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家事

  古岩家的一幫人哭夠了拜夠了，這才陸陸續續順著通道走出去。


  到了地頭，對人間種種是多麼驚奇，不用細說了。


  曦曦和阿亞一直待到最後才出來。


  臨出來前，阿亞問可不可以把先祖的雕像帶過去。


  周陽琢磨著這雕像與人間那種真正的木胎泥塑可不一樣，既然能當通道用，指不定還有其它什麼他不知道的功能，於是就對阿亞說這雕像帶不過去，暫時存在這裡，等以後回來再帶走供奉。


  阿亞戀戀不捨地對著雕像拜了又拜，拜得周陽都不耐煩了，這才抱著曦曦走進通道。


  走出通道的一瞬間，阿亞懷裡的曦曦就消失不見了，錢麗穎懷裡的曦曦迷茫地睜開眼睛，從睡夢中蘇醒過來。


  睜開眼睛，第一句話就是：「石頭大叔呢？」


  周陽沒好氣兒地說：「你這小丫頭太沒良心，我救了你兩次，也沒見你睜眼就問我。」


  「石頭大叔是我的守護神。」


  「他是守護神，那我算什麼？」


  「你是龍丘大人，石頭大叔說了，千萬不能惹你不高興，不然的話，你隨隨便便就能毀滅世界。」曦曦歪著頭萌萌噠地說，「你真能像動畫片里的大魔王一樣毀滅世界嗎？那你有阿茲貓當手下嗎？」


  阿茲貓是什麼鬼？


  周陽覺得好無力，正想轉身去叫阿亞過來，可是這一轉身，卻看到車旁的空地，有一個色彩斑瀾的圓洞！


  這是曦曦的夢境通道啊，正常來說，曦曦醒過來之後，就應該消失才對！


  可是，現在這個通道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變得更加真實。


  難道是因為把古岩家帶過來的原因？

  周陽旋即就否認了這個猜測。


  按照一般空間理論，空間內物質與空間間隔沒有必然的直接聯繫，在此理論基礎上，才可以實現空間旅行。


  周陽就轉頭問震驚加茫然的錢麗穎，「你看到那個洞沒有？」


  「什麼洞？」


  「車旁邊那個，彩色的圓洞!」


  「沒，沒有啊。」錢麗穎有些不安，深感自己無用，明顯跟不上周先生的節奏。


  可是這也不能怨她啊。


  做為彩虹宮的核心弟子，她見過的法師高人也不少了，可就沒有一個像周先生這般節奏這麼不尋常的，不過就是解決個小姑娘噩夢受驚的心理問題，可他倒好一會兒出來一趟不知道忙活些什麼，一會兒搞出一堆元嬰來，一會兒又搞出上百口子一看就不像良善之輩的男女老少來！

  想跟上這種節奏，實在是做不到啊！

  高人行事都這麼神鬼莫測嗎？

  錢麗穎在這裡自怨自爻，周陽卻是沒工夫注意她這些小心思，招呼兩聲，看她沒有反應，乾脆拉著她走到通道前，把她往通道里一推。


  錢麗穎一個踉蹌差點沒爬地上，直接從通道入口穿了過去，並沒有進入通道。


  周陽放心了。


  這說明人類的肉身無法進入通道，肉眼也無法看到。


  大概只有像古岩家這些不二態才能夠直接進出這種通道，而人類就只能意識、魂魄或者元嬰之類的才能進入。


  錢麗穎站穩了，眼角含淚，萬分委屈地說：「對不起，是我不好，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我一定好好努力！」


  元嬰高人本身就是必須得抱的大粗腿，眼前這位可是有一堆元嬰，絕對聞所未聞，那大腿得粗到什麼程度，就算被嫌棄也得拚命爭取死死抱緊啊！


  周陽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嫌棄過她，不過看她淚流滿面一副不給我機會我就分分鐘死給你看的樣子，只好說：「好，好，你別哭了，這麼著，你看他們這幫人，也不能就這麼領進城去，這事兒交給你辦，給他們弄身衣服來穿，再找地方先安置下來，能辦好吧。」


  「能辦好，保證完成任務！」錢麗穎破涕為笑，啪地給周陽立正敬了個禮，扭頭看了看那群拿著樹枝樹葉到處東張西望的古岩家人，有些遲疑地問：「我得按什麼標準，呃，按什麼條件來安置他們？」


  「就按老少邊窮地區的老鄉則進城那麼對待就行，最好是先找個封閉些的地方，讓他們適應一下這裡的環境，再給他們普及一下我們的常識什麼的，具體你就看著辦吧，最重要的是，讓他們適應人間的生活……」


  周陽隨想隨說，錢麗穎一聽，這還是個長期的活兒，便試探著說：「這件事情我自己做，怕是不能面面俱到，我可不可以讓師姐妹來幫忙，咳，畢竟這些事情讓普通人插手不太好弄。」


  「行啊，你們掌門沒意見就行，呃，這樣啊，不白用，按請她們工作算，該給多少薪水你算一下報給我，到時候我統一安排。」


  周陽對這事兒無所謂，但錢麗穎卻聽得心花怒放，有這句話，她就可以把門中交好的姐妹都拉來給周大腿，不對，是周大神打工了。


  如今天虹宮已經露出敗落氣象，掌門能力不行，對外不能硬扛強敵，對內不能凝聚人心，宮中弟子人心慌慌，如錢麗穎這般思去思動的不在少數，這也是為什麼日後天虹宮一觸既潰的原因之一。


  錢麗穎快速盤算了一會兒，就立刻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先找人全套尺寸的衣服過來，又聯絡安排大客車接人，再找安置的地方，同時沒忘記安排伙食，一樣樣安排得井井有條，盡顯在事務工作上的精明強幹。


  周陽看她安排得極是細緻妥當，便由著她在這裡做著，自帶著曦曦回家，曦曦非要帶著阿亞一起回去，好說歹說才算勸住，又許諾等阿亞他們安置好了就帶她去看他們，曦曦這才算罷休，戀戀不捨地跟阿亞又說了兩句話，不外就是一定要去看她神馬的，最後又拿上兩根奇迹之樹的樹枝，摘著上面的樹葉當零食吃，這才跟著周陽上車回家。


  車開到俞思怡家樓下，周陽停好車剛抱著曦曦下車，就見俞思怡瘋了一般從樓門闖出來，扯著嗓子大叫：「曦曦，曦曦，……」


  周陽一看她這是回來沒見到姑娘嚇瘋了，趕緊招呼了一聲，俞思怡抬頭看到曦曦，登時欣喜若狂，猛撲過來，一把抱住曦曦，淚流滿面。


  曦曦初時身體還有些僵硬，但很快就軟化下來，抬手幫俞思怡抹著眼淚，安慰媽媽不哭，還拿樹葉給她吃。


  看到曦曦重新接受了俞思怡，周陽不由鬆了口氣。


  折騰這麼一大圈，工夫總算沒有白廢。


  周陽也不打擾她們母女兩個，悄然上車返回家中。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進門就看到老爸周國慶黑著臉坐在沙發上，李素芬在一聲輕聲安慰著，看到周陽進來，周國慶重重地「哼」了一聲，起身返回卧室，將門重重帶上。


  「陽子回來了，我去給你熱飯。」李素芬打了個招呼，連忙起身張羅著給他準備晚飯，說話的時候卻往卧室那邊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說：「你爸擔心你一晚上了，你這出去辦事兒跟家裡打聲招呼也好啊。」


  周陽一楞，不由有些歉然。


  前世到後來，全家皆亡，師傅戰沒，他孤家寡人一個，我行我素慣了的，卻忽略了他此時依舊有家有親，還有人會因為他不告而別晚出不歸而擔心。


  有人關心的感覺真是挺好的。


  「對不起，媽，我以後會注意。」


  周陽的道歉讓李素芬不由一呆。在她的印象里，周陽雖然沉默寡言也不惹事兒，但卻是個極犟的孩子，從來不會主動道歉，尤其還是這麼點小事兒。


  突然間，她清醒的認識到，周陽長大了。


  人的心思就是這麼微妙，周陽帶著市長、大富豪來家裡，她沒有認識到這個事實，卻因為一句話一個態度而明白過來。


  李素芬不由嘆了口氣，心中百味雜陳，點頭說：「好，好，你歇一會兒，我去熱飯，你爸，他只是擔心你……」


  「我知道。」周陽沒有到沙發上坐下，走到卧室前，敲了敲門，沒有聽到反應，便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


  卧室里沒有開燈。


  黑暗裡，周國慶坐在床頭，彷彿雕像般一動不動。


  周陽走過去，坐在床邊，沉默片刻方道：「爸，你放心，我沒有走歪道兒，只是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但你放心，我行得正走得端，沒有也絕對不會走歪道，我跟大波小柳子他們不是一路的。」


  大波、小柳子，也同樣是下崗職工家的孩子，跟周陽年紀相仿，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家裡大人下崗不久不輟學，糾集了些人在街頭上混，如今也是各佔一條街的風光人物，可是明眼人誰都不會以他們為榮就是了，只是冷眼看著他們什麼時候倒台罷了。


  周國慶沒有吭聲。


  周陽又說：「過幾天我會出一趟門，可能得多走幾天，我盡量趕在周盈高考前回來。早餐店是個穩定的營生，做好了，供周盈上大學沒有問題，家裡生活也能寬裕一些。」


  周國慶還是沒有吭聲。


  「我走了。」


  周陽起身走出卧室，又仔細地把門帶好。


  聽到動靜的周盈從房間里探出頭來瞧了瞧，見周陽出來，便向他招了招手，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周陽走過去，周盈把他拉進房間，小聲說：「你真不念書啦，以後想怎麼辦啊，難道真給那個什麼蘇氏集團打工去啊？你傻不傻，念書考大學才是正道啊！」


  「姐，我們家裡有你一個大學生就足夠了。我要走的路跟你不一樣，你不懂的！好好準備，考個最好的學校，我送你去上大學，你這一生，一定會幸福的！」


  周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周盈的頭髮，轉身走出周盈的房間。


  周盈輕輕摸著被周陽摸過的頭髮，一時間有些悵然，只覺得心裡酸酸的，周陽那句明明很溫暖的祝福，卻偏給她一種隱藏著無限傷痛的感覺，好一會兒才忍不住嘟囔：「什麼啊，什麼你這一生一定會幸福的，說得跟個老頭子似的，我還用你個小屁孩兒祝福啊……」


  她這樣嘟囔著，卻覺得臉上微微有些發燒，摸了摸臉頰，轉身回到書桌前，繼續溫習她的功課。


  雖然已經很有信心了，但是要考上中國最好的大學，還是得再好好努力一下呢！


  周陽回到房間，和衣躺在床上，放空腦子，不想這一天里發生的這許多事情，也不想泥丸宮裡正鬧個不停的元嬰們，深吸緩呼，慢慢進入深度睡眠。


  安靜地睡了許久，他突然重新睜開眼睛。


  客廳里傳來沓沓的腳步聲，還有壓得極低的對話。


  「老周，你這是何必呢。陽子也沒做什麼，不就是跟了大老闆做事嗎？怎麼不是條路子，人吶，都有自己的命，我們不能太強求。」


  「不關陽子的事情，這怨我，是我沒能耐啊，要是我們還在家這邊，說什麼也不能讓盈子出這些事兒，陽子也就不會……唉，說一千道一萬，都是我這個當爸的沒本事，我有什麼臉面就這麼心安理得的享受陽子出生入死換回來的東西。」


  「老周，你想太多了，哪有出生入死那麼嚴重……」


  「你不用安慰我，這些天我都聽著看著呢，丘家那可是東陽第一的大戶，轉眼工夫就被政府給抄了，丘家兩父子一個失蹤一個死掉，都是從那晚開始的，難道會是巧合？盈子能沒事兒，我們一家能沒事兒，都是陽子找人在暗中使的力，可是他一個我們這種平常人家的孩子，憑什麼能讓那些大人物看得上眼，肯這麼幫他？我想來想去，除了他那條命，真想不出別的來了，我這個當爸的，真是窩囊到家了……」


  「老周，你別想那麼多，這麼大的事情，哪能陽子一個高中生做得出來的，你啊，還是咱們老周家的主心骨，你要是就這麼走了，讓陽子和盈子得怎麼想？讓我可怎麼辦？」


  「你就在這裡好好守著盈子，讓她考好學，陽子的早餐店你也多上心，這是陽子給咱們家掙回來的，咱們做好了，以後他真要有什麼，也有這麼個退路不是？你放心，我不遠走，我就是去海城，把金老闆那邊的活接著幹下去，盈子考試之前，我還回來……」