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轉機
元元和童童的感冒在我們回來后,又持續了三天才算徹底好。因為生病,曹姨每天都單獨給他們兩個做清淡的飲食,到了好的那一天,兩孩子看到主餐桌上的肉,簡直跟小狼崽子一下,眼睛都綠了。
「不能多吃啊!」我叮囑了一句,給他們一人盛了一碗米飯。
「知道了。」兩一邊應著一邊就飛快地下筷子。
可能是寬寬從小不在我身邊的緣故,吃飯向來聽話,不等我照顧,自己端起米飯碗,拿起的小筷子叉子齊上陣,把愛吃的都叉到碗里,伴著米飯呼呼吃了起來。
何連成正要說什麼,就聽到電話嗡嗡作響,他站起來到柜子前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說:「美國那邊的,我接一下。」說著他接通了電話,走到外面的陽台上。
何則林看他一眼說,輕斥道:「吃個飯都不安生,越長越回去了。」
他雖這樣說話,臉上卻笑意。最近這三天,何連成全面投入工作,把何氏的一些舊疾都整理出來,列成冊子,晚上的時候父子二人就在書房商量著如何應對。
做大一家企業至少需要十年二十年,但是做毀一家企業,恐怕只需要一到兩年,甚至幾個月。
何連成在了解了何氏總部的情況以後,就滿是憂慮地對我說:「真沒想到,兩年多沒看,何氏已經爛到這個程度。」
我不了解集團內部的具體運營,不由好奇多問了一句:「到底怎麼了了?」
「董事們各自為政,每人名下或者孩子們名下都設立了公司,假公濟私的手段用得太高超了,在公司董事會上一致通過各個項目外包來做,把外包價格報得高高的,公司白白去拉進來業務,還要搭上錢去找外包公司來做,一來一去成本遠遠高於利潤,甚至有些項目明明賠錢百分之二百了,項目報告上還寫著運作良好。」何連成嘆了一口氣,「這不都是表面的,股權私底下被胡亂轉讓,許多分公司權責清,股權不明晰,甚至找不到現在的大股東是誰!」
他越說越氣,手重重捶在桌面上,震得煙缸猛然一跳。
「根由在哪兒?」我問。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和何蕭全權接手公司的那八個月脫不了關係。」何連成嘆氣道,「以為同為兒子,他不管如何會給老爺子留條後路,沒想到竟然是下了這樣的狠手的。若是我兩年前真的死了,怕是何氏撐不了一年就要樹倒猢猻散了。」
何氏集團內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這一次算是真正了解了。
當然,何連成又不是商界超人,這麼多問題非一日之寒,當然也可能在短期之內解決。只不過問題找到了,再一個一個去解決就是過程和時間的問題。所以以何則林對何連成,現在是越看越順心,連帶著對我,也更加親近起來。
我正想著,玻璃門輕輕一響,何連成走了進來,沖我們笑了笑說:「曹姨,你也坐下吃飯,不用給他們盛了,我來。」
他說著接過正給元元添飯的碗,去電飯煲里盛了一碗香甜的米飯過來。
在我身邊坐下,我輕聲問:「什麼事?」
「生意上的事,不要緊。」他抬頭看著何則林說。
我怎麼都覺得他這句話不是回答我,是刻意說給對面的老爺子聽的。
何則林聽說是生意上的,點了點頭說:「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說,吃飯的時候都不安全,讓孩子們怎麼想?」
「爸,知道啦!」他拖著聲音應道。
氣氛頓時就輕鬆起來,這麼一大家子圍在一起吃飯,三個小東西也吃得多一些。不像原來,我帶著元元和童童單獨吃的時候,他們兩個基本上是數著米粒進肚子的。
現在吃飯的人多,好像食慾能傳染一樣,三個孩子都乖極了。
等到飯後,三個孩子放下碗,就要出去溜金剛,因為有了上一次的事情,再也不放心讓曹姨一個人去跟著,我與何連成也跟在了後面,在小區里溜達一圈消消食,回到房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半。
金剛現在長大了很多,基本上已經是成年小狗了,白色的發更長,一跑起來就像個雪球一樣。三個孩子跟著它又跑又跳,一路之上都是歡笑。
三個孩子安置好,我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澡以後去睡覺。
卻在寬寬的房間外頭看到了何連成,他顯然是在等我,看到了出來四散的眼神收到一起,笑著迎了過來問:「都睡了?」
「給孩子們養只狗挺好的,運動量不由自主就大了,一累就容易哄睡,睡眠質量也高。」我說。
「咱們到樓下走走?」他問。
「還沒走夠?」我問。
「和你在一起,什麼時候都沒個夠。」他一語雙關。
我不再說話,生活當中重新接受了他,可是在某些事情上,我還是有排斥情緒。
在樓下庭院里,他抬頭看了看依然亮著燈的何則林的書房,低聲說:「剛才電話是醫院打過來的,那邊查出來是誰動的手腳,已經交由警方處理了。」
「誰?」我急問。
「袁征,大姨媽。」他說出這兩個詞,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我記得小時候,大姨媽最疼我,每次我要是挨了打,她都會數落我爸和我媽,說孩子家家的管這麼嚴做什麼。後來,我長大一點以後,每次見面都帶我去吃好吃的,好玩的,給大筆的零花錢……」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
我稍微靠近他一點,看著他緊皺起來的眉,伸手去撫平,說:「此一時,彼一時,環境不同,人難免會變。你準備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需要想想,但這件事也瞞不了我爸多久,畢竟涉及到公司的經營,瞞著他沒什麼意義。」他繼續說,「我甚至有很大一段時間,覺得我大姨媽才是我親媽,因為她總是能滿足我任何的要求,只是沒想到……現在竟然變成這副樣子。」
「你再想想吧,畢竟這是你的家事。但是不管你怎麼做決定,這一次的事不能這樣算了,畢竟他對你起的是殺心。」我知道我這樣說很殘忍,但是這是事實,我必須讓他看清楚。
「我懂,你放心。我知道我的任何意外,都會給你和孩子的生活帶來滅頂的傷痛,也會格外看重自己的生死。」他反手握住我,用車攥了一下說,「我找機會和爸爸說,你就別開口了。」
「好。」我滿口應了下來。
這本是他們的家事,我不該多言,但是涉及到何連成的家事,我又不得不多言。不管我們兩個將來能走到哪一步,孩子是不能再沒有爸爸的。
「其實我什麼都不說,大姨媽這一次也算是受了個教訓,那邊的法律雖然也有漏洞可鑽,但這樣的罪至少要擔上三四千萬的罰款。」他輕輕地說道。
「我覺得不管怎麼說,都不能這樣算了。」我補充了一句。
每個人犯了錯都是要付出代價了,所以才有了法律,來替老天行一些公道。
小孩子是因為沒有自控能力,而且他們犯錯不會太大。大人則不一樣,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應該很清楚後果,所以既然這樣做了,那就說明他能承擔這樣做的後果。
「樂怡。」他輕聲叫我,把我拉到他跟前,我甚至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他睫毛掃過我額頭的麻酥感。
他在我額頭輕輕點了一下,低聲說:「謝謝你還陪著我,謝謝你還等著我。」
我剛抬頭想說什麼,就被他摟緊了腰,嘴唇貼著我的耳朵輕聲說:「別說話,我抱你一會兒就行。」
時間滴答著過去,他終於鬆開了摟在我腰上的手說:「走吧,你先休息,明天接送孩子的事又是你的。我再去找爸爸說點事兒。」
我點頭應下,心裡微微有點難捨剛才的溫情。
袁征事情我還沒聽說有什麼結果,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上門了,他是失聯了很久的何蕭。
他是在晚飯時分出現在何宅的,一進門就笑著環顧了四周,看到曹姨就自來熟地說:「曹姨,幫我盛一碗飯。」
何則林重重摔下筷子,抬頭看著他問:「你來做什麼?」
他臉色微微一紅,拉了一把空椅子坐下,對何則林道:「爸,怎麼說我也是您兒子,回來吃頓飯不行了么?」
這話沒錯,他確實是何則林的兒子,回家吃飯想必是沒問題的,可關鍵是,你都幹了什麼事,還好意思理直氣壯的來吃飯嗎!
我恨恨地想著,差點把手裡的碗扣到他頭上。
但是,在這個家裡,我畢竟不是當家人,我忍下氣憤,看何則林和何連成的反應。
「出去!我沒你這個兒子!」何則林大聲呵道。
「爸,當著小侄子們的面兒,您別把話說得這麼難聽。」何蕭提到了孩子們。
我忽然發現兩年多沒接觸,何蕭的性子又變了。原來他不管做什麼事,憑的是計謀,現在怎麼又加上不要臉了?這種厚臉皮,一般人可學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