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4 他來過
我不知道沈末的消息有幾分可信,但是彭佳德的最後一句讓我有了希望,或許這消息是真的?!可轉念一想,在那種環境下,斷糧三天是一個什麼樣的境況,心不由再次揪了起來。
可我現在除了等待以外,並沒有其它的辦法。
劉天對我的意思很早就表達出來了,但那時我已經選擇了何連成。所以一直以來,我對劉天都有刻意的躲避,與他沒有過多的單獨相處時間。偶爾相見,也不過是在餐廳或者酒店,吃一頓飯喝一杯茶而已。我真不知道,他會去哪裡。我對他沒有蹤跡可尋。
我知道他和父母住在一起,家就在後海這一帶的某條衚衕里……想到這兒,我心裡忽然一動,在西北五環外,他有一套房子。在那套住宅里,他曾經向我求婚……這幾天我竟然一直沒想到那裡。
「晚雲,接到孩子了嗎?」我在車上給許晚雲撥通了電話。
「接到了,我們現在已經在辦公室了。林姐,您一會兒回來嗎?」許晚雲問,聽到她已經帶著兩個小寶兒去了公司,我鬆了一口氣,同時決定去劉天的那套房子看一眼。
「晚雲,你帶他們兩個下樓吃點兒東西,然後在公司等我。我這邊有點兒急事,大概一個半小時回去,麻煩你了。」我滿懷謙意地說,「耽誤你過周末,真是不好意思。」
「林姐,沒事兒,反正我回家也是一個人,陪兩個小寶兒玩也挺有意思。」許晚雲在那頭說著,「等一下吃過飯,我帶他們去對面的兒童樂園玩吧,聽說是新開的。」
「別別,你一個人看不住兩個,那邊人太多太亂。還是吃完飯直接回辦公室等我。」我馬上否定了許晚雲的建議。
兒童遊樂園是孩子的天下沒錯,可滿眼都是高矮胖瘦差不多的孩子,一個看不到就盯不住了。我每次帶他們去遊樂園,都是何連成全程陪護,兩個人死盯才放心的。
許晚雲沒帶過孩子,要帶兩個寶寶去遊樂園,我還真不放心,最後又叮囑了幾句,聽到許晚雲鄭重應下,我才鬆了一口氣。
周末的堵車真是讓人心急,平常四十分鐘的路程整整走了一個小時。我來到那個只來過一次的小區時,太陽已經落下了地平線,一天的躁熱褪去,風裡有了稍微的涼意。
穿過綠地繞過小湖,我憑著記憶來到那個樓前面。
這個房子標誌明顯,小區最大的一片人造坡嶺和人工湖景就在窗前,我隔著圍攔望進去,那個贈送的小花園裡的鞦韆還在,花園裡依然光禿禿的,只長了一些頑強的雜草。
現在這個小區已經有不少人入住了,我跟著住戶混進了樓門,在牛奶箱與牆壁的縫隙里摸出一把鑰匙。
這是劉天的備用鑰匙,上面都是灰塵,看樣子很久沒有用過了。
我把鑰匙插進鎖孔,擰開了大門,屋子裡撲面而來是灰塵的味道。我心裡湧上了失望,這說明這套房子可能一直沒人住過。
不過,我還是不甘心地打開了客廳的燈。
房間里的一切和我那天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客廳的地板上散著幾塊沒拼好的拼圖,兩個小寶兒坐過的坐墊也隨意放著,傢具上都有一層細細的灰塵。一切都是我們離開時的樣子。
我掃了一眼房間,判斷劉天肯定沒有回來過,準備關上燈鎖好門離開,卻在轉身的時候發現了門口的鞋柜上放了一個手機。放手機的那一塊兒桌面有人碰過的痕迹,灰塵上留下了明顯的印子,手機邊上還有一個明顯放過包的痕迹。
我按到開關上的手迅速撤了回來,拿起手機來看,是劉天的手機,沒錯。只是手機沒電了,看樣子是自動關機了。
他來過這套房子!
我跑進卧室,打開燈,看到靠窗的地上擺了一塊坐墊,像是有人特意擺在哪兒坐了很久的樣子,然後沒有鋪任何床品的床上胡亂扔著幾件衣服,也是劉天的。是那天早上他酒氣熏熏來找我時穿的那套。
我拉開大衣櫃,迅速找其它痕迹,發現裡面有一些他的衣服,都是休閑裝。除此以外,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
看樣子他曾經在這房子里住過,可是只鋪了一個床墊的光板床,他怎麼住的?
我要把這些告訴彭佳德嗎?這些對於幫忙找到劉天有用嗎?前幾天一直打電話沒人接的原因竟然是他沒帶手機,後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我想來想去,決定不管怎麼樣,要把這事告訴彭佳德。我再想辦法和何連成解釋這一切。
就在我想給彭佳德打電話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在空曠的房間里,驟然響起來的鈴聲顯得有些高亢嚇人,我迅速接了電話,是彭佳德打過來的。
「樂怡,你從沈末那裡得來的消息好像是真的。順著你的這條消息,我們查到十幾天前有一隊徒步愛好者組團去了大海坨山,現在有兩個人沒有歸隊。」彭佳德在那邊語氣低沉,「他們領隊報案了,現在正在篩查失蹤的人員信息。」
「這麼久沒找到,會不會出事?相關部門去搜救了嗎?」我心一下涼到了底。在山裡迷路半個月,會是什麼情況?他現在還活著嗎……我不敢想下去。心裡只有一句話:劉天,不管怎麼樣你一定要活著。
「他們報警以後,搜救隊就一直在組織救援,只是還沒有搜到雞鳴嶺一帶。接到你的消息以後,山裡的所有搜救人員都趕往雞鳴嶺一帶去了。」彭佳德說,「怪不得他手機一直打不通,那個地方說不定沒信號。」
「確定失蹤人員的信息以後,你馬上告訴我。」我正準備問他現在都有哪些部門在山上搜救時,他突然說:「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啊。」
我覺得自己不能幹等,從包里找出充電寶,給劉天的手機充電,然後開機。
他有開機密碼,我猜了兩次以後沒對,決定用我的生日試一下,輸入六位的年月日以後,手機屏幕亮了。
我不知道自己該想什麼,或者說什麼才能平息心裡那種難以抑制的情緒。他到底有多執著?!他這樣的用情至深,讓我的負罪感陡然加重,覺得自己快要被這份說不出來,不能接受的感情壓垮掉。
手機一打開,就湧進來好多未接電話,簡訊息只有一條,是我發的。
我把那條自己發的簡訊息刪除,然後挨著看他的通話記錄,未接來電一概不管,從他最後一天的通話記錄查起,終於看到一個通過三次電話,是一個存的名字叫作「領隊」的號碼。
我用自己的手機打過去,那邊只響了一聲就接通,是一個底氣十足的渾厚男聲:「喂,您好,哪位?」
「請問您認識劉天嗎?」我問。
「劉天?」他在那邊反問了一聲,過了三秒堅決地說,「不認識。」
「不不,那您是做什麼領隊的?」我聽他的語氣不耐煩,像是要馬上掛斷電話的樣子,忙問。
「我是一個徒步俱樂部的領隊。」他直接回答。
我一下子抓住了重點問:「你們隊是不是有兩個人在海坨山失蹤了?」
「對,你是?有他們消息嗎?」他語氣也急切起來,「你有什麼發現?我們正在山裡帶人找呢,自己帶著電台,我今天晚上剛回營地,你早幾分鐘都打不通我的電話,山裡沒信號。」
「失蹤人員當中可能有一個是我朋友,你有沒有他們的身份信息?」我忙問。
「我們都是自由組隊,不交任何費用的,所以只要裝備齊有經驗的人都可以參加,不要求必須實名。有些人過來用的是名。」他在那邊聽到我沒有新的進展,語氣里有點失望,聲音里透出了疲憊。
「有其它信息登記嗎?比如手機號碼?」我又問,好容易找到一個可能性,我必須儘快確認。
「手機有,但是那兩個隊員在山裡失蹤,手機一直打不通。」他在那邊也抱著一線希望說,「以後必須實名登記了,這一次真的沒想到會出事兒。」他一邊說一邊翻著東西,我聽到嘩啦嘩啦的聲音。
過了一分鐘,他問我:「你朋友的電話是多少?」
我把劉天的號碼報了出來,他核對了一遍說:「失蹤的兩個人當中,有一個是你的朋友,他的名叫作空杯。」
聽到他的話以後,我整個人都懵掉了。打這個電話之前,我希望確認這兩人當中有一個是他,這樣至少我找到了他的消息。但是,在真正確認以後,我又不知道如何反應。腦子裡反反覆復想著的就是,他現在怎麼樣了?在山裡十幾天,身上帶的東西夠吃嗎?有水喝嗎?萬一斷糧以後,現在的山上能摘到野果子嗎?
……
我的野外生存經驗為零,僅有的經驗恐怕是從電視和電影里看到的,真的不知道在沒糧的山林里流浪十幾天是什麼情況。他怎麼會突然去山裡,怎麼會不帶手機?
「喂,你還在嗎?」那邊聽到我半天不說話,焦急地問了一句。
「我在,現在你們找得怎麼樣了?雞鳴嶺一帶有沒有找過?都有哪些部門的人在參與搜尋?」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問出這幾句話的,覺得臉上的肌肉僵硬,說出來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
在這個消息確認之前,我心裡還有幻想,或許劉天只是去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靜一靜,過一段時間就能回來了。但是現在發生的一切讓我的猜想徹底破滅,剩下的只是擔心。
劉天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我們一直在找,這邊的巡山隊也在找,剛才接到電話說可能在雞鳴嶺一帶,已經有人趕過去了。」他在那邊解釋著,「你放心,他們在登記的時候說都有豐富的野外徒步經驗,在這種氣侯下野外生存十來天應該不會有大問題。唯一擔心的是水不夠用,因為咱們北方的山基本很難找到裸露地表的飲用水。不過,如果真在雞鳴嶺一帶,應該不會缺水。有消息馬上通知您。」
「謝謝。」我無力地道謝。
「我這邊還有電話進來,先收線了。」他迅速掛斷電話。
我看到劉天的手機也開始閃爍,來電人顯示的是媽媽。我沒接他的電話,把手機關機重新放回到柜子上,然後鎖門離開了。
回公司的路上,我把了解到的情況和彭佳德說了,他在那邊說也已經和領隊聯繫上了,也確認了失蹤人員的信息。兩個人當中,一個是劉天,另一個是郭明明。只是郭明明的家人才剛知道,一直以為郭明明在海外度假。沒想到她竟然跑到了京效的山溝里去徒步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劉天去報名參加這個徒步團,還有郭明明她應該不是喜歡野外項目的,怎麼會也湊巧出現在這支隊伍里,而且和劉天一起失蹤?
這一切都很不尋常,讓我更加擔心起劉天的處境。
等我慢慢冷靜下來,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半,想到與許晚雲約定的一個半小時,忙在車上給她打了個電話,電話一直響了十聲,那邊沒接。我的心頓時咯噔一下,許晚雲不會帶著寶寶出了什麼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