幾位姑娘輕聲細語,唯有裴玉嬌不說話,低著頭假裝沒看見司徒修。
司徒修遠遠瞧見她恨不得逃走的樣兒,早就一腔怒火了,只當著眾人的面,他拿她沒辦法,畢竟自己身份擺在這兒,只得壓下想接近卻沒法接近的焦灼感,轉過頭,與幾位公子辭別,順便又邀徐涵與他一同回去,請教些學識。
兩人翻身上馬。
眼見他要走了,裴玉嬌鬆了口氣,原來不是來見她啊,果然是為堂哥堂弟呢……不過,他怎麼跟徐涵那麼好?
記憶里,因她愚鈍,祖母父親挑來撿去沒尋到合適的,故而是妹妹先嫁出去,那時候司徒修與徐涵還沒什麼交情,後來她嫁給司徒修,二人成了連襟才認識。但好像也不太來往,因他們兩個都是冷淡的性子,家族聚會,便是遇到,也只寥寥數句問候,這輩子,他怎麼跟徐涵那麼投緣了?
是因剛才在游舫相談甚歡?
裴玉嬌弄不明白,但沒來找她最好,她跟著妹妹們坐上馬車。
打了個呵欠,她把腦袋靠在裴玉英的肩膀上。
小小的臉上滿是疲憊,裴玉英捏捏她的手問道:「累了?」
「嗯。」為了跟沈時光打好關係,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偏偏司徒修突然出現,她又一直有點緊張,現在完全放鬆,就覺得好睏。
「那你睡會兒。」裴玉英坐坐直,讓姐姐更好靠一點。
兩個人感情那麼好,叫裴玉畫都嫉妒。
可惜母親就只生了她一個女兒,她撇撇嘴兒:「我還累呢。」
裴玉嬌忙道:「那你靠著我,咱們一個靠一個。」
裴玉畫噗嗤笑起來:「睡你的罷,就你那小肩膀,我靠著難受。」
但心裡到底高興,她依著車壁閉上眼睛。
誰料,行得片刻,前頭馬兒突然一聲嘶鳴,聲音大得叫三個人都瞪大了眼睛,裴玉嬌小腦袋裡還有點迷糊,問道:「外面怎麼了,是馬兒叫了?」剛說完,就覺馬車一陣顛簸,裴玉嬌身子撞到裴玉英,裴玉英撞到車壁。
裴玉畫尖叫道:「胡二,你怎麼趕車的!」
胡家三代都是車把式,這胡二是這一代的老二,平時趕車功夫很不錯,從來不會這樣不上道。
「馬兒許是被什麼扎到了。」胡二也著急,他不知怎麼回事兒,畢竟這匹馬趕了好幾年,一向很聽話,他拚命拉著韁繩,滿頭大汗,「小人控不住……一會兒不得已,恐是要姑娘跳下來。」
馬車此時已經偏離了官道,沿著斜坡直往下奔。
這車都是木頭坐得,顛起來,簡直要人命,三個姑娘在裡面亂成一團。
眾人是一起離開的,很快大家都知道了,馬毅打馬趕上,稟告道:「殿下,裴家的馬車出事兒了!」
司徒修猛地拉住馬:「什麼,在哪兒?」
「西邊,好似馬兒瘋了。」
司徒修大急,調轉頭,忙追了過去。
徐涵聽說是裴家,也沒有遲疑。
沈時光從車窗往外看,遠處,裴家的馬車快得跟一陣風似的往前直奔,好像還有東西掉了出來,一路落下不少散件,再這樣下去,馬車可要散架了,她叫道:「這可怎麼辦,哥哥,你快去瞧瞧!」
那一行道上,瞬時只見前前後後,五六匹馬沿著斜坡衝下來。
其中司徒修與徐涵來得最快,司徒修騎得又是萬里挑一的駿馬,自然是遙遙領先。
趕到馬車旁,眼見那馬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他揚起手中長劍,猛地斬下,馬失前蹄,立時倒下來,然而車廂因之前的力道,並沒有收住,仍是往前推行了好一段才嘎然停下,一時塵土飛揚,揚起陣陣輕煙。
司徒修把長劍一拋,翻身下馬,疾步上去把車簾拉開,只見裡面兩個姑娘都被撞得暈了過去,唯有裴玉嬌睜著眼睛,抱住裴玉英的腰,驚魂未定。
他探身進去,把她抱出來。
完全沒有一點猶豫。
徐涵趕來見到,頗是驚訝,暗自心想,莫非這裴大姑娘是他意中人?
司徒修看他不動,皺眉道:「你愣著幹什麼?馬車指不定塌了壓下來!」
徐涵目光往裡一瞥,看見裴玉英,她眼睛閉著,秀氣的柳葉眉因為疼痛,微微顰著,想起平日她神采飛揚,此時卻柔弱如水,叫他心頭忽地生出幾分憐惜。
司徒修見狀道:「左邊的裴二姑娘,你先抱她出來。」
裴玉嬌這時已是清醒,聽到這句,叫道:「不……」
還未說完,被司徒修一把捂住嘴,抱著往前去了,她忍不住掙紮起來,蒼白的臉湧起紅暈,一雙杏眼圓睜,對他的行為,半是祈求半是生氣。他想起今日之事,使力把她身子往上一托,放開手。
她著急說話,微微張開唇,露出雪白的牙齒。
吐氣如蘭,滿身芬芳,他頭低下來,再次堵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